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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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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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月一抬,看到的是秦王驷那双冷清的眼睛,很奇怪,他一点也不像刚才喝醉过了的样子,芈月忙扶住他,两人一起站起,一边回答道:“妾身不知道,不过,我们应该赶紧下山了。”

    秦王驷抬头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走吧。”

    说着便往山下走去,芈月忙收拾了提篮,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

    幸而秦驿山不高,下山的路又不似上山时一路要披荆斩棘的,所以下来得很快。饶是如此,到达山下时,天也已经黑了。

    当下,便在山下安营扎寨,直至次日方上路继续前行。

    这番回行,便走得从容了,次日甚至两人一齐纵马而驰,走到一处村庄处,秦王驷忽然停下。

    芈月纵马上前问道:“大王何事停下?”

    秦王驷马鞭指着远处,神情中带着怀念:“前面那处”

    芈月好奇地看向远处,问道:“怎么?”

    秦王驷忽然翻身下马,道:“寡人想走一走。”

    众人皆翻身下马,秦王驷独自在前面走着,缪监等人要跟上,他却道:“你们不必跟着了,免得惊扰乡人。”说罢,独自前行着。

    芈月正踌躇着要不要跟上前去,却见缪监猛使眼色,要她跟上。

    她自是知道,因为缪监被阻止跟上,便要让她跟上,免得大王身边无人。她虽然也有些担心自己跟上,会不会拂了秦王之意,但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跟上去了。

    秦王驷走了一段路,眼见将近村口,但见村口一间小小棚屋,一个青衣老妇人在卖着浆水。

    秦王驷站住了,没有继续走,只是看着那间棚屋,眼中露出又怀念、又伤感的神情来。

    见着他半天不动,芈月鼓起勇气问:“大王,您曾来过这里?”

    秦王驷摇了摇头:“不曾。”

    “那您”芈月欲言又止,她实在想不出,他不曾来过这个地方,那为何对着一个卖浆水的棚子,露出这样怀念的神情?

    “寡人”秦王驷的神情带着一丝回忆和游离:“寡人曾经到过这样的一个村庄,村口,也有这么一个卖浆水的棚子,也有这么一个青衣妇人”

    但是,她并不是这么一个老妇人,那时候,她还很年轻。

    秦王驷的神情,似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寡人当年被流放的时候,走过了许多地方。寡人曾经居深山筑野居饮山泉食生果;也曾经在边荒小城与狄戎野战;也曾在田里与农奴们一起劳作;也曾在市井里与庶民们一起斗殴;在酒肆中与游士们一起辨论不过记得最深的是那次在荒山野林中迷失,差点没饿死,走了十几天终于走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小村庄,村口就是这么一个卖浆水的棚子”

    也是同样质朴的小村庄,几处农舍和粮仓,衣着简陋的农夫在田里劳作,村尾一个铁匠在打铁,村口一个卖浆水的小娘子

    他倒在地上,濒临死亡,然后他看到阳光里,走出来一个仙子似的女人,她救起了他,给他喝了浆水,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他一生一世也忘不了。

    他在那个村庄里住了十几天,慢慢养好了伤

    芈月幽幽问:“那个小娘子长得好看吗?”

第134章 商君墓〔2〕() 
秦王驷看了芈月一眼,芈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然而天底下的女人,听到自己的男人说起另一个女人来的时候,“她长得好看吗”这句话,是一定想问一问的。

    秦王驷轻叹:“很美,寡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世间再无一个女子,比得上她的美貌,仿佛天上的仙子一般,圣光普照”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近村庄农舍,芈月好奇地问:“后来呢?”

    秦王驷苦笑一声道:“后来,寡人养好了伤,就离开了那儿。”

    芈月道:“她有没有留您?”

    秦王驷道:“这个村庄留不住寡人,她自然也是留不住的。”

    芈月道:“后来您去接她了吗?”

