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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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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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樗里疾哽咽:“大王。”

    秦王驷看着樗里疾:“你明白了?”

    樗里疾点头。

    秦王驷微微点头:“如此,你已经心里有数。将来有事,寡人也好放心。”

    樗里疾应声:“是。”

    秦王驷道:“你去替寡人用玺吧。”

    樗里疾郑重行礼,到了秦王驷几案边,取得玉玺,端端正正地盖好,吹干朱泥,再封入紫囊中,呈与秦王驷。

    秦王驷点了点头,将紫囊收好,道:“你去叫庸氏进来吧。”

    樗里疾已经明白,一拱手,退了出去。

    庸夫人再度进来,不久之后,秦王驷依次召王后、唐夫人、魏夫人等进来,各自说话。众后妃皆肃然而进,掩面轻泣而出。

    此后,其下妃嫔便没有再召,只召了芈八子进来。

第237章 秦王薨(4)() 
芈月走进承明殿内室时,但见秦王驷半坐在榻上,之前进来的魏夫人正伏在他的膝头哭泣着。

    见芈月进来,魏夫人红肿着眼,从秦王驷膝边站起,阴冷地看了芈月一眼,从另一头出去了。

    芈月走到榻边,跪下道:“大王有何吩咐?”

    秦王驷看着芈月道:“你怨恨寡人吗?”

    芈月摇了摇头:“不。臣妾怨恨的是命运。”

    秦王驷道:“怨恨命运什么?”

    芈月自嘲地摇头:“臣妾只是不明白,若是上苍怜我,赐给我一国之君的宠爱,为何又那么早把它夺走。若当真已经将它夺走,为何又让我重新得到儿时失去的世界,重新得到一国之君的宠爱”

    秦王驷轻叹一声:“你的怨恨,不只是对寡人,还对你的父亲吧!”

    芈月摇头,有些迷惘地说:“不知道。大王,刚才站在外面,我却是在为大王祈祷。大王,不管我对您有多少深情和怨恨,可若是您能活着,臣妾宁可折寿以换。因为臣妾,真的不能再经受一次失去了”

    她看着秦王驷。他负了她,可他又找回她。她本已经对他绝望,已经逃开,但他把她拉回来的时候,让她似乎又生了新的希望。可是最终,她还是落到了比被他欺骗更坏的境遇中。

    她如今看着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怨恨。这些日子,他走近了她,她也走近了他。他的无奈他的妥协他的顾虑,她不能接受,却已经懂得了。因为懂得,所以谅解。

    可是,她依旧不能不愤怒的。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上苍似乎一直在捉弄她。若是当真把她失去的还给了她,为什么又要再次夺走?难道上苍就是为了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承受失去的痛苦吗?上苍赐她更多的聪明和才慧。难道是为了让她付出更多努力,再更敏锐更深刻地体验被剥夺的痛苦吗?

    芈月的眼泪落下。上苍,你已经夺走了我的父亲,请给我的儿子。留下他的父亲吧。你已经让我的母亲承受了世间最屈辱的生存和最痛苦的死亡,何忍让我再重复我母亲的命运?少司命,你曾经救过我,你若有灵,让大王活下去吧。我愿意折寿,也不愿意再面临生命中的绝望。大王,我曾经逃开,就是不想面对这种灭顶之痛。你不让我离开,那么求你也别把我抛下

    秦王驷的病情,好好坏坏,反反复复。在生命的尽头,他再不要别人的侍候,身边只留下了庸夫人,而让他所有名义上的后妃。只在承明殿的偏殿中等待。

    但他没有再传唤她们。他不停地接见所有的文臣武将,所有的儿子。他撑着病体,一个个召见,一件件事分派下去。

    直到这一天,等所有的人都退出以后,他闭着眼睛说:“桑柔,你走吧。”

    庸夫人一惊:“什么?”

    秦王驷指了指几案上的黑漆木匣,道:“里面有一个紫囊,你拿出来,带走。”

    庸夫人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紫囊,拆开紫囊,看到了诏书的内容。“这交给我?”

    秦王驷半闭着眼睛:“是,寡人唯一能够托付此事的人。便是你。”

    庸夫人喃喃地道:“为什么?”

