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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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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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医挚便开始为芈月调理养胎之事,开了许多药膳方子。只是秦楚医道不同,秦国太医院中许多药物并不符合她的开方习惯,之前芈姝怀孕,也多半是太医院太医用药较多。

    女医挚既受托,便自当精心照顾。当下便向芈月请示,欲趁着芈月胎息尚早,就要在这段时间到城中内外去寻药购药,甚至要亲自出城去山上采药,自己制药。芈月禀了芈姝,便给女医挚一面出入令牌,也好方便她去采药。

    这日她正在咸阳城中一间药铺中寻找适用之药,正站在药铺门口,看着那药铺中摆在外面晒着的药,忽然听得外头人声喧闹起来,她一个不防,被后面的人挤推,摔倒在药堆上,便听得远处有一人大声叫道:“抓逃奴,抓逃奴”

    此时众人已经是你挤我逃,情景更是纷乱,那药铺主人忙上前来扶起女医挚,解释道:“人市离此不远,想是有贩卖的奴隶逃了出来,女医无事吧?”

    女医挚忙点头:“无事。”

    说着随了那药铺主人入内,铺子里地势略高,两人顺势看起热闹来。但见前头的人都躲了开来,中间有个大汉,看上去远比周围的人高出一个头来,却在人群之中逃窜,那追他的人在后面不断地叫着:“抓逃奴,抓逃奴”眼见着人群拥挤过不去,那人急了,又叫道:“谁快住前面的逃奴,我谢五金!”

    五金不是一个小数目,简直足够再买一个奴隶了,当下便有人应声去抓,那逃奴身形高大,力气颇足,人群中只传来痛呼之声,想是去抓他的人反被那逃奴打了吧。

    女医挚忽然听得一声小儿啼哭之声,然后传来大声喝彩:“公子好身手,好!”

    过得一会儿,人群散开,却是一个过路的公子,制住了那逃奴。

    女医挚见人群散开,也随着走出来,但见那贩奴之人已经追上来按住逃奴,感激连连道:“多谢这位公子。”

    那公子看了看仍然在强力挣扎的奴隶,赞叹道:“好一位壮士。”便问那贩奴之人:“这个奴隶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那奴隶贩子抱怨道:“这是跟东胡人打仗时的战俘,因为没有人赎他,所以就烙了印给卖掉了。小人还以为此人孔武有力,会是一桩好买卖,不曾想此人吃多的,不干活,还经常打伤人。小人拉出去卖了好几次,都让主家退了回来。”

    女医挚在人群中远远地听了声音,不禁一怔,急忙扒开众人向前行去。

    远处,那公子正与那奴隶贩子道:“你这奴隶要多少金?”

    那贩子苦笑道:“小人也实不指望他能挣到钱,只保个本儿,十五金罢了。”

    那公子道:“我给你二十金,你把身契给我罢了。”说着拿了十五金给那贩子,那贩子便从袖中取了购那奴隶时的契书,也就是一根刻字盖章的竹条递给那。

    那公子转过头去,将契书递给精壮奴隶道:“给。”

    那精壮奴隶愣愣地接过契书,还没反应过来道:“你,你这是何意?”

    那公子道:“你自由了,拿这契书去官府销了你的底册就是。”

    那奴隶正拿着木条发愣,女医挚已经挤过人群走到进前,仔细看到了那公子的模样,不禁失声叫道:“公子歇――”

    那公子闻声看去,也吃了一惊道:“女医挚――”

    这人,却是当日芈月入秦之时,路遇义渠王伏击之战中,落马失踪,被诸人以为已经尸骨无存的黄歇。

    黄歇转头看到女医挚,也是惊喜异常,快步走到女医挚面前,帮她提起药筐道:“挚姑姑如何在此,你可知道九公主的下落?”

    女医挚惊疑不定地看着黄歇,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见他手是温的,阳光下也有影子,这样相信他仍然是活人,一刹那五味横陈,颤声道:“你、你没死?”

    黄歇也不禁唏嘘万分,叹道:“是,我没有死。”

    女医挚垂泪看着黄歇道:“公子,你、你那日遇险之后,遇上了什么事,如何今日才到咸阳?”

