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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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照中华- 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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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皇帝让他免礼,他都不干,也只能任由他去。但他这么做,的确让崇祯皇帝的心里对他又敬重了几分。

    对传统儒家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士大夫情怀,也就是真正的上古君子之风,如今这个崇祯皇帝还是很欣赏,很仰慕的。

    崇祯皇帝赐座之后,先是高度评价了他在户部仓场总督任上的作为和贡献,然后又向他讲了讲直隶总督的职权和责任,除了宣府、蓟州、山海三个边镇军务之外,还包括在整个北直隶十几个府内的募民屯垦、安置流民等民政事务,更别说保证京畿四方安定的重任了。

    皇帝还让孙承宗当着自己的面,将其在直隶总督上任想做而未做完的事务,一一向南居益交卸。

    而南居益也向崇祯皇帝以及内阁、军机处,表明了他萧规曹随、不轻易变动孙承宗所立规矩的态度,对这一点,崇祯皇帝也很欣赏。

    若说他对南居益当直隶总督有什么不放心之处的话,也就是担心他上任之后另搞一套了。

    这个问题在明末的历史上是很普遍的,很多事情都是因为这样被搞砸了。而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也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往往是一个大臣刚当上督抚或者尚书没几天,就因为某人的一句话或者自己的一个突发奇想而被换掉。

    所以,很多政务、军务没有长期的规划,甚至官员上任之后对于自己能干多久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底数,也就不敢做太长远的打算。

    光是崇祯十七年里,内阁首辅就换了五十来个,而兵部尚书更是走马灯似得不停换,结果好的政策也得不到持续有力的推行,政务没有连续性,好多事情都是人走茶凉、半途而废。

    可以说,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以其急躁冒进的性格,十分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作欲速则不达。

    因此,如今这位崇祯皇帝为了避免重蹈历史覆辙,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了。

    直到南居益讲述了自己将来在直隶总督任上的施政思路之后,崇祯皇帝终于放心地翻过了这个篇章。

    然而接下来皇帝问的话,则让南居益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把握标不准了。

    听完南居益的施政思路之后,崇祯皇帝说道:“南爱卿所说,正合朕意。不过朕有另外一事问卿。

    “卿任福建巡抚期间,曾整顿海防兵备,以水师舰船与荷兰红毛夷大战于海上,并擒斩其首领。朕翻看朝廷旧档,对此颇感振奋。

    “不知卿对大明东南海疆之外的红毛夷人有何了解?又是如何看待?”

    皇帝的这番问话,也让在座的内阁首辅李国鐠、阁臣徐光启以及军机大臣孙承宗、李邦华有些意外,因为这是这次陛见安排之外的话题。

    至于皇帝问的这些问题,南居益之前当然是考虑过的,不过卸任福建巡抚已经数年,如今注意力早不在海防事务之上了,皇帝骤然问起,令他颇感疑惑。

    因为对于泰西诸国红毛夷东来开展殖民贸易、屡屡侵犯大明海疆的事情,他在福建巡抚任内曾多次上书呼吁朝廷关注,但往往都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不仅皇帝不以为然,就是满朝文武也没把漂洋过海来贸易的泰西红毛夷放在眼里。

    后来他整军备战,在澎湖海域大败荷兰人之后,荷兰人转往东番岛和日本设点贸易,反而更令朝堂之上文武诸臣放松了对红毛夷人的警惕,每每想起来,南居益都是感慨不已。

    如今皇帝突然问起,南居益见在座诸位重臣也无所表示,于是略作思考,即回答道:“启禀陛下,臣对泰西诸夷并无详细了解。臣巡抚福建期间,荷兰夷欲图我澎湖、夏门,臣为了解其来历,曾与闽广海商恳谈,只知道数十年前荷兰夷、佛朗机夷即已大举东来,如今我大明南外之外番邦,如吕宋、爪哇、满喇甲等地,多数已被红毛夷人占据。

    “而我大明海疆之上也已多有红毛夷船,其船体大而炮利,多三桅而软帆,乘风而行,快如奔马,此闽广海商所谓马尼拉大帆船,或者风帆盖伦船者。

    “以臣之见,红毛夷者,海外杂种,蓝眼赤发白皮,自古不通中土。其从泰西之地泛海而来,虽曰通商谋利,但其心实不可知。陛下若有意开拓,则需谨慎提防。”