    秦王驷长叹:“诸侯争霸,列国形势瞬息万变,寡人得预料到最坏的情况若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拿出这道诏书来”

    庸夫人痛哭:“大王”

    秦王驷道:“寡人能信得过的,就是你。若是这种情况没有发生,那么。在你死之前,就把这道诏书给烧了。”

    庸夫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秦王驷道:“你现在就出宫去吧。”

    庸夫人道:“不,我要陪着你”

    秦王驷摇头道:“王者临死,交代的是国事,陪伴的是储君,岂作儿女相向?我待你的心,你知,便是。把我交托的事做好,便是你待我的一片心。”

    庸夫人哽咽着点头,将诏书拿出,收入怀中道:“你放心。”

    庸夫人站起来欲离开,秦王驷的手指却钩住了她的衣袖。

    秦王驷道:“剪一缕你的头发留下,让它陪着寡人。”

    庸夫人拔去发钗,落下半边头发,缪监奉上小刀,庸夫人割了一缕头发,以红线系好,递给秦王驷。

    秦王驷伸出手,握住头发。

    庸夫人掩面而出。

    当夜,众大臣和公子候在承明殿上,忽然听得里面一声悲鸣:“大王―――”

    众人骚动起来。

    缪监走出来,行礼道:“大王召见诸卿大夫,各位公子。”

    众人纷纷整冠,表情肃然排队而入。

    承明殿偏殿,诸后妃也纷纷整衣,表情肃然排队而入。

    承明殿内室,秦王驷虚弱地躺在榻上,群臣跪在他的面前。

    嬴荡和芈姝跪在他的榻边。

    秦王驷抓住了嬴荡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常棣之华,鄂不。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子荡,寡人这些年来能够放心征伐,实有赖你王叔在朝辅佐于我,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你将来为大秦之主,所思所想,当一切为了大秦江山之利。寡人兄弟虽少,却能同心。寡人给你留下了二十多个兄弟,你能够用上几人,同心几人?”

    嬴荡转头,眼神从二十多名公子的脸上扫过,看到他们一个个脸色各异,或掩饰或转头或露出笑容。他知道秦王驷的心意,转身向他磕头道:“儿臣当不负父王所托,兄弟同心,共扬我大秦国威。”

    秦王驷目光凌厉,一把抓住了嬴荡的手,道:“寡人也不要你对每一个人都能够托付信任,寡人只要你起一个誓,你有生之年,不会伤你一个兄弟的性命。若有违誓,天谴之!”

    嬴荡知道他的心结何在,当下起誓道:“父王放心,儿臣既为大秦之主,当珍视我所有手足。儿臣愿在父王面前起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出现兄弟相残之事,若有违誓,愿受天谴!”

    秦王驷长舒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说罢朝樗里疾点了点头。

    樗里疾出列宣读诏书:“诸公子就封,其母可随子去往封地。由太子荡继位为王。”

    秦王驷道:“寡人将秦国,将太子,托付于诸卿了。”

    群臣道:“臣等遵旨。”

    秦王驷的目光一一掠过眼前跪着的群臣、诸子,看到跪在另一边的芈姝和其他妃嫔,最终停留在跪在最后的芈月身上,凝视甚久。

    黎明的时候,秦王驷闭上了眼睛。

    众人大放悲声:“大王”

    各妃嫔从承明殿内室出来,一边抽泣,一边伸手卸下簪环,剪下半边头发,在众内侍近乎押送的陪同下,从另一边小门走出。

    丧钟回荡,声音传过一重重宫檐,内侍们在宫巷、廊下,惊惶奔走。

    庸夫人一袭黑衣,秘密出宫,匆匆登上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群臣鱼贯而入,在宫门口脱去帽子,接过白布扎在头上。

    承明殿外,诸公子、大臣分批跪倒,大放悲声。

    宫中内外,一片素服。

    公元前311年,秦王驷去世,谥号秦惠文王。秦惠文王在位时继续了商鞅之法,任用各国人才,收并巴蜀,是秦国历史上承上启下的一代君王。秦惠文王死后,由太子嬴荡继位为王。

第238章 追遗诏(1)() 
公元前311年,秦王驷去世,谥号为秦惠文王。秦惠文王死后,由太子荡继位为王。

    举国皆丧。

    王后芈姝成了母后,依惠文王之谥,被称为惠后。而她刚刚成为母后遇上的第一件事,就令得她的神经高度紧张。

    “你说什么?”芈姝的眼神如同刀锋,要将眼前的人割成碎片,“遗诏?什么遗诏?”

