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 第153部分

　　　　“你怎么来了？不是吩咐你在山脚，见机行事吗？你若来了，青瑶一人在山下，若是出了什么乱子……”

　　　　析泽还未说完，便瞧见远处又出现一人，一袭白衣，正缓步朝他这边走来。

　　　　“阿……阿念。”

　　　　玄烛浅笑：“师父倒是更喜欢阿念这个名字，反倒是不唤我阿烛了。”

　　　　析泽垂眸，不敢去看玄烛的眼睛：“你何时想起来的？”

　　　　“很早了。”

　　　　“所以……”析泽心中不安。

　　　　所以，在林子中与凛夜大战，在结云堂与炙羽相处，她心中都是明了的。只是她假装不知，他们在她面前演戏，她便也陪着他们演下去。

　　　　“是。”阿念笑着回答道。

　　　　析泽半晌不语，突然抬头，急切地看着玄烛：“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可知，这里有多危险？噬魔大阵已经开启，再过……再过一刻钟，大阵便要开始除魔了。此处十分危险，你与问玉，赶快走。”

　　　　“师父是打算与……与他一起，抛下我们吗？”

　　　　析泽一怔，不知晓她什么意思。

　　　　“师父可知，问玉倾心于你？”

　　　　问玉脸上一燥，震惊地撇过头去，盯着玄烛：“阿烛，你在说什么？”

　　　　玄烛笑着朝她看了一眼，似是在安抚她，继续对析泽说到：“师父难道便半分也看不出？”

　　　　“我……”

　　　　析泽一时语塞。

　　　　他怎么会不知？问玉虽身在神界，可她却实实在在不是神界之人的性子，此时想来，倒是与阿年的性子十分相似，沾染了几分人界之人的烟火气息。

　　　　神界之人，向来寡情，可她的心思，却全然写在脸上。她嘴上不说，可每每遇见他，那绯红的双颊，又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只是……自从那人去了之后……

　　　　析泽心中一痛。

　　　　可奇异的是，心中虽痛，却与以往想起相比，要轻了许多。

　　　　析泽假似不经意地看了玄烛一眼。

　　　　玄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到：“问玉，这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你不是为了师父，跑去求我？今日这大阵，能否将魔种拔出，入阵之人又能否安然无恙，谁也说不准。说不定，今日之后，师父灰飞烟灭也不无可能。你……真的打算将那些情意，放在心中？”

　　　　“我……”问玉绞着衣袖，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我欢喜他又如何？我知晓他的那些往事，他的心中，终是无我……”

　　　　玄烛颔首一笑：“有你这句话便可。”

　　　　析泽也未曾想过，问玉会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心中所想，心中亦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师父，您呢？”玄烛盯着析泽的眸子问到。

　　　　析泽猛地一抬头，正对上玄烛的眸子。

　　　　那双眸子，说不得多么好看，可盈盈璨璨，竟似仲夏星空，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我……我不曾。”

　　　　“真的不曾？”玄烛问到。

　　　　析泽被她这么一番质问，心中不由一颤。

　　　　问玉在他心目中，不过就是个喜爱跟在九帝神尊左右的小丫头。若说不欢喜她，倒也不是。只是这么个小丫头，他从未想过什么男女之情。

　　　　且自打她离开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心死了。

　　　　直至……

　　　　可如今，被玄烛这么一问，他倒是怀疑起来了。

　　　　他记得她还小的时候，跟在炙羽身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打量他，缠着他教她歧黄之术，可是她太笨了，远远不如玄烛聪明，无论他如何教，她也学不会。

　　　　后来他有些心烦，训斥了她几句，她便哭着跑开，好些年未曾来找过他。再见她之时，她已经亭亭而立。只是在他心目中，她仍是那个笨笨的小丫头。

　　　　可是，她又似乎机灵了许多。寻着他对弈，素手做羹汤，只为博他一笑。

　　　　现下向来，似是动心过吧，只是一丝丝的心悦，还未曾被察觉过。

　　　　析泽低头苦笑。

　　　　可那又能怎样呢？

　　　　析泽抬头复而看向玄烛，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似是要将她的每一丝头发，都刻入心中。