    说到这里,南居益抬头看皇帝聚精会神地望着自己,连忙低头,斟酌了一番,继续说道:“臣有一言,思虑多年,今日面圣,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皇帝听完刚才南居益所说的一番话,已经对他另有一番认识了。

第二七二章 肺腑之言() 
虽然明末睁眼看世界、注意西学东渐的人很多,比如徐光启、李之藻等人,因为与西洋传教士接触频繁,所以对当时的欧洲各国颇为了解,但是这些人多从学术上特别是西方数学、天文、宗教等方面了解西方,对西方人的殖民野心却是警惕不够,直到葡萄牙人骗租了澳门,荷兰人强占了东番岛南端,甚至南居益在澎湖附近跟荷兰夷大了一场海战,明朝的君臣文武以及士大夫们,还是没有真正觉醒过来,还是没有认识到时代已经变了。

    想到这些,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对南居益说道:“卿与朕君臣相得,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爱卿所思所想皆可对朕直言。”

    南居益听了这话,躬身说道:“臣谢陛下知遇之恩!”

    然后接着说道:“以臣之见,环顾今日之四海内外,我大明遭逢之时局,实乃中华数千年史上所未见。泰西诸夷,越洋数万里泛海而来,其所图谋,必然非小。而泰西诸夷皆海外异种,兼且船坚炮利、器物先进,又夷教固其心志,无法再待之如古之四方蛮夷,以文化之,变夷为夏。

    “其人其国与我大明义利相侵,与我中华必不相容,今日其人可占爪哇、吕宋,可占澳门、东番,他日未必不会谋我东南、图我华夏。

    “此皆臣肺腑之言,并非危言耸听,以惑陛下。请陛下慎思而明辨之。”

    崇祯皇帝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绝非危言耸听,只是这种时代变局,不是一般人所能观察到的,即便是明朝那些较早睁眼看世界的士大夫也不是人人都能认识到的。

    明朝没做好,最终被满清所取代,但满清的做法却更为失败,不仅闭关锁国,而且绝圣弃智,采取的完全是一种逃避的办法,闭上眼就当全世界都不存在,这也是最差劲的一种对待方式,让中国人彻底失去了与西方列强齐头并进,一争长短的机会。

    结果不到二百年,取代明朝之后闭关锁国、绝圣弃智的满清王朝,还是逃避不了被殖民被掠夺的命运,而在被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轰开国门之后,让全体中国人所遭受的屈辱,更是亘古所未见。

    而这一切的因果,早在满清入关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深深地种下了。

    这一世的崇祯皇帝当然不会让这种最差的结局再发生,因此听完南居益的话,略作沉吟之后,对他说道:“爱卿所言,朕深为认同。朕虽身居宫中,但对外事并非一无所知。泰西诸夷不仅船坚炮利、器物先进,而且科学昌明,与我大明相比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兼且有夷教约束,上下一心,惟以殖民海贸、对外开拓为能事。假以时日,必是我大明之大患。”

    “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如今之天下,已非二百年前之天下,如今之时代,也非太祖高皇帝之时代,同样也不是永乐皇帝之时代了。我大明一家独大,以致独大于坤舆万国之局面,如今已然全数改变了。

    “若我大明君臣不能洞察这个时代之变化,不能跟上这个时代之演变,则有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若果真如此,则我大明危矣,我华夏亦危矣。”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了看在座的诸位重臣,看他们若有所思地垂首倾听,于是接着对南居益说道:“朝臣之中,对海上事务有所知者并不多见,卿可谓其中之佼佼者。对此,卿可有以教朕?”

    “陛下如此说,臣恕不敢当!”南居益先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以臣之见,欲抗西夷,必固海防,而欲固海防,则必兴水师。”

    听南居益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此言朕亦知之。想我大明在永乐年间,水师舰队之盛,当世首屈一指,然而不过数十年,一切犹如过眼云烟,消散不见。朕若大兴水师,却又如何保证数十年之后,不会重蹈覆辙?”