    黄歇叹道:“实是一言难尽”

    那一日,他落马受伤,被东胡公主鹿女救走,因乱军之中,他被马匹踩踏,受了极重的伤,昏迷不醒,待他醒来之时,发现已经是在东胡军营。他本欲就要去寻芈月,怎奈受伤太重,连骨头都断了数根,竟是不起,只得耐心养伤。鹿女将外界的事瞒了个密不透风,他多方打听,也打听不出。

    待得伤势稍好,他能够下地走动,便要去找芈月。鹿女不肯放他离开,他三番四次欲逃走,却总是被抓了回来。他无奈之下,虽然思及鹿女救命之恩,但却心系芈月安危,只得在东胡制造了几场混乱,这才逃了出来。

第137章 故人来〔3〕() 
在东胡之时,他又听说义渠王劫走了秦王后的妹妹,想来便是芈月了,当下便一路辛苦,跋涉数月,才到了义渠王城,只听得义渠王数月之前纳了一个美女,他以为便是芈月,又辛苦潜入王宫之中,一处处宫室寻来,直到与义渠王照面,两人打了数次,义渠王原是心怀嫉恨,不肯告诉他真相,后来与他数番打斗,最终也是服他的心性,便将芈月下落告诉了他。

    他连夜赶到咸阳城中,这几日便在设计努力寻找楚宫旧人,想办法打听芈月消息,谁知这日竟这么凑巧,遇上了女医挚。

    女医挚听了经过,忍不住拭泪:“公子,你何不早来,九公主她、她”

    黄歇紧张地问道:“她怎么样了?”他只觉得双手颤抖,生怕听到不利的消息。

    女医挚道:“她已经侍奉了大王。”

    黄歇怔了一怔,心中虽然酸涩难言,但终究舒了一口气,叹道:“她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女医挚见状,心中也是难受,叹道:“公子,具体的事,我们身为臣仆虽然不明内情,但也听说九公主初进宫,原是不放心王后,后来则是因为王后怀孕,所以才侍奉了大王。”

    黄歇苦笑一声,摇头道:“医挚,谢谢你,你不必劝我。我了解九公主,她天性倔强,岂是轻易妥协之人,她必是遇上了绝大的难处,才会,才会”

    女医挚轻叹道:“是啊,你总是最了解她的。”

    两人沉默片刻,此时街上人多,两人便到了街边一处酒肆中暂坐。

    黄歇忽然道:“医挚,我欲与她相见,你可有办法?”

    女医挚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不禁叹息:“公子,你若是早上四个月也罢了,如今却是不能了。”

    黄歇一惊:“怎么?”

    女医挚同情地看着他:“我说你来迟了,便是这个原因,她如今已经被封为八子,并且已经怀了秦王的孩子,我如今便是服侍她安胎,这才出宫寻药”

    她再继续说着什么,黄歇已经听不到了,他木然坐在那儿,只觉得觉得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已经模糊,所有的声音变得遥远。

    女医挚轻叹道:“她若没有怀孕,就算她委身秦王,你们一样可以远走高飞,可是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她同情地看着木然的黄歇,知道他此时已经无法再回应什么,只得看了看周围,却见那精壮奴隶站在黄歇身后。方才黄歇将契书给他的时候,他虽然收了契书,却一直跟着黄歇,形影不离,当下作个手势相询,见对方应了,方才放心。

    此时天色已晚,宫门将闭,女医挚纵然不放心,也只得很站起来走了。

    黄歇仍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背后的人来人去,直至人群散去,天色昏暗,他却是恍若未觉,直至一人轻推着他唤道:“公子,公子”

    黄歇眼神渐渐聚集,看着眼前之人从模糊到清楚,细辨了一下,竟是方才释放的奴隶:“是你?”

    那精壮奴隶担忧地看着他,道:“公子,你怎么了?”

    黄歇僵硬地一笑道:“你怎么还没走?”

    那奴隶道:“我不放心公子。”

    黄歇自嘲地一笑道:“不放心,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忽然一拍桌子道:“店家,拿酒来!”

    店家迟疑着不敢上前,那奴隶便也一拍桌子道:“快上酒。”

    店家见了这么一个壮汉,不敢违拗,忙送上酒来。黄歇一瓶又一瓶地灌着酒,很快就酩酊大醉,拍着桌子混乱地吟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诸人也纷纷要离开。却见黄歇喝得醉薰薰地占住大门,一个大汉抱臂守在他身边,让人出去不得。众人不敢上前,相互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此时内室走出几人,见状也是一怔。便有一个上前问话道:“喂,兄台”

    黄歇抬头,举着酒瓶傻笑着问:“你想喝酒吗?”