　　　　“阿念……”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玄烛屈膝，朝他一礼：“师父。阿烛也好，阿念也好，都只是一个人，便是你眼前的这么一个人，也永远都是您的弟子。现下，她知晓了她心悦的男子，为了隐瞒她的身份，护她一世平安，而以性命相搏。她的师父，为了一声知己，亦以生死相助。她不愿见到他们为了她如此，而自己却坐在结云堂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安安心心的做个济世救人的大夫。”

　　　　“你……”析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是，我知晓了。”玄烛垂眸，不再看向她。

　　　　“你何时知晓的？”这次析泽的声音，有些颓然，沉默了良久，忽然又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说到：“我知晓了，便是那时，所以你才……”

　　　　“师父。”玄烛打断了他：“我说了，您永远是我师父。所以……活下去。”

　　　　析泽沉默，嘴角一直勾着一丝笑意。

　　　　只是那一丝笑意，太过凄凉，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是。他承认，在那人离开之后，他以为自己心死了。直到……直到他以江九歌的名字，遇到了一个小丫头。

　　　　他期初，只是对她好奇罢了。好奇怎样的一个小丫头，居然会让千年不化的九帝神尊动心。他一开始，接近她，甚至几次将她陷入危险的境地，去试探她，都是因为好奇。

　　　　可是，越是接近，越是试探，他便发现，他的心，竟然一点一点的，暖了起来。

　　　　或许……这小丫头真的有几分不同吧。

第285章　入阵（）　
析泽苦笑：“罢了，便这样吧。只是无论你怎么说，这里都不是你应当来的地方。有些事情，是我们应当承担的，与你无关。”

　　　　玄烛笑笑：“师父是这样认为？隐瞒我的身份，也是你们应当承担的？若是你们以性命相搏的时候，我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而躲在后面，做这个缩头乌龟。那便也不是你们所为的那个玄烛了。”

　　　　析泽听她话及此，知晓自己再怎么，也劝不动她。虽亦是不愿她这般涉嫌，可想来这样做，倒也是她的脾性。

　　　　“问玉方才都同我说了，师父打算替……他，将这结界之中的毒雾祛除。”

　　　　析泽点头：“他的灵气早就枯竭，仅剩手中五十坛素晖酿。这几日，我将那些素晖酿炼制成丸药，又加了几味珍惜药材进去，提高药效。这还有半刻钟，大阵便会开启。届时，他会服下药丸，加上我与丹俊这两方阵眼，灌输灵气给他，方能拔出魔种。”

　　　　“炙羽元身是暑雀，乃九日精魂所化。本就不惧怕这些魔物。但师父您不同，您切莫再做这样的打算。”玄烛凝眸，郑重说到：“我现在便去寻他。师父您只需做好您应当做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析泽原想说些什么，可撞上玄烛的眼神，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样的眼神，太过坚定，坚定到，他竟然舍不得出口去阻止他。

　　　　析泽低头一笑。

　　　　罢了罢了，什么神啊人啊的，活了这一世，不就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护自己想护的人吗？他们是如此，阿烛她，亦是如此。

　　　　这般也好，便是……便是今日都葬身于此，也算是活的痛快。

　　　　“你去吧。”析泽说到。

　　　　“嗯。”玄烛点头，回头看了问玉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便离去了。

　　　　炙羽在布阵之时，刻意将整个阵都布得很大，除去他一人，其他的守阵之人，皆在结界之外。虽然因着阵的地域变大，所消耗的灵气更多，对于守阵之人，要辛苦一些。但却比让他们在结界之内，遭受毒气侵袭来得要轻松得多。

　　　　玄烛告别析泽之后，走了不过一里，便到了结界的边缘。结界之外，依然绿草匆匆，草木兴荣。结界之内，却已经完全瞧不见一丝丝的景象，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墨团。

　　　　玄烛伸出右手，催动灵气，在手心中，凝成一个莹白的关团，轻轻一抛。那光团便飞入空中，如烟花一般炸开，化作了无数细碎的光点，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空中，朝四面八方飞去。

