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都杀了，就别管好了。”鲲吾扶着她离开：“时间来不及了，反正无论如何，你也该消了她的气。无论是谁成了这幅模样，都是极惨的了。”
商红羽的轻叹从洞穴里传来：“可是我并不开心”
“自从遇见了天璇凛紫。”鲲吾也叹息：“红儿，你可记得开心的时候，有过多少”
两人的声音在黑暗里渐行渐远，只剩下血色斑斑的凌虐现场，和夙筱凄惨的一具白骨，倒挂在岩壁上方。云雁三人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众所周知，开阳绿姬在现世依旧活着，那么夙筱一定有办法重生。但她这样的形貌，如果不及时救治处理，实在难以想象，会平安地重塑肉身。
而孤零零的，被遗弃在这里的她，又靠什么渡过了难关？
“看呐那个是夙筱的魂魄吧。”修罗王挥动翅膀升起，指着离白骨极高距离处，一个淡绿色的椭圆光圈。
“果然！里面有个小小的人儿，好像果仁一般！”云雁和凛紫紧跟着飞过去，绕着那包裹小人的晶莹光团，仔细观望。
“小鸟儿们。”椭圆光圈震动着，朝下缓缓坠落，传出夙筱友善的柔和招呼：“你们为何飞到了，这样的地方。”
“奇怪这是什么吗？”她绕着自己的遗骸盘旋：“不用怕这只是一个贪婪的罪人，留在世间的白骨。”
“我对不起商红羽设计欺骗她，逼她用最残忍的方式了结我。”她对着身边的小鸟儿倾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回去见到绿绮，继续修行镇魂剑域。”
云雁正一脸懵逼，不知道她此话何意，却听身后的凛紫发出感慨：“原来如此想不到绿姬多年以来，闭口不谈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真相？”云雁脱口询问。
灰燕默了片刻：“你知道鬼修吗？”
“自然知道。”白燕扑扑翅膀：“卫夫人就是一名鬼修，因为她的缘故，我甚至还比较了解鬼修。”
“你们看！”修罗王打断他们的对话：“绿姬她正在打开鬼道之门的引导！长期笼罩在她身上的烟雾，慢慢消失不见了！”
“我自幼体弱，又极喜剑道，尤其是音境。”夙筱轻声说话，精魄之光绕着白骨左三圈，右四圈，越来越明亮：“为了能够达到大道彼岸，我时时畏惧着死亡。”
“无意义的死亡后，在世时的经验，不是要遗失殆尽吗？”她吐字幽幽：“即使可以轮回，谁能保证还有如此上佳的灵根，有缘踏入音境，做一名乐剑师。”
“还有绿绮我不愿意离开她。”夙筱深深吸入口气，全身爆炸出极灿烂的色彩，朝白骨心脏部位摄入：“所以我悄悄修行鬼道之门，以防不测。”
“这个自私又贪婪的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她不愿意进入轮回对不起商红羽，我欺骗了你，说与天璇星君有染。”
“我是多么的肮脏，虚伪啊！”夙筱发出轻声抽泣：“为了踏入鬼道的先决条件，做出了这样的事！”
“可是我还是想要活下去。”她的声音变得坚定，开始低低吟唱出诡异的乐调，朗诵悠长的咒语，在山洞里激荡起回声：“上苍啊，可否应允我这个愿望。”
“如果能够照拂我，那么很快就有，爱吃生物残骸的食尸蚁群赶来”她在白骨中说话，显得极为疲惫：“能否利用它们的身躯，作为我的阴魂收纳物，全看夙筱的造化了”
云雁盘旋在她身边，直到她的神魂沉寂下来，这才安静地收起翅膀，盯着白骨出神。
卫夫人曾对自己讲过许多东西，包括鬼修的修行要诀。
想要顺利进入鬼道，必须满足苛刻的条件。
第一：此人在生前便具备灵根，且有不低的修为和领悟能力。
第二：此人需经受过极为惨烈的死亡，才能凝聚怨念、愤怒、执念等一系列的神魂凝聚。
第三：此人死亡之时，必须机缘巧合。能以纯阴的收纳法器，将散掉的魂魄，迅速护住，使它不经受阳气侵蚀，保持绝对纯粹。
在商红羽面前醒来后，聪明的绿姬，便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她并不想被敌人泄愤地了结，将一世的经验付之东流。她在无可选择下，想要避开轮回，踏入鬼道。