    南居益听皇帝如此说,知道眼前这个皇帝非一般人可比,光说大话空话,不仅完全没有用,恐怕还会引起皇帝对自己的不满,于是想来想去,干脆说道:“臣以为,三宝太监死后不数年而大明水师即一落千丈,不在于我大明不重水师,而在于我大明不能从水师大兴之中获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来大兴水师,所费不菲,若其不能为国获利而徒耗金银,即使英明如陛下,恐怕也不能长久。”

    说到这里,南居益看看皇帝,略一沉吟,接着说道:“臣有一策,或可一举数得,既能扩我海疆、拓我版图,又能繁盛商贸、增加税赋,同时也可为大兴水师提供源源不断之强兵猛将。”

    到了这个时候,崇祯皇帝才面色稍缓,微微笑着,对南居益说道:“卿有何策,尽管说来!”

    只见南居益肃容说道:“臣本非两广、闽浙督抚,谈论此事颇有越俎代庖之感,既然陛下垂问,臣为陛下姑妄言之。

    “我大明水师兴废轮替、难保长盛不衰,海寇袭扰不断、难以斩草除根,其根由皆在于朝廷之海禁。”

    南居益说完这话,看皇帝不生气,反而不断点头,于是继续说道:“虽然隆庆以来,海禁日开,但我大明东南海疆长达数千里长,而仅开一月港,供海商往来贸易,其与未开并无太大不同。

    “若陛下能大开海禁,鼓励海贸,在东南沿海海船停靠之处,海商云集之地开港口、设市舶、抽关税,则不仅闽广一带百姓谋生有路,而朝廷也可从中获利而大兴水师。如此一来,圣上不过一道旨意,而东南沿海数省之棋局全盘皆活。臣斗胆直言,请陛下明鉴!”

    南居益说完这话,起身离座,跪俯于地,垂首不语。

    崇祯皇帝听完南居益所说,环顾在座诸臣,然后问道:“卿等以为如何?”

    李国鐠、徐光启、孙承宗,以及李邦华四人相互看看,最后还是李国鐠先说道:“臣闻东南闽广沿海,朝廷未禁海贸之先,百姓家给户足,即使游手无赖之辈,也为海贸之利所驱,尽入南洋番岛,鲜有在家饥寒窃劫为非之患害。

    “而海禁之后,南洋百货不通,闽广民生渐蹙。百姓苦艺能之无用,行者叹致远之无方。两广总督王之臣此前上书,也曾提及此事,言及去岁以来粤北大旱,百姓无以为生,结队相率出海,悉奔南洋谋生。粤督字里行间,皆是倾向弛禁,只是陛下将之留中,臣等正不知如何回复。”

    李国鐠所说的奏折,崇祯皇帝当然知道。王之臣上任之后,不断将两广情形上报皇帝,而皇帝嘱其重视佛山铁冶之余,就是令其在两广之地推广新型农作物。

    但是即便再耐旱的农作物也抵不住持续经年的干旱,到了今年的秋天,还是有不少粤北的府县遭受到了饥荒的折磨,好在闽广之地居民自古就有出海谋生的传统,家乡活不下去,自然下南洋投奔亲朋古旧。

    王之臣的奏疏一上,崇祯皇帝就以密折方式,令其赈济之余,不需刻意管束,听任饥民移民东番或者下南洋谋生。

    其中,肯定会有一部分人沦为海盗,毕竟闽粤沿海一带海盗很多,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再因噎废食,继续禁海了。

第二七三章 靠海吃海()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说道:“两广总督王之臣的奏疏,朕已以密旨嘱其弛禁,卿等不必犹疑。饥民出海谋生,部分可能沦为海寇之仆从,但若不准其出海谋生,若朝廷赈济不及时,则必定沦为盗匪。两海相权取其轻,朕知道如何抉择。”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接着说道:“是否开海、设港、抽税,事关我大明今后之国运,卿等无需忌讳,尽可畅所欲言!”

    皇帝话音一落,徐光启说道:“臣在万历间,与西儒利玛窦交往颇多,是以对泰西诸夷略有所知。不管是与我大明争夺东番的荷兰夷,还是占据吕宋的西班牙夷,又或者是立足澳门之葡萄牙夷。

    “这些泰西之国,若其国土论面积,尚不足我大明一行省之地,然而如今之所以能与我大明在海上一争长短,皆赖其国家航海殖民之暴利。

    “殖民外海则其国内无游手好闲之辈,无盗匪动乱之患。而航海贸易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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