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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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余烬-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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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已经步入了暮年,对于他而言,文治达到了顶峰,爱情接近完美,只有武功,成为了唯一的追求。

    皇帝重边功,想要以此获得晋身之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就连坐镇京城,遥领剑南节度使的杨国忠都不例外。

    李林甫如此积极地推动,恐怕也有自己的心思在里头,李隆基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想要知道,从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口中,流出来的,倒底是蜜水,还是毒药。

    “臣有罪,自行免冠,以待有司。”

    李林甫的行为再一次出乎意料,他双手解开颌下的绑绳,将头上那顶五梁冠取下,单手捧在手中,然后一撩袍脚,跪伏于地。

    这一次,李隆基没有早早地让人去扶,因为还不清楚,倒底出了什么事,自然也就不方便过早地表露态度,此时,高力士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他上前一步,弯下腰在李林甫的耳边说道。

    “相国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天子出来有些久了,滴酒不沾,粒米未进,倘使有个好歹,其忍可乎?”

    “臣惭愧,未能察知奸邪,致使边关动荡,烽火燎原,特此向陛下请罪。”

    李隆基略一沉吟,很快就猜到了:“朔方出事了?”

    “天子圣明,朔方节度留后张玮来报,节度副使、奉信王李献忠率所部大掠府库,寻机北窜,已逃亡漠北,不知去向。”

    李林甫将手中的那封文书递给了高力士,后者不敢怠慢,赶紧交到李隆基的手中,却发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显是气愤已极。

    “朕待他不薄,缘何会如此?哥奴,你说。”

    “臣不敢妄言,文书中皆有说辞,请陛下御览。”

    李隆基‘唰’地一下抖开手上的文书,越看越是心惊,脸上怒气勃发,胡子一颤一颤地,看完后,直接将文书掷到地上,人也从胡床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李林甫的面前,声音又急又狠。

    “有什么委屈,可以同朕讲嘛,说走就走,朕是那么不讲理的么?安禄山也是不晓事,还有你,这么大的事,三月份就出了,你也敢压到现在,究竟是何居心?”

    “全是臣的过错,接到消息,臣想着内里或许有什么误会,便命人携书信去寻李献忠,盼着能挽回其心。。。。。。”李林甫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一味地请罪。

    “还挽回个什么?他李献忠不要前程,同罗部数万之众,也跟着走上不归路,招安只有一次,是他们自己不珍视,朕不光有仁慈,也有雷霆,否则何敢称‘天可汗’,拟旨。”李隆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面向高力士,手在空中一挥。

    高力士赶紧唤来随侍的待诏学士,就在一旁的书案上铺开纸笔。

    “李献忠妄辜圣恩,罪在不赦,命延边诸镇,特别是安禄山所部,会同进剿,务必要将其逐出漠北,另,着人联络回纥可汗,请他们派兵助剿,事成后当有厚赐。”

    这是不给活路了啊,突如其来的雷霆怒火,不仅李林甫战战兢兢,就连事不关已的高仙芝都感同身受,又无法逃避,一时间手足无措,站立不安。

    “至于你。”李隆基看了看李林甫:“虽然只是遥领,倒底是你的首尾,朔方节度使一职,交卸吧。”

    “臣正有此意,陛下恕罪,有句话,臣还是要说。”迎着天子的怒火,李林甫抗声道:“李献忠心怀怨怼,盖因与西平郡王不和,当前最紧要的,是这个节度使的人选,不可再蹈覆辙。”

    “说下去。”李隆基的面色稍霁,脸上依然紧绷着,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接连两件烦心事,正好给了一个发作的由头,倒不完全是针对对方。

    “为了安郡王之心,臣请以安思顺转任朔方节度使,一则他曾任此职,省却多少功夫,二则其是郡王族兄,有他坐镇,边将当不会再生嫌隙。”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李隆基的怒火已经撒出,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循着这个思路,一个简单的逻辑就形成了。

    安思顺的确是调任朔方节度使的不二人选,而他一走,河西节度使的位子就会空出来,顺理成章的,去年没有完成的那个提议,也就是高仙芝接任河西,便可以继续下去。

    问题是,会是这么简单?