    秦王驷没有说话,他转身,大步走着。

    芈月不敢再问,也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秦王驷走了好一段路,听得后面的女子跟得很辛苦,她在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可是她没有要求他停下来,没有显示自己的娇弱不胜。

    他停了下来,忽然说:“寡人后来找过她了。”

    他是去了,可是他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个人了。他见到了她,却与她擦身而过,甚至没有认出她来,还唤她大娘,向她打听她的下落。

    她没有说,只匆匆地指了个方向,就走了。

    直到他到了村里,再三打听,才明白,她曾经与他擦肩而过,可是等他再跑回去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找到她了。

    芈月不胜唏嘘:“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让您看到我。”

    秦王驷道:“为什么?”

    芈月轻抚着自己的脸,叹道:“她一直以为您会很快来接她,却没有想到红颜易老,等您来接她的时候,居然会唤她一声大娘了。如果是我,我也宁可您当我已经死了。”

    秦王驷亦是轻叹:“只是寡人却想不到,再相见时,居然会故人当面不相识。”

    芈月道:“大王,宫中女子富贵娇养,自然不易老。乡间女子日晒雨淋,不堪劳作之苦,自然老得快。还有”

    秦王驷道:“还有什么?”

    芈月低头:“妾身不敢说。”

    秦王驷道:“说吧。”

    芈月鼓气勇气,道:“有人怜惜的女子自然不易老,失去呵护的女子,自然历尽沧桑。”

    秦王驷震憾,久久不语,终于长吁道:“是寡人有负于她。”

    芈月幽幽地道:“愿大王再勿负其他女子。”

    秦王驷转头看向芈月,淡淡地道:“辜负与否,但论心迹。君王和后妃,论的是礼法,若是论心,寡人只有一个人,一颗心,如何能令后宫所有的女人满意。”

    芈月低头道:“是妾身失言了。”

    秦王驷再度看了一眼小村庄,幻觉中似看到村口的茶棚,青衣妇人,秦王驷仔细定晴再看去,却依旧如故。

    秦王驷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车马辚辚,一路而行,终于又回到了秦宫。

    “故为国者,边利尽归于兵,市利尽归于农。边利归于兵者强,市利归于农者富。故出战而强、入休而富者,王也。”芈月坐在窗口,手中持着竹简,轻轻吟着。

    自秦驿山归来,芈月足不出户,只去叫人寻了商君书,日日研读。

    以前在楚国的时候,她曾经学过这卷书。但那时候是在屈子的教导下,拿着商君书研读的是其中的严苛之处,想的是商君之政,为何会激起秦人的反感。

    她一直觉得屈子的说法是对的,列国都在推行新法,而变法则往往不得好死,人亡政消。但是唯有商君变法,人亡而政存,这是什么原因呢?

    她想,她得好好研读一下,商君的变法,与其他人的变法,有什么不同,如何能够在死后,依旧人死法存,令得恨他的秦王,仍然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研读着,她越读,越觉得,商君之法实在是极为打动人的,莫说是君王,便是她一个小女子,依旧会为其所动。

    若能行商君之法,出战而强,入休而富,则天下皆归也,这是何等的宏图展望。

    她倚柱畅想,不胜向往。

    正在此时,薜荔悄悄地进来,道:“芈八子,王后有请。”

    她轻叹一声,放下竹简,站起来,道:“更衣。”

    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起当日她与秦王一齐离开,还不知道芈姝会有如何含恨呢。明知道对方恨自己,但她仍然还是要送上门去,让对方发泄愤恨。

    她回头看着地上的书简,心中暗嘲,有时候一卷在握,只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天,揽尽四海,叱咤风云,可是一放下竹简,对着的却是后宫妇人,一地鸡毛。

    有时候心飞得越高,反而越不能忍受现实中的浊泥纠结。

    芈月走入椒房殿内时,但见席上一堆衣料,几案上各种首饰,诸媵女围于芈姝身边,争相奉承。

    芈姝见了她进来,却恍若不见,只对孟昭氏道:“中元节快到了,这些衣料首饰要赏给各宫妃子,你来帮我算算该如何分配为好?”

