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镇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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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镇仙河-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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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一片寂静,仿佛落针可闻,黄衣女子与孤烛相对,一语不发。也不知过了多久,起身去到窗边,片刻又走了回来。郭昊只听头顶“砰”的轻响,应是她把什么东西捧回放在了桌上,只听她道:“流年相似”语意哀沉,意境凄凉。黄衣女子吟罢,深深叹息,又自语道:“郭婶婶,夕柔年幼肤浅,当年初听您吟诵这词句之时,无法体味什么相思刻骨,铭心不忘的情意。可如今我虽然明白了,却又有何用?天人永隔,我虽有心挽回旧日犯下的错事,上天哪里肯再给机会?”说着说着,竟然伏案轻轻啜泣起来。

    祝雪念感觉莫名其妙,不知这女子方才还发了一阵脾气,这么一会儿为何却又哭了出来?郭昊却已呆在当地,动弹不得。

    原来楚夕柔这首词,竟是穆文兰当年时常挂在嘴边的一首。穆文兰出身魔道,本身行事原本无所顾忌,但因心中藏着一件隐秘之事,才不得不装作成一副怯懦容忍的模样,尽量少争是非,心中虽有对久别夫君满腔思念,却也只能借一首小词舒缓情意。郭昊时有听闻,也依稀记得几句,不过他却是不知这首小词乃母亲自己所作,将之撰写在了一本小册之上,一直放在位于杨家废园的木屋之中。举鼎山之事后,楚夕柔已然推断出此事从头到尾全系恩师为了自己一生福祉而谋划,心中感激无限,但她心中对穆文兰母子亏欠之情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减少,反而更加觉得自己罪恶深重。遂在洛州之时,时有闲暇便会去到废园之中流连许久,那本薄册无意间被她看到。册中小词辞意浅显,楚夕柔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只是因为是穆文兰之物才多留意了几眼。今日府中贵客会聚,端的是热闹非凡,对楚夕柔阿谀奉承刻意讨好者大有人在,然而不知为何,虽然所有人都如众星捧月一般,她却倍感孤单,再加方才冬兰自以为是的胡乱穿针引线,更令人徒增烦躁。此刻屋中终于安静了下来,楚夕柔忽然心有所感,便吟了这首小词出来。

    魂不由主的,郭昊心中也默念着:“流年相似,朝朝暮暮,寒月孤潭影自哀。昨夜北风来,卷落锦红无数。。。。。。”一时间思潮起伏,心绪难平。

    桌底地方狭小,祝雪念与他紧紧挨着,立刻察觉出他身子竟然在轻轻颤抖,急忙凝眸看去,却只见郭昊发丝眉毛上,赫然凝结了几丝白霜。

第221章 楚岚心事() 
祝雪念顿时花容失色,她只道自己能够身子大好,精神健忘,全是因修行了紫阳道法的缘故,浑然不知其实是郭昊将她体内寒气移入自身才有此奇效。虽有少许为天脉灵力引川归流,纳为已用,但其中多半却终究无可化解,无奈之下,只好暂时藏纳于膻中丹田,不使得出。此举本非长久之计,但凭郭昊目下修行,当可勉强延迟数日方能发作。不料他刚才听到黄衣女子吟诵的词句与母亲一般,霎时间愧疚、思念、感伤,诸般心思忽然齐涌心头,竟致心绪大乱,加之他被火雷弹震伤内腑看似无碍,但毕竟内伤初愈,身子实是虚弱不堪,情绪激荡之下,被强压于丹田的寒气立时伺机而出,顷刻涌遍全身。

    祝雪念心中惊惶,哪还顾得上藏匿身形,就要掀翻桌案,带着郭昊离开此地,再觅隐秘之地疗治伤势。可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郭昊便已回过神来,察觉她心思,抢先伸手压在她薄唇之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声张。

    只觉他贴在唇上的手掌冷彻如冰,几乎与自己寒气发作时一般模样,本不打算按他话做,但见他牙关紧咬,显是在强忍痛苦,目光之中却隐隐含着乞求之意,用力摇了摇。见此情状,祝雪念方才刚定下来的心思立刻冰消雪融,一时间纠结万分,柔肠百转,既担心郭昊如此模样,耽搁下去不知还会怎样;又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坚执,不肯即刻离开此地;更诧异万分的是,郭昊身子如此冰冷,似乎跟火雷弹震荡所致创伤仿佛全无干系,倒是与寒气发作时的自己有九分相像。念及于此,不禁惕然心惊,点漆般的双目定定的瞧着郭昊,惊疑不:“难不成上次在墨卿湖替我疗伤之时,竟有寒气侵入到昊哥哥体内?”

