朝妖暮仙:蜀山骄女- 第13部分

　　　　如真眼望窗外，腰肢挺直，一手扶盘，一手拿个勺子，将合味的灵膳一勺勺送进嘴里，细细嚼上十数下，慢慢咽下，方才舀下一勺，姿势端的优雅。

　　　　玉枫看得心烦，对青峰说：“师兄，晚上纪念的祖师爷，据说是道界飞升第一人，乃道修第一高手，天纵英才，一介剑修，八岁筑基，不足二十便结金丹，一千年前昆仑会战之时，以道界六万修士，对上妖道魔道十八万也依然无惧，一战成名，奠定了往后数百年间洗墨池大比的基调，真是令人仰慕啊！”

　　　　如真听得皱了皱眉，这些事迹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但她没吭声，继续淡定的一口灵谷一口药汤的吃着。

　　　　玉枫见她不上钩，又说：“咱们有个这么厉害的祖师爷，为什么不能跻身一流门派呢？”

　　　　青峰和如真都没说话，玥萤直接变身为小透明。

　　　　玉枫一拍桌子，“那都是因为现在入门标准降低了呀，连些素质低下的阿猫阿狗都能加入山门了。拉低了平均素质，这才让门派实力一直升不上去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如真，很明显就是说她来着。

　　　　玥萤皱了皱眉，这明显就是指桑骂槐好么。

　　　　但他瞄瞄淡定的如真，恩人都不动，他也不好擅动。

　　　　他又吃了起来。

　　　　如真眼皮都不抬，对方又没有指名道姓，这种程度的挑衅她才不介意呢。

　　　　小师弟被欺负，青峰不让了，说道：“就算祖师爷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门派能不能发展，靠的还是大家。

　　　　玉枫见如真死活不接话茬，只好改变攻击角度。

　　　　他见如真盘中灵谷饭与药汤都吃光了，其余菜肴半分未碰，冷笑道：“这灵芝焖七彩灵鹃最是补气，只有那些不识货的乡下人才这般浪费。”

　　　　这下如真来了反应，“哦，你想吃？那你也把这份吃了吧。”

　　　　玉枫怒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真抬眸：“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觊觎我没吃完的菜。说得这般金贵，你还是拿去吃了，万万不可浪费。”

　　　　玉枫怒：“谁要吃你的剩菜……”

　　　　如真：“看看，你也这般浪费！”

　　　　玥萤专业补刀一百年：“就是啊，有些人只会信口开河，只说不做。”

　　　　玉枫噎住，赌气道：“吃便吃！我还被你这小子看轻不行！”说着抬起勺子舀着那道灵芝焖灵鹃就往嘴里送去。

　　　　如真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青峰顾着他俩，也没怎么吃，这时叹了口气，继续开吃，他不喜欢吃灵禽肉，剩下的恰好就是这道灵芝焖灵鹃，但见玉枫被如真话语套住，剩菜确实不好，也只好拿勺子去舀灵芝。

　　　　却听如真在旁边凉凉道：“灵芝焖灵鹃好是好，但多了点东西，那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青峰一愣，停了手。

　　　　玥萤一惊，不会吧！

　　　　顿时觉得有点犯恶心。

　　　　突然有人大声问道：“什么老鼠屎？咱家的灵膳向来干净，哪里来的老鼠屎！”正是那彪悍的火夫，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们桌旁。

　　　　这桌子离分膳处有数丈远，如真声音绝不算大，而且膳堂嘈杂，按理他不会听见，但他偏偏听得清楚，看来耳目超乎寻常的灵敏，身法更是跟身形毫不相称的迅捷。

　　　　如真只淡笑不语。

　　　　青峰自第一次踏入这膳堂便见过着火夫，这当下他不知不觉在山门已呆了二十年，这人在灵音派的资格只有比他更老。虽说不知道行如何高深，但冲着他掌管着大家吃饭的权利就知不容忽视。

　　　　当下青峰赶紧站起来拱手行礼，分说道：“这如真师弟是初来乍到，不晓得规矩……”

　　　　那火夫却看也不看他，只紧紧盯着如真，又提高声音吼了一声：“小子，你给咱家说个清楚，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哪怕你长得貌比潘安，怕也难进咱山门！”

　　　　如真冷眼看玉枫吃完了那道剩菜，方闪电般出手，拿勺子往那盘子剩汁一挑，“我说的老鼠屎就是这个！”

　　　　白玉般光洁的勺子上挑了一根绿莹莹的草叶，颜色甚鲜。

　　　　火夫怒目一瞅，随即眼珠瞪圆，一脸不置信的神色劈手夺过勺子，细瞧几眼，皱眉道：“这是花辛子叶，什么时候掉菜里了？”