    那人摇头道:“不想。”

    黄歇道:“你想打架吗?”

    那人摇头道:“不想。”

    黄歇呵呵一笑道:“可我想喝酒,也想找个人打架,你说怎么办?”

    那人沉默片刻道:“好,那我就陪阁下喝酒,打架。”

    他身后跟着的人急了,道:“庸公子”

    那人手一摆,道:“你们且先走吧。”自己却坐了下来,道:“在下庸芮,敢问兄台贵姓?”

    黄歇抬头看了看他,见也是个年轻公子,气质温文,当下呵呵一笑,道:“在下黄歇。”

    庸芮笑道:“可否令你的从人退在一边,让酒肆诸人离开。在下亦好与兄台共饮共醉。”

    黄歇看了身边那人,摆手道:“我没有从人,他也不是我的从人。”

    不想那奴隶听了这话,反而退开一边,让出门来,诸人纷纷出来。

    黄歇又低头喝了一杯酒,抬头看那庸芮居然还坐在面前,奇怪道:“咦,你怎么还在?”

    庸芮道:“你不是说,想喝酒,想打架吗?”

    黄歇又问:“你不是说,你不想喝酒,不想打架吗?”

    庸芮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可是我现在忽然就想喝酒,想打架了。”

    黄歇问:“你为什么想喝酒,想打架?”

    庸芮苦笑:“我喜欢的姑娘嫁给了别人,还怀上了他的孩子,所以,我心里难受,却又不好与人说,只好闷在心底。”

    黄歇已经喝得半醉,闻言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也是,这真真好笑。我告诉你,我也是。”

    庸芮一怔:“你也是?”

    黄歇呵呵笑着,举起酒壶,再取了一个陶杯,给庸芮也倒了一杯酒,道:“是,我喜欢的姑娘嫁给了别人,还怀上了他的孩子我、我只想杀了我自己我若不是来得太慢,就算她嫁给了别人,我也可以把她带走,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呢”

    庸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觉也是痴了,喃喃地道:“就算她嫁给了别人,我也可以把她带走。我当日为何不敢想呢,是啊,我不敢,我都不知道她是否喜欢我”

    两人各说各的伤心事,却不知为何,说得丝丝合拍,你说一句,他敬一杯。不知不觉间。两人喝酒如喝水一样,把店家送上来的酒俱都饮尽。

    忽然间一声霹雳,大雨倾盆而下,此时天色全黑了下来,街市中诸人本已经不多,此时避雨,更是逃得人影不见。热闹非凡的大街上,竟只余他二人还在饮酒。

    黄歇拿起盛酒的陶瓶,将整瓶的酒一口喝下,拍案而笑道:“痛快,痛快。”说完,便拔剑狂歌起来:“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庸芮也已经喝得大醉,他酒量本就不高,此刻喝得尽兴处,见黄歇拔剑高歌,也不禁击案笑道:“痛快,痛快,来,我与你共舞。”说着也拔出剑来,高歌:“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见庸芮也拔出剑来,黄歇笑道:“这酒肆甚是狭窄,待我们出去打一场。”说着率先一跃而出。

    庸芮哈哈一笑,也一跃而出。

    黄歇和庸芮两人执剑相斗,从酒肆中一直打到长街上。

    大雨滂沱,将两人身上浇了个透彻。两人方才亦是饮酒不少,此时浑身燥热,这大雨浇在身上,反而更是助兴。当下从长街这头,打到长街那头。

    两人都是醉得不轻,打着打着,黄歇一剑击飞了庸芮手中之剑,庸芮却也趁他一怔之机,将他的剑踢飞,两人素性又赤手空拳地交起手来,最终都滚在地上,滚了一身烂泥。

    黄歇和庸芮四目对看,在雨中哈哈大笑。

    此时两人俱已经打得手足酸软,自己竟是站不起来,两人相互扶着肩头站起,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泥水前行,手舞足蹈,狂歌放吟。

    黄歇便用楚语唱道:“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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