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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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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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茵笑得疯狂:“妇人的意气之争?我的夫君,你可不要低估了我们这些妇人的意气之争。我敢保证,你若是让那芈八子出了头,我那八妹妹,秦国的惠文后,绝对会比我更疯狂。”

    郭隗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国家大事,不是你们这等妇人能够胡闹的。”

    芈茵看他脸色已经缓和,撒娇着:“反正你已经做过一回恶人了,再对她好,恐怕她也未必会领你的情。”

    郭隗闭了闭眼:“老夫何尝不明白,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芈茵眼睛一亮,忙道:“权宜之计,好夫君,这么说,你是不会庇护她到底了?”

    郭隗哼了一声,道:“老夫要上书大王,修高台,招贤士,这段时间,燕国声誉不可败坏。”

    芈茵笑得甜甜的:“那过了这段时间呢?”

    郭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忽然站起来,走了出去。

    芈茵跌坐在地,却也不恼,只得意地笑了起来。

    郭隗走出芈茵的院落,舆公忙迎了上去。郭隗没有说话,只慢慢走着,舆公仍是一声不吭地跟着。

    走了一段路程,郭隗方道:“你送千金给芈夫人,说老夫多谢了。”

    舆公应了一声。

    郭隗又道:“再送一块入宫的令符。”

    舆公眼中有一丝惊异,却没有发问,只忙应了,又道:“那么原来宫中禁卫之事”

    郭隗摇了摇头:“都不必了,易后要找她,她要找易后,都由着她们自己罢了。易后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芈夫人是个有手段的人,她若想达到目的,谁也阻不住她。老夫以前错了,以为自己是为着国家大局出发,所以许多事擅作主张。如今想来,呵呵,为了几个妇人的意气,老夫倒做了不识趣的恶人,这又何必?”

    舆公一惊,又向后面院落看了看,低声问:“那茵姬这边”

    郭隗道:“那个侍女,打二十杖。”又淡淡加了一句:“打断她的一条腿,教她这几个月不能再乱跑乱动。”舆公一凛,忙应下了,却有些欲言又止。以芈茵的性子,她的心腹婢女被打断腿,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不依不饶的。

    郭隗亦知其意,捶了捶胳膊,叹道:“老夫老了,经不起她闹腾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却道:“前日赵国不是送了一些美女来吗?你去挑几个送进府里来吧。”舆公心念电转,已经会意,忙又应声。

    以郭隗的身份,不管国内权贵还是国外使者,要送礼物和美姬,他自然是头一位。只是郭隗也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独宠芈茵,这两三年都不太收美姬了。如今这轻描淡写的一笔,又岂是好色?不过是挡不住芈茵闹事,故而找事来拖住她的注意力罢了。

    次日,郭隗上书燕王职,招天下士子。列国才子,纷至沓来。邹衍自齐国来,剧辛自赵国来,苏秦自东周来

    群贤毕至,蓟城一时繁荣。

第278章 苏秦至(1)() 
郭隗本以为赠芈月千金,她母子当可迁出西市,因此也不再过问。但芈月却从西市中发现更多的机会,并不就此离开,而是置酒肉招揽门客,令嬴稷与这些人朝夕相处,学文习武。

    乐毅自去了黄金台,受了燕王招揽,拜为将军,已经离开了蓟城,前住燕齐交界。而燕国驿馆中,亦是策士云集,成为高谈阔论之地。

    这日西市却来了一人,背着青囊和剑,一路打听秦质子住所。便有热心之人,指点他去了芈月住处。

    他敲了门以后,却是薜荔开门,两人相见,都是一怔。薜荔认出他来,诧异道:“您您是苏秦先生?”