    跪在她面前的,便是昔年秦惠文王身边的内侍缪乙,他早于先王重病之时投机下注,来到了当年的王后、如今的惠后身边。现在,更是在她成为母后之时,前来通报这个重要的消息。

    “是,先王重病的时候,奴才在一边侍奉,看到先王临终前,曾拿着一道遗诏在看。奴才偷眼扫了一下”说到这里,缪乙故作神秘地停了停。

    芈姝却并不欣赏他的故弄玄虚,冷笑一声道:“什么内容?”

    缪乙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奴才不曾看到”

    芈姝这数日又忙又累,早失去了耐性,听他吞吞吐吐,暴躁地道:“不曾看到,你说个屁!”

    缪乙横了横心,低声道:“惠后难道不怀疑吗?先王临终前,曾经有过怎么样的心思?虽然如今先王已去,但若留着这遗诏在,奴才怕,会对当今大王不利”

    话音未落,却忽然觉得前面一样东西袭来,他忙将身子偏了偏,一件金属之物划着他的额头而过,坠落于地。

    原来是芈姝陡然暴怒,顺手拿起一根银簪就掷了过去。幸而缪乙躲了一下,可仍有一行鲜血流了下来。

    缪乙吓得伏地不敢作声,耳听得芈姝气极之声:“一派胡言!你当大王是什么样的人?大王心如铁石,岂可轻转?他既传位荡儿,又留遗诏?哈,他是要制造国乱吗?根本就是你这等贱奴,邀图富贵。胡编诏谕,企图制造宫乱。你是想死吗?”她的声音极为尖厉,但又克制压低,更显刺耳如枭声。

    缪乙也不敢擦拭。直挺挺地道:“奴才敢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芈姝的脸色更是难看:“那这遗诏现在何处?”

    缪乙却不敢说了。他当日服侍秦惠文王,见其正拿着这道遗诏发怔,就悄悄瞥了一眼,随即低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秦惠文王死后。他亦细细找过,却找不到这道遗诏所在。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告诉芈姝。他如今已经上了这条船,自然不能看着船翻了,教自己没个好下场。当下只道:“奴才不知。”

    芈姝自牙齿缝中阴森森透出一句话来:“给我挖地三尺地找,务必要找到!”

    缪乙连忙领命:“是。”

    芈姝看了缪乙片刻,忽然又问道:“你说,大监可知此事?”

    缪乙一凛,他心中亦存怀疑。缪监久在先王身边,尤其是临终之时。简直是寸步不离,无事可以瞒得过他。他当日虽匆匆一眼,但也看出那遗诏上字句工整,先王病重之时身体衰弱,他亲自服侍过他写了几字,都是字迹微颤,恐怕写不得这么工整。若不是早就写好,那便是有人代笔。不管哪一种可能,缪监都不可能不知道。

    他看到那遗诏时是在先王临终前两天,那么最终这遗诏是在谁手里?这两天见过先王的人。屈指可数,而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便是缪监了。

    他知道芈姝提到此事的用意,忙磕头道:“奴才明白惠后的意思。必会完成惠后的心愿。”

    芈姝点了点头,冷冷道:“缪监服侍了大王一辈子,如今大王去了,他也应该好好歇息去啦!”

    缪乙心头一寒,忙应声道:“奴才明白。”

    王者之丧,举国皆缟素。

    缪监站在宫殿一角。看着人来人往,人人为先王致哀,可是又有几人的悲哀是真正发自心底的呢?

    他只觉得累,累得骨髓里都渗出深深的倦意来,累得几乎要站不住。

    当年追随先王之时,在战场上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没事。主子奋战沙场,他亦要跟在他的马后冲锋;主子战场归来卸甲休息,他还要服侍得对方停停当当。不管怎么样的强度,他都从来没有累过。

    是这生存的本能,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了。他的存在价值,就是服侍先王、依附先王,为先王做一切他想到的,或者没想到的事情。可是先王不在了,他的存在价值亦已失去。如今,也应该是他告别这个宫殿的时候啦。

    他忙碌地处理着各种事务,看上去一切如常,可是他的灵魂却似游离在这个宫殿外,而飘浮在空中。曾经,这宫里发生的一切事,他都要掌握。可如今这宫中的任何事,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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