　　　　那些星点在玄烛的催动之下，迅速地搜寻着这一片区域。

　　　　忽然，玄烛睁开了双眼，眼前出现了一条细细的丝线，那细线穿过结界，消失在结界中，浓郁的黑色里。

　　　　玄烛深吸一口气，便顺着那条细细的丝线，朝前走去。

　　　　她刚一踏入结界，浓郁的毒雾，便钻入她的口鼻之中。她只觉得一股恶臭袭来，直冲她的五脏六腑。

　　　　玄烛连忙催动灵气，封闭自己的口鼻，避免毒气再度冲入。两年的修行，她早已不是往日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皎兽。她的修为，怕是除了四方主神之外，无人能及。

　　　　这些毒雾，对于普通人来说，沾染一点，便足以毙命。但对她而言，还能抵挡一二。只是她需要尽快找到炙羽，否则，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

　　　　思及此，玄烛加快了脚步。

　　　　越走到深处，毒雾便越是浓郁，而那丝线也越细，几度都几乎要断掉。

　　　　玄烛顺着那丝线，往前走，最后那丝线，终是坚持不住，断掉了。

　　　　走到这里，四周的毒雾已经浓郁得不能视物，即便她目力再好，也看不见一寸以外的东西。她仿佛回到了混沌海那个大洞之中。

　　　　玄烛心中暗叹不妙，闭上双眼，想要细细凝听。可这四周，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如何才好。

　　　　她方才走进来，已经过去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若是再耽搁下去，这大阵便要开始了。

　　　　不管了！

　　　　玄烛心一横，即便看不见，但瞧着方才丝线的方向，却是一直朝着东边儿去的。炙羽既然布下这个阵，那魔种所在的地缝，应当就在这个大阵的中央。

　　　　玄烛心中估摸着方向，快步朝前奔去。

　　　　这结界之中，虽已不见一丝生气，可玄烛一路奔去，却仍被树枝绊倒无数次，偶有枯枝，亦会刮开她的衣衫。

　　　　可她顾不了这么多，只是拼命地朝前跑去。

　　　　忽然，她脚下一空，滚落了下去。

　　　　不知晓滚了多久，玄烛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这才撞上了一块石头，停了下来。玄烛猛咳了几声，觉得满口腥味，胸口也一阵阵钻心的疼。可她顾不了那么多，爬了起来，抬头看了看。

　　　　这洞中，亦是被浓郁的毒雾充斥着，玄烛抬头，也是什么都瞧不见。

　　　　忽然，玄烛身形一震。

　　　　不好，大阵开启了！

　　　　来不及了。

　　　　玄烛想要强装镇定，可滚烫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地从她眼中夺眶而出。

　　　　现在她才觉得，自己那些别扭，究竟有多可笑。

　　　　从她遇见他开始，他便一直护着她，而后两人真心互相心悦。她应当信他的，无论他做什么样的事情，她都应当信他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应当是为了她好。便像，便像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他受到丝丝伤害一般。他又怎么舍得让她伤心难过？

　　　　大颗大颗地泪水砸落下来。

　　　　她怎的，怎的就是这么个矫情的性子？

　　　　玄烛能够听到远处的轰隆声，她亦能感受到，有充沛而精纯的灵气，在两个方向聚集。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她周边的雾气，却丝毫都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玄烛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一股钻心的痛意，口中的腥味也更加浓郁。

　　　　她必须镇定下来，镇定……

　　　　玄烛猛然想到了什么，催动灵气，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红符。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到了最后，即便是她想护他，还是要依靠他的力量才行。

　　　　玄烛深吸一口气，捻破了手中的红符。

第286章　相见（）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玄烛便感觉到，有人离她越来越近。紧接着，她本人往后一拉，跌入了一个怀抱。

　　　　即便身边充斥着浓郁的毒雾，那股恶臭之气，久久不散，可玄烛仍然嗅到了那股冷香气息。那气息太过熟悉，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无比安心。

　　　　炙羽狠狠地将她禁锢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入身体之中。可忽然，他身子一僵，又将她推开：“阿念姑娘，抱歉。”

　　　　玄烛听到他清冷而疏离的声音，“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炙羽听到她哭，慌了神：“你哭什么？”

　　　　“我……我害怕。”玄烛吸着鼻子。

　　　　炙羽突然便被他气笑了。他轻咳一声，掩去尴尬：“你怎么来了。”

　　　　玄烛顺着声音，走到他的面前，一拳垂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