    黄衣女子初时开口,郭昊便已心中起疑,这人声音仿佛似曾相识;此时听她吟咏词句不仅与母亲同为一首,尤令他震惊的是,她语气腔调竟然也都惟妙惟肖,仿佛出于一人之口,再加上之前那一句“郭婶婶”的称谓,郭昊便足可以断定,此女定是那位与自己曾有婚姻之约的楚夕柔楚姑娘无疑。

    他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祝雪念误打误撞,居然带着自己跑到京城之中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一家人面前!想起祖父当年一封书信,声称杨昊已死,楚杨两家婚约请从此作罢的旧事,更是头大如斗。是以纵使此时体内寒气逼人,左冲右突,五脏六腑更是冰锥雪刺般痛楚难当,却仍然咬牙抵挡,拼力压制,实不愿也不敢现身与楚夕柔相见,否则不仅自己诈死之事败露无遗,最为要紧的是,若被武林同道得知祖父曾做过此等谎言诳人之事,必被人冠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不可,一世英名就此全毁,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传说之中掌握强横法术,可洞察千里之外,事无巨细,了然无余。此话虽过于夸张,但修行之人耳目远较寻常人更为灵敏却是不争的实情,即使无迹可寻,恐怕郭昊祝雪念身形也难以久藏。不过楚夕柔今日心绪纷乱,神不守舍,一时间竟未察觉屋中另匿得有人。低泣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她相貌本来就生得极美,比起祝雪念也只稍逊半分而已,此时梨花带雨,泪痕宛然,更显楚楚可怜,秀丽不可方物。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雪儿,睡了么?爷爷瞧你来啦。”

    楚夕柔神色一慌,不知祖父怎么会突然深夜来访,回了一句“还没”,擦干眼角泪滴,打开门将楚岚迎了进来,请在凳上坐了,说道:“爷爷,您都累了一天,怎么还不歇着去?这么大年纪,可不能熬夜太晚。”

    楚岚如今已年逾七十,他道:“柔儿离家经年,好容易回来一次,爷爷自然是多看一眼是一眼。不然过不了几日你又要走了,再见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楚夕柔忆起被祖父诸般疼爱,视若掌珠的诸多往事,可自从自己拜入南天宗后,见面之日便屈指可数,如今祖父脊背微曲,须发皆白,再不复几年前那个精神矍铄,雄辩滔滔的模样。想到此处,不禁心下一酸,道:“爷爷既然舍不得雪儿,那我这次就不急着回南天宗去了,留在京里住上三年,陪您说话钓鱼写字,好不好?”

    听她言真辞切,显非随口说说,楚岚胡子一翘,颇有些意外,随即脸色变得阴沉,道:“胡说!你修的是长生大道,该当远离凡俗,避世修行才是。若在这乌烟瘴气的京城呆的久了,什么天生灵气都被污浊了,那还能有甚么成就?”

    他语调突变,连桌下的祝雪念都被吓得心头一跳,暗自咕囔道:“这老头脸变得真快,刚刚还言笑晏晏,一派温和,转眼就疾言厉色,横加训斥,不愧是亲生的祖孙。不过那女孩对丫鬟冬兰实只是吓吓而已,并非真的要追究过错,比起她爷爷来,可还差的许多。”

    楚夕柔睫毛低垂,似有些意志消沉,道:“其实世上本没有所谓长生大道,就算再出类拔萃的人才,也逃不过命殒身死的那一日。只不过有些人痴心妄想,胡乱编造出来这些谣言,愚人愚己而已,爷爷不必当真。”

    楚岚饱读史册,博览群书,有多少暴君帝王为求长生不老,不惜劳民伤财,万里迢迢求仙访药,最后还不是只留下一堆白骨任后人唾骂?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他岂不明白“世上本无仙,庸人自扰之”的道理,不过他心中其实另有谋划,却不能说出来给人知道。

    方今之时,北方青黎国兵强马盛,国主忽必可汗更是一代雄主,雄才大略不在乃祖之下,早就对大周国花花世界觊觎已久,垂涎三尺。而反观大周这方,国势已然危如累卵,君王谗臣却尚在大肆取乐,搜刮民脂,直惹得天憎人厌,民怨沸腾。楚岚空怀满腔抱负,欲挽万里江山之将颓,奈何朝中大势为奸人把持,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唯有扼腕叹息,冒死谏君而已。以他睿智,早已看破,至多不过数年,周庭必将亡于青黎铁蹄之下。既知无力回天,他心中即有决断,万一来日赵室将亡,楚家子孙当人人尽忠,血战沙场,有死而已,自己年纪老迈,不能为国为民上阵杀敌,但一生忠义耿直,岂可临死尽毁?自然是要以身相殉,以报国恩,绝不苟活于世便是。