　　　　“花辛子，火烹色泽不褪，与灵芝、王莲相克。”如真淡然道。

　　　　“啪嗒”一声，玉枫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上，“小子，你竟然下毒？”话音未落，他一捂肚子，飞一般消失了。

　　　　青峰瞪大眼睛瞧着如真，玉枫的疑问也是他的疑问，但他忍了忍，换了个问题，“如真师弟，有解药么？”

　　　　如真不上他的当，这么显浅的套话，她怎么可能泄底，只淡淡道：“又不是我下的毒，怎么会有解药。”

　　　　青峰忍不住了，“可是你知道！”

　　　　如真眼神一扫他的盘子，一副早知道就不阻止你，让你也吃了毒菜的表情。

　　　　青峰：“……”

　　　　火夫倒是笑了笑，扯过一张椅子，一座山般的坐了下来，大大咧咧的说：“小子，怎么干的？”

　　　　如真认真道：“不是我干的。”

　　　　火夫“嘿嘿”一笑，“那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如真瞧瞧旁边青峰已经铁青的脸色，道：“盘子里有这么一棵草叶，谁瞧不见啊！”

　　　　“唉，师兄，你到底是哪边的？就这么怀疑你的小师弟，真的好吗？”

　　　　青峰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小师弟，我实不希望你们有什么龌龊事情。”

　　　　“……这话虽然正气凛然，但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火夫摇摇头：“这花辛子绝不可能是自己掉进去的，这东西虽然在咱紫霞峰不是没有，但也只有西山那边有，绝不可能飞到咱这南面的膳堂来。”

　　　　如真淡淡说：“草叶自然不会飞了，但鸟儿不是会飞么。”

　　　　“你说的是灵鹃？”火夫曲起食指，粗大的指节在桌上笃笃笃的敲着，沉吟道：“难道你说是灵鹃吃在肚里，然后没剖洗干净，夹带在菜里……”

　　　　如真加一句：“莫要忘了，花辛子可是火烹色泽不褪的，无论你怎么煮，它都新鲜着呢！”

　　　　“嗯，灵鹃喜欢吃花辛子的草籽，这也不是不可能……”

　　　　在旁边忍了又忍的青峰终于插了一句：“误吃了这个后果严重不？”

　　　　他见两人一直在聊这个毒草怎么入了菜肴的问题，貌似问题不是很大，于是沉下气来，但玉枫是他关心的人，还是得问的。

　　　　火夫摆摆手：“就是微毒，微毒而已，嗯，拉一下肚子，没什么大碍的，他又不是连花辛子也吃了下去。”

　　　　如真默默在心里加一句：不过是把灵气连同秽物一起排走而已，不但这一顿，这个月的，上个月的，都是白吃了而已。

　　　　火夫说完再不理青峰，倒对如真说：“小子，想不到你对灵膳也这般有研究，之前你可有师承过何人？”

　　　　如真：“我在村野长大，这些草药食材相克之道自得略知几分，不然随时把自己吃挂了，那该多麻烦。”

　　　　火夫肃然起敬：“敢问仙乡何处，竟有如此之多的灵植异宝。”

　　　　不料这么一问，如真眼神霎时放得很远，许久都没有说话。

　　　　火夫见他不答，还道他出身之地多么神秘，不欲人知。

　　　　青峰却暗道：“难道那破落小山村竟出产天材地宝么，是了，那里盛产灵果龙芒，自然是人杰地灵了。”