    苏秦却不认得她,倒怔了一怔,道:“你是”

    薜荔笑道:“苏子不认得我,我是服侍芈夫人的侍女,当日曾在咸阳城外,有缘得见先生一面。”

    苏秦脸一红,想起前事。那日他一心躲避孟嬴,眼中也只见了孟嬴,然后才是芈月,其余侍婢等人,如何能够分辨明白,当下拱手道:“惭愧,惭愧。”

    薜荔一笑,忙迎了他进去。

    芈月于廊下煮茶,亲自奉给苏秦:“苏子,好久不见。”

    苏秦接过茶谢道:“多谢夫人。”

    芈月道:“听说苏子自秦国回去以后,悬梁刺股,苦读经书,如今出山,必当震惊天下。”

    苏秦道:“惭愧!夫人是我所见最令人敬佩的女子,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沦落无助。数月前西市遇险之事,我亦听说过了,本是为夫人忧心,没想到夫人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就已经改变环境。想苏秦在秦国,十上奏议而不用,回到家中,嫂不为炊。父母不认,人生之拼搏输得一塌糊涂。哪里像夫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够绝地重生,苏秦自叹不如。”

    芈月道:“苏子谋国。妾身谋身,怎么能与苏子相比?苏子的才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苏秦苦笑,摇头:“我如何敢当夫人这般赞誉,若论才华。谁又能够与张子相比?”

    听到张仪之名,芈月不禁关心,问道:“我离秦日久,消息不通,苏子可曾听过张子的消息?”

    苏秦的神情忽然黯淡了一下,半晌,才道:“张子已经去了。”

    芈月惊呼一声,长身而立,急切地问:“张子,他是如何去的?”

    苏秦叹道:“我曾经去拜见过张子。当时他已经病得很重了,那时候,他在魏国。”

    芈月微一思索,已经明白,苦笑:“他离开秦国了?”

    苏秦亦苦笑:“是啊,秦国新王继位,不容张子。其实秦惠文王去时,张子便想离开,是樗里子苦劝他留下。他也不忍秦国连横之策就此告终,还是多留了一年。可惜终究”又叹息一声:“张子离秦入魏,魏王便要拜他为相,只是张子当时已经心灰意冷,也就徒挂了一个虚名而已。不久便生了一场重病,就此而去。”

    芈月怔在当场,忽然间,当日与张仪结识之事,一幕幕重新映上心头。楚国的相识,秦国的相知。他挡住她离开的脚步,他劝她进入宫闱,他鼓励她勇敢参与政事,他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大力相助。想到昔年,他与她相嘲相讥、唇枪舌剑的情景,忽然间潸然泪下。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够与她进行如此毫无忌惮、直抒胸臆甚至是直面灵魂的对话了。

    此生知己已逝,竟来不及告别。

    芈月掩面,泪水湿透了袖子,却是不曾哭出声来,好半日,她才哽咽问道:“你见着张子时,他说了什么?”

    苏秦亦自黯然,道:“我见到张子的时候,他已经病得极重了,与我也没说上几句话,只是将公孙衍的著作给我,说连横之术,在他手中已经用尽了。我若想再有施展之处,当在合纵。公孙衍虽然与他做了多年对头,但却是互相钦佩。公孙衍当年死在魏国,他此番到了魏国之后唯一做的事就是收罗了公孙衍的著作。正准备细细钻研,却是天不假年。我若是有心,也可多去揣摩其中奥秘。”

    芈月带泪,且哭且笑,道:“他必是一脸不耐烦地说,这玩意儿你若要就拿去赶紧走人,你跟他不是一路人,学他的也没用。是也不是?”

    苏秦也苦笑:“夫人仿若亲眼所见一般。”

    芈月眼前依稀出现张仪狂狷不羁的样子,心中却已经有些明白:“苏子此来,可是因为张子”

    苏秦点头,道:“张子确是提到了夫人,他同我说,若要出仕,当去燕国。燕国,有易王后,也有夫人。”

    芈月沉默片刻,苦笑道:“燕国有易王后,便已经足够,何须要我?”

    苏秦却摇头道:“张子说,易王后并不够坚强,若无夫人,恐为人所制。”

    芈月骤然一惊,一股无名的冲击打中心口,只觉得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又要出来。张仪于千里之外能够预料到的事,自己却是困在局中,白白耗费了这许多时光。张仪、张仪,人生知己如你,竟是已经不在了,教我以后困惑犹豫之时,又去问何人?

    沉默良久,芈月方将刚才张仪之死带来的心灵冲击缓缓平复,对苏秦道:“所以,苏子来了蓟城。可是,你为何不直接去黄金台呢?”

