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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正端坐的捏着那份简要，不时的摸了摸并无一根头发的光头，“是有点蹊跷。看来南京现在也不是铁板一块。怎么样？情况跟南京那边汇报了吗？”
“还没有，这些只是截获的电文，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指向，现在向南京汇报有点过早。弄不好，黄蛮子还会以为我们是故意为之。”何应钦扶了扶眼镜，有点担忧道。
蒋中正将文件放在了桌上，缓缓站起来道：“这样吧，我给陈立夫打个电话过去，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嗯，就用我的电话吧。”何应钦走到自己桌前，将电话机拿了过来。
陈立夫和陈果夫兄弟二人都是国党的重要成员。早就在“清党”的时候，他们就主导成立了党务调查局，起初是用于调查国党内部的是否有红党份子，后来逐渐演变成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
凭借着国党一派在中央的影响，党务调查局也成了继国防部预备干部处之后，又一个重要的军情机构。
不过相对于预备干部处庞大的军政资源，党务调查局在刺杀、情报截获上还是稍显逊色，但因为独具一套情报搜集体系，在抗战之中也搜集了不少针对日方的情报。国防部也将此部正规化，划归到了行政院旗下，成了一个正式的情报部门。
和预备干部处一样，党务调查局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国党服务，尤其是陆军部长蒋中正，会在很多时候第一时间想到这陈氏兄弟。
蒋中正接过来何应钦递过来的电话，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之后道：“是党务调查局吗？我是陆军部蒋中正，陈立夫在吗？”
对方回答了几句之后，蒋中正没有说话，看样子是在接线。过了一会，电话接通了。
“是立夫吗？”
“是蒋三叔吗？我是立夫。”蒋中正和陈立夫的叔父陈其美是结拜兄弟，也是蒋中正革命道路上的引路人。陈其美死时，曾将这两个侄儿托付给蒋中正照料，两兄弟也都一直按照辈分来称呼蒋中正为“蒋三叔”。
蒋中正听出来是陈立夫的声音，便如同长辈一般询问道：“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没有回去？工作上不要太过辛劳，懂得劳逸结合才是。”
陈立夫在电话那头回道：“是的三叔，还有点公事没有处理完毕，所以这才耽搁了一些。”
“嗯，青年理应如此。这样吧，你处理完公事之后来参谋部一趟，我在这里等你，有些‘私事’要和你商量。”蒋中正说完，陈立夫那边确定了时间之后，两人挂上了电话。
等了片刻之后，一身素色西装打扮陈立夫风尘仆仆的赶来。
到了何应钦的办公室，再看着两位叔叔都穿着军装和桌子摆着的文件，他便知晓今天来他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私事”。
进了屋，脱去头上的礼帽，陈立夫站在一旁给两位长辈请安。
“过来坐吧。”蒋中正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
陈立夫在靠近桌子外沿的椅子上坐下，身子微微前倾开始听取两位长者的训导。
“立夫，这个你先看一下，最近你们党调局有没有和这个有关的动向？”何应钦将简要递给了陈立夫。
陈立夫接过来前后翻看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正色道：“却有此事。”
蒋中正和何应钦对视一眼，两人露出欣慰之色。
“说说看。”何应钦道。
陈立夫将近阶段的在上海有关此事的情报进行了汇报，大上海向来就是没有什么太多的秘密，中日美包括苏联和汪伪政权的间谍机构都在这里有驻所，所以有什么秘密也不可能瞒得住。
前些日子，党务调查局就得到消息，日本人已经开始和南京秘密接触，想必是要准备进行谈判了。不过这件事日本人瞒的紧，至今仍旧不知道有关谈判的诸多细节。
“这个情报我早就有所耳闻，不过没有什么详细的消息。现在对照着这份电文，恐怕谈判已经到商议筹码的阶段了。不然日本人也不会向东京来来回回的请示了。”陈立夫放下那份简报道。