第26章　26。祖师纪念会（）　
三人离开膳堂，才发现天都黑了。

　　　　青峰从芥子袋里拿出个灯笼，注入灵力，里面的蜡烛就幽幽亮了起来。

　　　　他说，这山路他自小走得惯了，他闭上眼睛也能走上几个来回，但师弟们头次来，还是有个火照着，看清楚路好走些。

　　　　越是走到幽暗之处，越发显得前边走着的青峰手里那一点光分外明亮。

　　　　如真突然感觉有点无所适从。

　　　　上一辈子曾经有人看中她的资质，传她种种心法，她会道是那人眼光独到；有人看中她的丽质天生，捧上法宝来求欢，那也算是坦荡知慕少艾。

　　　　那时她站在云端上，个个来锦上添花，那都是有所图的，曾经以为无所图的一袭黑衣，她倾尽心力去栽培他扶植他，结果却换来一击魂裂。

　　　　而真正待她好的人，她那时却不晓得珍惜，直到他为她而死，她才懂得一切，却是连追悔都没了机会。

　　　　这辈子重头再来，她本想靠自己走好这路，不必名扬天下，不必俯视众生，只要安安稳稳活下去就好。

　　　　谁知道在她既无资质又无境界后台金钱实力样样皆无的时刻，竟有人给她点起了这么一盏灯，仅仅就是为了给她照路，让她走夜路的时候安全一点。

　　　　因为无所图，这种稚子无瑕之心反倒让她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迫与净化。

　　　　现在无论周围多黑，只要走在青峰身后，她总能看见那一点光。

　　　　凝聚的灵气又悄悄散于风中，四周草木沙沙作响，山间夜色遇见那点萤火般的光即弥合四散，玄妙难言，她于光影朦胧中若有所悟，似隐隐窥见一线天道。

　　　　青峰把两人带到紫霞峰顶的白石坪。此处名副其实，四周花木扶疏拥着一面由青玉石砌成的圆大平台，打磨得毫无瑕疵。

　　　　平台正前方靠着山壁镶嵌着一面直有两层小楼大小的平滑白石，近前有人影绰绰，光亮得跟镜子似的。

　　　　乍一看，这白石坪就跟一个放大了百倍的石头梳妆台似的，还配套着相应大的一面镜子。

　　　　灵音派上下三百余人便在平台上面向白石席地而坐，此刻黑压压的一大片，四周却还空出不少地方来。

　　　　青峰把两人引到最外围处，教两人席地而坐。青峰身为内门一等大弟子，在前面是排有座次的，但此刻他略微犹豫，却在如真旁边坐了下来。

　　　　玥萤不解问：“青峰师兄怎地不到前面坐？”

　　　　青峰微微一笑：“这边通爽些。”

　　　　玥萤便不多说。

　　　　过了一会儿，四下里慢慢静了下来，纪念会开始了，却是开始得无声无色。四周的气氛骤然变得肃穆起来，人人都在关注前方，看来是那座白石上做的文章。

　　　　果然便听得青峰传音入耳，“掌门此刻在白石璧上放着蜃影珠，都是祖师爷的几件大事，现在放的就是方才玉枫师弟说的，一千年前，魔修叶长青领军，一路高歌突进，集十万魔众，后会合妖修八万，共十八万妖魔众，来势汹汹，要一扫道界。那时道界只得六万修士，号称十万高手。双方针尖麦芒，会于昆仑山脚。”

　　　　这些青峰自上山后都看过两三回了，自是知道结局如何，但想着小师弟不知道，也没露底，只跟说书一样，细细叙述着现场细节。

　　　　蜃影珠是种消耗性的法宝，可以记录数丈内发生的情景，有声有色有味五感俱全的最贵，无声无味的则便宜很多，还按记录场景的范围划分品阶。

　　　　九阶的极品蜃影珠能记录方圆一里内的场景，而现在灵音派用着的不过是一枚五阶的蜃影珠，如真听不到声音，也闻不到气味。

　　　　不过青峰的旁白也算历历如真。

　　　　“当时祖师爷不论敌众我寡，兵法运用如神，打得妖魔联盟节节败退，士气全失，他再划定三局而决。精擅兵法，不论敌众我寡，划定三场而决。你看，祖师爷青衣飞扬，于空中奋力一剑劈下，竟将昆仑山巅一分为二，敌方见而丧胆，三场皆输，各自败退。那以后百年间，凡间道者不知多了多少佩剑修士。”

　　　　忽然听到玥萤“哧”的一声轻笑。

　　　　青峰一愣，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我成为剑修，自然也是秉祖师爷的一脉相承。”

　　　　玥萤却道：“师兄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也想成为剑修，就是剑修需要近身战斗，似乎跟我的性子不是很合。”

　　　　青峰说：“剑修需要锻体，再以剑破法，所谓一剑破万法，就是需要一往无前的气概。”

　　　　如真没有仔细听他们闲扯，现在她的思绪飘去老远。

　　　　现在她很确定，这个灵音派的祖师爷就是灵飞扬。

　　　　道界飞升第一人，昆仑会战一战成名，定下洗墨池每六十年的地盘之争，这三个标签太明显了，她绝不可能认错人。

　　　　问题是，在上辈子里，这灵飞扬是第一大派灵犀派的祖师爷啊。怎么到了这里，就变成了这个小门派灵音派的祖师爷呢？

　　　　要说这两个门派只相差了一个字，会不会有什么渊源？

　　　　但明明前世她压根听都没听说过灵音派。

　　　　难道这短短百年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灵音派就此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