    苏秦犹豫片刻,忽然苦笑:“不错,我是为此而来。可是,我实在是有些畏惧。所以我千里迢迢来到蓟城,却不敢走近黄金台,不敢走近宫墙。”

    芈月明白他的心思,点头:“苏子岂畏君王,苏子畏的是”

    苏秦脸一红。

    芈月曼声吟道:“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苏秦脸更红了,向芈月一拱手道:“如今时移势易,求夫人不要再说了。”

    芈月正色道:“你错了,如今才正是时候。”

    苏秦口吃起来:“这这这,不不不行!”

    芈月直视苏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助她的儿子稳固江山,帮她圆满心愿,有何不可?你若建下不世之功,谁还敢多说什么?”

    苏秦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发亮了,他忽然转头,疯狂地拉开自已的背囊,近乎粗暴地捧出几卷竹简递给芈月:“请夫人指正。”

    芈月接过竹简,打开第一卷来看,看了几行,便立刻就被吸引了,也顾不得理会苏秦,入神地看下去。

    苏秦带着一种既自负又不安的神情,观察着芈月的表情,却只见芈月只入神地一卷卷看下去。

    但见树梢的日影变幻,渐渐拉长,阳光也逐渐变成橙红,然后暗了下来。

    芈月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一看天色,才醒悟过来:“来人,掌灯!”她看了苏秦一眼,忙道歉:“哦,请苏子用膳。”自己却卷起竹简道:“苏子,这些竹简我要继续看完,还请苏子自便。”说着就向内行去。

    薜荔连忙赔礼道:“苏子,我们夫人失礼了,还请苏子勿怪。”

    苏秦却忙摆手,带着一种解脱和快意的笑容,激动不已:“不不不,夫人这是对我苏秦最大的礼敬,最大的礼敬啊!这说明我快成功了,不,我已经成功了!”

    苏秦大叫一声,扔下帽子,大笑三声。

    薜荔吓了一跳,见他又慢慢平静,方上前笑道:“苏子可有住处?若是不曾有住所,我们隔壁还有空屋子,奴婢带苏子去。”

    芈月自得千金,便又将隔壁租了下来,收容了些士子平日聚会谈论,也令嬴稷日常均在那儿。

    次日,芈月便拿了令符,递与宫中,求见易后。

    不久,宫中传讯,令芈月入宫相见。

    芈月带着苏秦,走过燕国王宫重重回廊。

    苏秦带着如同朝圣般的神情,看着走过的每一处景观。一个内侍手捧着苏秦的竹简,跟在芈月身后,这是在宫门处便交与他了的。

    芈月走进驺虞宫中,只留下苏秦一个人在外面,惴惴不安地等着。

    芈月袅袅行在回廊,内殿门口,侍女青青向她行礼:“夫人,易王后等候您多时了。”

    燕易后孟嬴居处,铜炉内青烟袅袅。

    孟嬴与芈月对坐,两人自那年冬日会面之后,再未曾相见。

    但孟嬴也渐渐知道了芈月的处境,知道了她驿馆失火,知道了她受驿丞之困,也知道了她搬到西市。她曾经为此辗转反侧,寝食不安,她处置了驿丞,又派人寻回了芈月所失去的东西,然而她只能悄悄地派人送回给芈月,却不能再公然召她入见,与她交往。

    然而,当她接到芈月递进来的令符时,她惊异了,她无措了,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敌不过内疚,更有对于芈月的信任――当她对着芈月剖白过自己的不得已之后,她相信以芈月的傲气,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或者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是不会再来寻找自己的。而这两种情况,她都必须见芈月。

第279章 苏秦至(2)() 
然而这一次芈月进来,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令内侍将竹简奉上,方道:“我有一个稀世之宝,呈于易后。”

    孟嬴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竹简:“季芈,你所谓的稀世之宝,难道就是这堆竹简?”

    芈月指了指竹简,笑道:“你先看一看这竹简,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孟嬴捧起竹简,迎面而来的却是熟悉的字体,她慢慢看着竹简,手却越来越抖,最终她合上竹简,抬头急问芈月:“他在哪儿?”声音中透着无法压抑的急切和兴奋。

    芈月笑了,一指门外道:“就在宫外。”

    孟嬴放下竹简,却并未如芈月所想宣人进来,而是不顾身份仪态地提起自己的裙子,就往外跑去。

    芈月先是愕然,然后笑了。

    原来侍立在孟嬴身后的侍女青青擦擦眼泪,郑重向芈月跪倒行礼:“奴婢拜谢夫人,为我们公主所做的一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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