何应钦略带一丝笑意道：“这样说南京那边避开了武汉，单独跟日本人进行接触。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有可能这样做了。”
他话为点破，但却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及具体的人名。
“三叔，依你看咱们应该如何处置？”陈立夫询问道。
蒋中正思索了一下，想了想后道：“现在这个局面，跟日本人谈一谈也不是不可以。打仗嘛，终归的目的还是要坐下来谈的。不过南京背着武汉另搞一套说不过去。最近不是在搞政府机构迁回吗？连孔祥熙都成了开刀的对象，我看我们也可以适当的抛一抛嘛。”
何应钦点头，“不错，我同意蒋部长的意见。”
陈立夫有些迟疑，他皱了皱眉头道：“如果贸然将此事公之于众，要是他成为千夫所指垮了下来，会不会有损抗战大局？”
听到陈立夫这样说，蒋和何都笑了，“立夫啊，你放心好了。南京那边不是傻子，不会亲自去谈的，被坐实了顶多拎出来个替罪羊。如果有坐实的证据，我们发出来也不会有什么的。”
陈立夫点点头：“好的三叔，我这就让人去盯着。”
日本人要和南京方面谈和的消息传到了汪精卫那里。上海滩本来就那么大，来来往往的什么事情瞒得住？
这件事让汪伪政权的高层都产生了不小的危机感。再听说是王茂才牵线搭桥之后，汪精卫大为恼火。他大骂这个狗杂碎吃里扒外，上次带兵出去打败仗还没有追究他的责任，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蹦跶起来。
可恼火归恼火，毕竟那是日本人愿意的事儿。
听说日本人的情报头子土肥原贤二还专门就此事来到上海，可见东京那票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汪精卫觉察到了一丝危机感，对着老婆陈碧君大发牢骚，谈到王茂才的时候甚至用“节操还不如一条狗”来骂王茂才。
陈碧君端坐在欧式沙发上，汤匙轻轻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年初的时候，日本人把影佐祯昭少将调离上海，派到了满洲前线去打仗的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了。听说是东条英机对他不满，认为对你妥协让步太多。现在东京正在拟定新的对华战略，恐怕现在就是他们实施的第一步吧。”
“异想天开！”汪精卫双手叉腰，冷笑骂道：“我看就是一群榆木脑袋，南京的黄蛮子我是了解的，这可是个不愿屈尊人下的主。日本人跟他谈判简直就是与虎谋皮，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的！”
“是又能怎么样？”陈碧君手里搅动的汤匙停了，用带着埋怨的口吻道：“日本人在前线吃败仗，苏州和山东都要守不住了，为了给太平洋和东南养腾出手，他们必须去跟南京谈一谈。其实他们心底里也明白，黄蛮子是不会真心实意跟他们谈的，双方都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要虚情假意一番。”
“至于那个王茂才？此人就是一个溜须拍马、钻营奔竞的小人罢了。可这样的人到头来会弄的个两头都得罪。”
听了陈碧君的话，汪精卫还是不能气过，他一屁股坐在面前的椅子上，用带着一丝怨恨的口吻道：“眼下该怎么办？日本人那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跟南京谈了，南京那边看样子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估摸着马上就要沆瀣一气了。”
汪精卫身子向后仰去，呆呆的望着天空，用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道：“看来我们也要找寻一下退路了，这日本人果然是没良心。唉！”
陈碧君将手里的咖啡杯放下，起身走过来道：“其实，这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058章 敌人的敌人（）
陈碧君走到汪精卫身边，认真的问道：“你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不愿意南京和日本人谈判？”
汪精卫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之后他作恍然大悟状，“你是说，咱们把这情报给美国人？”
陈碧君摇了摇头，“这样不妥当。且不说咱们跟美国人搭不上线，就算搭上线也很难准确的传递。”