踏入鬼道的先决条件之一，她完全具备。第二，则是需要修士在极为惨烈中死亡，才能有怨恨与执念。可惜性子淡泊从容的夙筱，在累积怨念上的天赋，实在弱得可怜。
这一点她自己也深深知晓。
所以夙筱对商红羽说谎，甚至进行挑衅，逼她对自己使用最残酷的凌虐方式。只有这样，才能使怨念自然成型，用以打开鬼道之门。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所受的痛苦也是异常巨大。
可现在受难后的夙筱，看起来如此平静，反而在愧疚刚才的谎言
云雁深深吐出口气，环顾四周后，又将目光落在夙筱身上：“绿姬现在只差最后的一关，需要一个纯阴的收纳物。就好像当年收纳卫夫人精魄的，那只雪斑蜈蚣王。”
第1666章 幻羽·临别（上）（）
“自从王家被商红羽屠灭后，整座山都溢满了怨念阴煞。”修罗王观察山洞深处：“绿姬毫不犹豫地选择开启鬼门引导，也经过了一番神魂的探查，发现此地生长着食尸蚁群。”
“她是在赌，这些蚁群能带着阴煞之气，迅速找到自己的尸身。”云雁道：“那样就可以利用它们，完成鬼修诞生的第三个条件。”
“可是蚁群似乎被其他的血肉和骨骸吸引，现在也没有出现。”修罗王有些着急：“毕竟这两天两夜里，死在这里的人太多了。”
“那么我去帮她。”云雁轻巧地飞起：“食尸蚁群一定要来，夙筱需要它们。”
她全身溢出念力，顿时整个山洞内，都映照上淡紫色的念力枝桠，朝黑暗的拐角山壁里，迅速地生长探出。
“过来！听到我的命令了吗？”小白鸟儿悬挂在半空，翻滚的紫气中心里，传出她带着威严的大喊：“朝我这里赶来，不要延误！”
“喀嚓喀嚓”“窸窸窣窣！”
随着她的声音回荡，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从黑洞里传出。接着一群流着口水的巨大黑蚁，目露凶光，腆着大肚子出现在了下方。它们被念力吸引，被云雁召唤而来，却是一种凶恶野蛮的生物，极难沟通。
在与白燕对上的那一瞬间，它们就一拥而上，甩打着粗壮的脚杆，张开火钳一样的利牙，就要去扑云雁。云雁打着漩升起老高，她尾巴后紧随着浓烈紫气，紧跟着黑压压的狰狞蚁群。
“小心！阿苏二！”修罗王看场面惊险，吓得发出惊叫。
凛紫则优雅伸展翅膀，也祭出念力朝云雁飞去：“快收敛念力甩掉它们，你这样以身体做诱饵，相当危险！”
“凛紫别过来，别出手！”云雁拍打着小翅膀，紧张地回望躲避他：“我要将它们全部送给夙筱，时间来不及了，否则世上就没有绿姬！”
“喀喀喀！”
蚁群发出牙齿碰撞的激动声响，朝着云雁的方向，没头没脑地扑了过去，好像小波的黑色潮水，看得人头皮发凉。
“呼！”
云雁飞到夙筱白骨的位置，朝上空直角窜起两丈，发出欢呼：“成功了！这么多蚁群，定能给夙筱足够的阴气，让她吸收掉它们，制成放置精魄的容器！”
下方那群巨大黑蚁，在接触到夙筱后，立刻抛弃了云雁，贪婪地大口啃噬起下面的白骨与血肉。当然，这是鬼修求之不得的接触。过了没有一会儿，那些黑蚁不仅没有吃掉夙筱，反而被昏迷中的她吸干，成为了阻碍阳气的屏障。
“当年绿姬突然转入鬼门，大大出乎我们意料之外。”凛紫道：“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成为了鬼修，绿姬也对真相避开，从不提及。”
云雁飞到他身边：“大概天下只有她最信任的开阳剑，才知道原因吧。”
“绿绮很可能知道，所以她才会对你耿耿于怀。”凛紫叹了口气：“当初我将你从地球带回来，黄帝与蓝帝就嘱咐说，关于你的事，可以告诉其他七剑。连绿姬都可以提及，却万万不能告诉绿绮，你就是商红羽的第三百世。”
“因为绿绮她的性子，其实很火爆，又记仇。”他低声道：“如果被她知道”
“还好开始没有让她知道。”云雁笑着用翅膀敲打自己的小脑袋：“否则在我还是小修士时，就会被她一把捏死了。”
凛紫严肃地点头，感慨道：“如果她知道，当年绿姬成功踏入鬼门，竟是你在浮世里努力相助，引来了阴气容器不知又会是什么想法。”
“我帮夙筱引来了蚁群，浮世却没有半点动荡。”云雁道：“说明顺利踏入鬼道，就是绿姬的命轨，上苍最后眷顾了她。”