    四十年的帝王生涯,早就养成了凡事不能看表面的习惯,联想到今天李林甫之后的表现,他心里募得生出一丝警觉。

    这个老狐狸,玩了一招“瞒天过海”啊!

第三十七章 将计() 
在李隆基的眼中,肃立一旁的高仙芝犹如一根柱子,笔直而有型。

    凭心而论,对此人,他还是很欣赏的,否则不会在接掌河西不成之后,给予了右羽林大将军的实职。

    这可不是什么卫府大将军的虚衔,天子六军,左右羽林军是排在最头里的,南衙禁军中右羽林,直接负责宫墙防御,著名的玄武门,就是他的职责范围。

    可以说,这是一个皇帝能给予的极大信任。

    与安胖子一身肥肉不同,这位高丽将领,生得相貌堂堂,容颜俊美,虽然因此会让明皇产生几分忌妒之心,不过只要不去招惹他的禁娈,这同样是一项非常大的优势。

    高颜值,通杀时间和空间。

    “高卿,你以为呢?李相国的提议,可行否。”李隆基没有急于表态,只是给高力士使了个眼色,让他将李林甫扶起来。

    “事涉臣,本当回避,恩擢皆出自上,没有臣挑拣的余地,可陛下的话不能不答,臣斗胆。”高仙芝没有办法,这不是事先设计好的剧情,全得靠现场发挥,

    “直言无妨。”

    “现在接任河西节度使,臣去不合适。”

    正在高力士的帮助下,将梁冠重新戴好的李林甫一愣,动作慢了下来,李隆基更是看着他,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卿舍不得京师的繁华么?”

    “臣舍不得陛下的信重。”高仙芝拱手曲身,语带诚挚地说道:“没有去年的事情,臣去了河西,可以慢慢施为,收拢诸将之心,为陛下驱驰,虽死不悔。”

    “如今,诸将剡面之心犹在,臣二度返来,即便示之坦荡,奈他人何?战事将起,臣没有时间一一收心,只能杀人立威,倘使众将面和而心远之,青海之侧,恐又是一大非川,到时,臣将百死莫恕。”

    这才是谋国之言啊,李隆基喟然长叹,李林甫虽然诸多私心,又容不得人,眼光还是不错的,高仙芝的话,全都说到了他的心里。

    “是臣妄言了,高仙芝确实不适合再返河西。”李林甫系好绑带,扶着高力士的手,吃力地站起身:“那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李隆基知道他的心思,两人非常默契地想到了一块儿。

    “再拟一旨,着哥舒翰兼武威太守、河西节度使,持节诸郡兵马。”

    随着他的话语,本朝第四位身兼两镇节度使的边将,就此诞生。

    “如今各镇均有所属,大军云集调动,很难瞒过吐蕃人的探子,依臣所见,各路不妨次第进军,然兹事体大,为求破敌,主帅须得亲自督阵,临敌机变,以策万全。”

    “就依相国所言。”

    李隆基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这本就是应有之义,只有一旁的高力士,暗自皱了皱眉,可天子的话已经出了口,他只能打消提醒一声的念头。

    等到李林甫和高仙芝二人结束奏对退出去,李隆基慢慢地回过味来,李林甫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辅垫最后这一句。

    “砰!”得一声。

    一只越州贡瓷盅子,被他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圣人莫要气坏了身子。”高力士慌忙上前,一把扶住,拿手在背后轻轻摩梭。

    “朕是不是老了?”

    “圣人春秋正盛,怎会言老。”

    李隆基一把将他推开,将手中的玉笛拿到眼前:“那就是某人欺朕老了,哼,总有一天,朕会让他们知道,何谓欺天。”

    高力士不敢接话,等他稍稍平静了一些,轻言细语地说道:“晚膳了,仆去唤妃子前来,可好?”