“再说了，美国人对南京的约束也很有限，现在华盛顿和南京是相互依存，虽说中国需要美方援助，但美方更需要中方牵制日本。恐怕，即使情报透露给美国方面，为了大局考虑还是不会撕破脸，最多只是减少一些援助，可你看现在南京政府从石油、钢铁到军工的产业都基本恢复了。我说的是更深层次。”
“更深层次？”汪精卫有些不解，“夫人还是明说了吧。”
陈碧君莞尔一笑，“如今你我夫妻二人已是千夫所指，曲线救国方针断然是不被人所理解。但他黄蛮子坚守南京却成了百姓口中的英雄，我看都快堪比岳武穆了。我听说上海乡下有些百姓家里，还都挂着他黄某人的相片。试想一番，这样的人物若是被知道和日本人苟合谈判，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可如今与日本人谈判对南京方面明显有利。”汪精卫有些泄气。
陈碧君摇摇头，“要知道普罗大众不像你这般考虑问题，他们不会从利益出发。在他们眼中人只有好坏，事也只分对错。和日本人谈判就是错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战时和日本人谈判的人也就是坏人。”
她的这样一番话说的很是透彻，汪精卫自然是明白了。他站起来笑道：“夫人真是高见！哈哈，好吧，我这就去安排。”
军事情报处获悉“中国黑室”上报的情报之后，立刻进行了上报。当这份文件以简报送抵黄柯案头的时候，黄柯眉头紧锁，他盯了半天后道：“坏了！事情要泄露。”
言毕，黄柯拿起电话通知了五人小组，让他们立刻到自己办公室来进行此事的讨论。
杨义兵看过之后有些紧张，毕竟保密安排和情报处都是他的管辖范围，他想了想后道：“司令，要不下一道命令，让池步州他们停止对日的破译工作？”
黄柯还未回答，一旁的陈烈文就否定了他的提议，“不妥。贸然的让我们的军情部门停止破译日方情报，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更何况这电文的内容是涉及到一些谈判的东西。下达这样的命令，只会让人更起疑心。”
杨义兵不再说话，陈烈文说的有道理，这件事不能贸然下令停止。
“要不，去跟日本人那边说说，让他们减少发报频率？”赵庭辉上前试探性的问道。
黄柯瞪了他一眼，“去跟日本人说什么？说我们破获了他们的电文吗？这次谈判只是双方一个修整的机会，到头来还要是打的你死我活的。”
赵庭辉被训了一顿，也不敢再插嘴了，只好嘟嘟囔囔的往后站了站，不再说话。
屋子里这时候极其安静，五人小组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约莫过了几十秒之后，站在一旁的陈布雷上前道：“委员长，属下以为此事不必过分紧张。”
“喔？”黄柯抬起头看着他，“说说看。”
陈布雷也不客气直言道：“抛开谈判本身，这件事可能出现最坏的结果是谈判被泄露，然后被各大报纸刊登，舆论上千夫所指。”
“但我们的谈判是秘密进行，双方只有在谈判当天进行文件不记名记录，没有任何人的签字，也没有照片留证，更何况赵先生只是一个生意人，说白了也不能代表政府。如果事情败露，政府只需要矢口否认便可。”
“矢口否认是不假，不过这样一来政府和司令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会大打折扣，传到美国那边也会影响盟友之间的团结。”陈烈文喃喃道。
“那这样的话，恐怕只能暂时中止谈判。”一直未发言的十四仔这才说了句。他的这话也说出了现场不少人的心声。
黄柯没有回应，众人也不再言语，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是留给黄柯思考决断了。
他的确是在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就此叫停？这个时候叫停和日本人的谈判，恐怕接下来就是双方在战场上的又一场大厮杀。
黄柯对日本的政坛有些了解，参谋本部那群家伙把控着大局，他们大多是激进冒险，丝毫没有顾及的横冲直撞；而另一批官员则相对稳妥一些，他们主张政策相对温和，最早的代表是犬养毅那一批，后来当犬养毅被几个愣头青军官杀死在家中之后，激进派就占据了上风。
如今日本人又来谈判，估摸着就是一批所谓温和派占据了上风。
这并不是说明温和派就是什么好鸟，只不过是策略不同，而温和派目前的方针相对符合中国的利益。
可事情不能不朝着最坏大打算去考虑。
倘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