“即使我不出手，食尸蚁也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她无所谓地扑扇着翅膀，朝山洞外飞：“咱们出去跟着商红羽吧，毕竟她一天不死，咱们就一天出不去浮世，所以这场记忆，要看它演完。”
“我真是喜欢阿苏二”修罗王注视白鸟的背影，悄声道：“拼死相助后，她表现得那样淡然，好像根本与自己无关一样。”
“这大概就叫事了拂衣去，何计身后名。”她望向有些出神的凛紫：“多可爱的紫姬啊！”
“她一直在成长，按照自己的心，自己的道，努力朝前走。”凛紫从发怔中醒来，挥动翅膀努力朝云雁追去，回头对修罗王笑道：“眼见她长成了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我真的很开心！”
修罗王落在最后，在黑暗中伸展翅膀，发出温和的自言自语：“当初闹成了那样，在三百世的碾转后，谁也没有料到，你们再度靠近了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从山洞里出来后，云雁只觉眼前一亮。浓重的夜幕正开始褪去，天空中霞光点点，从镶金的层云里溢出，显得朝气蓬勃。花草树木都在这一刻苏醒了过来，虽然风中依旧溢满血腥味，却掩盖不住那抹馨香。
在青山簇拥下的高地崖台上，长草密布随风摇曳。一个青色团绕，灵气冲天的光柱，将四周葱翠更染得娇艳欲滴。商红羽正提起湖蓝色的染血长裙，一只脚朝光圈迈入。
她的身体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凝视对面山崖，脸上显出迷惘又哀伤的神色。
对面山崖上的那一人，背负着雪亮长剑，白衣翩翩，气质孤傲卓绝，不是付清寒又是谁。
“付真人”鲲吾急急上前，挡在商红羽前面：“你你放过我们吧！红儿她受伤了，现在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绝不能呆在神州了！”
“我循着百转轮追踪到此地，看见这漫山遍野的尸首，是她的手笔吗？”付清寒提着止水，从高崖上跃过来，掠过鲲吾：“你走开，我要亲自问她。”
“寒哥哥”商红羽抹掉眼角的泪花：“我要走了，你别拦着我。”
“去哪里？”付清寒挑眉：“酆州？”
商红羽别过脸去，不看他：“这个通道叫夜幕行歌，不会维持太久，你放我走吧。”
第1667章 幻羽·临别（下）（）
“你不能这样做。”付清寒走近商红羽后，好像再也有些控制不住，全身发抖紧握双拳，竭力抑制着怒火，对她睁大双眼急呼：“听我一言，放弃吧。”
“你不要再来阻碍我。”商红羽秀眉紧拧，也同样愠怒：“我的事与你无关！再无关系！”
一边说话，她一边紧紧咬牙不去看付清寒，朝前纵跃，半个身子已踏入光圈。夜幕行歌立刻有了反应，流动出恢宏的气流，卷起漩涡沿着云层节节高升，牵引出巨大的力量。
付清寒大急之下，迎着狂风冲上前，伸出双臂一把将商红羽揽在怀里，压下她的拼命挣扎，双目中隐隐有泪光：“红儿！听寒哥哥一句话，只最后听我一句话，不要再做傻事！”
“放开我！不要叫我红儿，我再也不是以前的商红羽！”那女子突然祭出承影，朝付清寒脖颈抹去：“你若再来阻我，我我就杀了你！”
“你已经疯了！”付清寒面对剑锋，没有半点动摇，依旧紧紧抱住她：“你疯了”
“我见过这一幕。”云雁停在一株黑柏树上，对其他两人惊讶道：“在付清寒的剑域里，这与他当初的回忆，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这就是在他内心深处，最刻骨铭心的哀伤。”她叹了口气：“他没能及时发现商红羽作恶堕天，也没有能够阻止她去酆州。”
修罗王道：“像天工这样的人，一定会在心里深深懊悔，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嗯。”云雁喃喃回答：“所以在那孤寒寂寞的岁月，他一天一天地做着，关于商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