    李隆基没有什么胃口,可还是点点头,哪怕自己不吃,看着也不错。

    对此茫然不知的高仙芝,随着李林甫退出了兴庆宫,后者没有上那座抬舆,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可是直到宫门口了,他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下官就此别过,相国先请。”

    李林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毫无所觉,正诧异间,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唉,两败俱伤之局,不死不休之局,破了局,却输了圣心,终归还是一个输。”李林甫语气中充满了萧索:“今日,你做得很好,只是日后,不要再来找老夫了,同李府断得越干净越好。”

    说完,拍了拍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上了抬舆。

    李林甫的仪仗闻名于京城,光是在前头开路的金吾卫士就有数百骑,浩浩荡荡地队伍,占满了整条大街,可在高仙芝看来,就像李林甫之前的那番话一样。

    直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惜高潮过后,余韵不在。

    一次突如其来的陛见,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等到匆匆赶至平康坊,天色已经渐暗,而沿街各家铺子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宛如银河沙数般地点亮了长安城的夜空。

    这个时代最璀璨的文明,没有之一。

    走进坊中的一间酒楼,上层的隔间被几扇屏风隔开,猜枚划拳、斗花劝酒之声,不绝于耳,身穿窄袖紧衣的伙计脚步匆匆地穿行其间,不时会同某个熟面孔打声招呼。

    “二十七郎的席位,引某家去。”

    楼中接引的堂倌带他上了楼,推开一个隔间,只见他的客人已经酒酣耳热,被几个楼中的伎人簇拥着,举着一个酒盅子,正在摇头晃脑。

    “朱唇一点。。。。。。桃花殷,呃,宿妆娇羞偏髻鬟。”

    高仙芝摇摇头,扭头吩咐道:“将这些都撤了,再去整一桌,烫两壶酒,留两个伎人在此侍候,旁的,叫了再上来。”

    瞥到客人的醉态,又补上了一句:“有醒酒的汤饮,打一角来。”

    他身上穿着武弁常服,一看就是有身份之人,堂倌极有眼色地一一记下,招呼几个伙计进来收拾,留下两个机灵的伎人,带着那些盘盏出门而去。

    “二十七郎,二十七郎,醒来。”

    他的客人此时已经醉眼惺松,被他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口满嘴酒气。

    “细看只似阳台女,醉著莫许归巫山。”

    高仙芝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第三十八章 就计() 
花锷相辉楼,同乐阁中又是一番景像,明晃晃的烛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一张香木长几摆在当中,一群宫女穿花蝴蝶般地送上菜肴,将不满意又或是空了的盘子换下去。

    李隆基此时就像一个和蔼的老者,带着爱怜的眼光,将一片产自蜀地的瓜菜夹到碟子里。

    “玉环,尝尝这个,今日刚送到的,上面还带着露水呢。”

    杨玉环看着面前堆成堆的菜碟,一下子失去了胃口,不禁苦着脸娇声道:“三郎,妾再吃下去,就成小彘了。”

    “那多好,我是黑面三郎,与你可谓天作之合。”

    杨玉环被他的比喻逗得“吃吃”直乐,她的笑魇有如娇花照水,让李隆基的心,又软了几分。

    “我的玉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世上所有的珍馐,哪有玉环可口,阿瞒只需看着你进食,已经如餐秀色,不膳而足矣。”

    “三郎的情话,是天底下最动听的声音。”

    她放下银著,秋水般的眸子里亮晶晶地,慢慢地挨到李隆基的怀里。

    高力士何等眼色,头都不需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暗暗做了个手势,那些宫女内侍脚步轻盈地缓缓退了出去,将诺大的同乐阁留给了这对伊人。

    月色铺满了阁间,如水银泄地一般,两个修长的影子,被烛火照着,倒映在地面上,渐渐地融合在了一块儿。

    。。。。。。

    片刻之后,李隆基坐起身,将长袍披在身上,想要站起来,突然感觉腿上发抖,一时间竟有些乏力。

    “三郎,不要走。”

    他顺势躺下,将一个温玉般的身子抱进怀里,手指在那一头瀑布般的秀发间打着转,闭上眼,体会着方才的激情一刻。

    “三郎今日好生威猛,直似要吃了奴一般。”杨玉环咬着下唇,娇嗔不已。

    李隆基没有动作,嘴角却泛起一个笑意,他当然知道这只是奉承之语,可是听着就是让人舒服,好一朵解语花,仿佛只要看到她,所有的烦恼就都没了。

    可烦恼就是烦恼,不会因为一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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