    孟昭氏笑道:“王后赏赐,凭谁还敢争不成,您喜欢哪个,就给哪个好了。”

    芈姝笑嗔道:“要这么算就简单了,宫里的女人闲极无聊,就好比个衣服首饰的。这种素纱是用最细的蚕丝织就,质地轻透,如云如雾,可惜只有三匹;这种菱纹锦要经三次反复交织,才能呈现这种菱纹效果,这种矩纹锦又次之,只要两次反复交织;这种绉纱最是难织

    芈月知她故意冷落自己,这样的手段,是常见的,在人群中被冷落、被排挤,自然会惶恐不安、会被人落井下石,然后知道了畏惧,知道了臣服。

    然而这样的手段,对于她来说,浅陋了些,她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上前行礼:”参见王后。“

    芈姝如同没有看见,仍然对着孟昭氏继续说话:”库里还有各式毛皮,单论狐皮、貂皮、狼皮、猞猁皮等,我嫌味重,没让他们拿过来,但也得按册子上来分。你帮我算算,这宫里要分的是人,各按位份又怎么个分法。“

    孟昭氏一边应声,一边偷偷观察着芈月。

    芈月镇定地行完礼,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芈姝却不安起来,瞟了几眼芈月,终于烦心地将账册一推,道:”今日就说到这里吧,我也烦了。妹妹辛苦一下,把这册子拿去,明日合计好了再来跟我说。“

    孟昭氏得意地看了芈月一眼,行礼道:”是。“她拿着账册从芈月身边走过,嘴角不禁得意地微笑。王后不喜欢季芈才好,如此,她便可以出头了。

    这时候,芈姝方如忽然才发现芈月似地,忽然笑了,招手道:”妹妹来了,你是大忙人,如何今日有闲到我这里来?“

    芈月不卑不亢,道:”王后见召,安敢不来。“

    芈姝阴阳怪气地说:”我若不召,你便不来了,是吗?“

    芈月也懒得与她多嘴,只道:”王后是怪大王不赴周岁宴,还是怪我跟大王出门?“

    一句话说得芈姝变色道:”你还敢说,我儿的周岁,你居然敢这般触他的霉头。素日你违逆我什么事,我都忍了,可是此事,你实在过份。“

    芈月也懒得与她争辨,直接道:”王后可知,大王每年这个日子都会素服出宫?“

    芈姝怔住了,好一会儿方道:”有这种事?“

    芈月道:”那日王后盛妆而去,幸而是王后,大王不计较,若是换了其他人,必会受一顿迁怒。“

    芈姝一怔,方道:”原来如此,但那日,为何是你?“

    芈月微笑道:”阿姊是希望魏夫人跟着去,还是卫良人虢美人跟着去?“

    芈姝道:”啐,让那几个贱人去,岂不是要气死我!“她终究性子简单,点头:”也是啊,咱们这边,我不能去,自然只能你去了。“她被芈月这一说,又转过来了,转而与她商议:”可惜孟昭氏始终不得大王喜爱,你说要不要安排别人侍奉大王?“这说的便是剩下的三名媵女季昭氏、屈氏与景氏了。

    芈月看着芈姝故意观察的神色,心中暗晒,难道她还会嫉妒这些人不成:”这些事,当然是阿姊作主了。“

    芈姝紧紧盯着芈月的神情,道:”素性都一起安排了,也免得让剩下的人老悬着心。“

    芈月敷衍道:”阿姊总是对的。“

    芈姝终于放下了心,这才回想起方才的故意生事来,不免心中也有些愧意,自己转回场子故作热络道:”对了,妹妹,如今换季了,我正要发放这些衣料首饰的。你来了就由你先挑,这匹素纱,还有这两匹锦锻赏给你做衣服,回头还有貂皮给你做冬衣,这案上的首饰,你挑三件自己喜欢的吧。“她兴兴头头地说着,几件衣料首饰赏出去,又俨然自以为慈善无比,广施恩惠了。

    芈月只淡淡地谢了,又陪了她闲话几句,这才叫,叫女萝捧了芈姝所赠锦锻和首饰盒,回了蕙院。进了蕙院,她便觉得一阵恶心,俯下身子干呕起来。

    女萝急忙上前轻抚道:”季芈,您怎么样了?“

    芈月摇头,无力地道:”恶心。“刚才的敷衍,陪笑,让她觉得疲累已极,让她只觉得耐心全无,刚才不晓得按捺下了多少次翻脸走人的**。

    她又抄起那卷商君书来,只觉得上面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迸出竹简来,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人家在谋天下,谋万世,而她呢,陪着一个嫉妒的小妇人,曲意奉承,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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