    可即便做了最坏打算,在他心中仍有一事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便是若真一日,国破家亡,楚氏一门受尽君恩,为国殉节乃是理所当然,但孤苦伶仃的孙女又该托付与谁?尽管此人愚忠至极,却也不忍心让唯一珍爱的孙女死于乱军之中。

第222章 意外之遇() 
三年前收到洛州书信一封,得知杨峥那个名为杨昊的孙儿意外去世,楚岚扼腕叹息之余,不得不打消了以往固执,淡了坚守然诺欲将孙女嫁入杨家的心思。如此一来,目下楚夕柔唯一可依靠的唯有师门南天宗而已,之所以不允她长久留在家中,乃是顾虑到修道之人随性而为,喜怒无常,无法保证若分别太久,她那位师父会否与她疏远,是以断然道:“不论怎样,此事万万不妥,我绝不会答应,休要再有这种糊涂想法!”

    楚夕柔之所以想留在家中久住,一来确是对祖父心怀挂念,亲情难舍,但不得不说其实还另有一层缘由。与凰羽门一般,南天宗同为修道名门,名震天下,其宗门之内奉行的却是强者为尊、能者为先的宗旨,由此一来,自是人人奋力,不甘落后,勇争上游。但事有两面,不得不说的是,勾心斗角尔讹我诈好勇斗狠却也因此不可避免的出现在本该与世隔绝的修行道派中,暗中被上到某些长老,下到再传弟子们运用的可谓驾轻就熟,信手拈来。楚夕柔对这种事自来深恶痛绝,反感至极,实盼着离开是非之地越远越好。但她深知祖父脾性,看似随和,与人无争,但只要是他认准的事,向来言出必践,九头牛也拉他不回,因此不敢再提。

    见楚夕柔轻轻点头,楚岚知她绝不会违逆自己吩咐,便搁下此事不提,目光一转,在意到桌上的一盆文兰,植株青翠欲滴,因时节未到,并未开放,奇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并不十分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反倒时常纠缠着那些护院武师教些功夫,怎么姑娘家长大了,转了性子了?”

    楚夕柔微微动容,思忖片刻,才道“没什么,只是许久没有回来,觉得这屋子里空荡荡的没甚生气,便教冬兰买了一盆回来,稍作点缀。”她自是不知郭昊后来偶遇陆元放,以身作抵,换取大还丹相救母亲之事。在她想来,穆文兰身中雪蟒巨毒,至多撑不过一月性命,每每思及当时杨昊苦苦哀求,自己却不为所动,都不禁痛悔万分。此时楚岚问起,她当然不好直说这文兰乃是那杨姓少年母亲最为喜爱之物,自己养在房中,实有缅怀之意。

    楚岚抚须微笑道:“这就是了,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整天就知道舞刀弄剑的,据说侍弄些花花草草有清心养性之功,对你们这些修炼之人或许有些用。”

    寒冥阴气终究只是天脉冥书残篇所出,与全篇功法不可同日而语,当郭昊镇心凝神,潜运心法,未过许久,便将寒气重新压归丹田。隐忧暂去,正好将祖孙二人话语收到耳中,便想:“原来楚姑娘也喜欢文兰,倒是和娘亲一样兴致。”他刚刚潜心运功,心无旁骛,并不知屋中进来一人为谁,此时听楚夕柔称其祖父,方才醒悟此人与自己渊源更深,不由得暗暗叫苦。并非是楚岚道行如何高明,只是想起他坚执不肯解除两家婚约之事,使得素以雷厉风行行事的杨峥也都为之头疼多年,其固执倔强便可见一斑。郭昊只稍微试想了一下若被他知晓自己尚在人世,不知会是怎样的怒火滔天?心里便不由自主的忐忑难安。

    觉出郭昊身上寒意渐消,祝雪念才打心底松了口气。她二人均知这种背后偷听之举颇有不妥,但郭昊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祝雪念么?压根不曾在意过此事,声音自己往耳里钻,我有什么办法?只听楚岚道:“柔儿,我怎么觉得你神色不对,是着了凉吗?今日府中宾客云集,确是有些喧闹疲累,打扰清静,但以你们修炼之人体魄,应该不致如此虚弱才是。”抬手试了试楚夕柔额头,并未觉出哪里热了,面上疑惑更浓。

    楚夕柔登时俏面更红,原来她思及过往,神思遥驰,竟然忆起举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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