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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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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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这是陆晶清1923年10月4日于女高师写的一首诗,发表在当年10月28日的《诗学半月刊》第15号上,题目是:《一瞥中的凄凉梅窟》,这里是节选。当时这个题目下面还有陆晶清写的几句注释性的话:“中秋前一日,评梅由女高师移住师大教员寄宿舍;我为同着她去的缘故,遂得相识了她所谓的‘凄凉梅窟’,而评梅又以乍离开相依三年的女高,颇感不快,故书此以慰之,班门之下,固无我弄斧之地,不过,聊博评梅一笑耳!”

  小鹿念完,又缠着评梅作诗。原先说好的嘛,为啥不作?评梅缠不过,想了想,走到小亭台口,一手扶着亭柱,仰望碧空,慢慢吟诵道,——

      使命!

       令我离了旧巢,

       把人间的余恨都留在梦内。

      将振荡着银铃,

       曼声低歌;

       走向人间!

       唤醒那沙漠上沉睡的青年!

      指导他去开辟人间的乐园。

      灵幻的光流;

      惊醒了留恋的残梦;

      我已换了个生活的花篮!

      朋友!

       那时金钗叩门,

       你挟着素兰的芬芳,

      来到了凄凉的梅窟。

      一切……人间的一切,

       我不知何所憎,

       何所爱?

      上帝错把生命花植在无情的火焰下,

      只好把一颗心,

       付与归燕交还母亲;

      剩这人间的躯壳,

       宁让他焚炽成灰!

      那时:

       亲爱的诗神,

      拿他温暖的角,

      吹起了希望的火焰!

      ……

      将草亭梅魂,

      燃在金色的光流内!①

      ……

           答晶清女士《一瞥中的凄凉梅窟》

                   10,23,

  

  ①这是评梅1923年10月23日为答陆晶清所写的一首诗。这里是节选1923年11月14日发表在《诗学半月刊》第十六号,第一、二版。

  高君宇走了好一会儿,评梅和小鹿才等来了庐隐。庐隐一来,便嚷嚷如果再晚来一步,肯定会饿死!一天没吃没喝,就为的这顿菊花面!说着,一屁股坐到藤椅上,一会儿一碗菊花面,一会儿一杯玫瑰酒,豪饮大嚼,谁也不管。

  评梅心想:几个女孩儿,吃了我四盆白菊花。白菊的冷香洁质都由她们的樱唇咽到心底。我暗自为伴我一月的白菊而庆幸,因为她能不受风霜的欺凌摧残,而以几个青春妙龄女孩温馨的心房作白菊埋香殡骨之地!

  评梅只陪着庐隐和小鹿,吃了半碗面,半杯酒。看着庐隐大吃大嚼,评梅那双深邃柔情的眼睛,放射出一种少女爱慕的神彩。她一向赞叹庐隐纵横挥斥的才气,淋漓慷慨的性格,巾幅英雄的气魄。但是,她想不明白,庐隐一个江南女儿,在她身上如何造就的是燕赵之士慷慨悲歌的气质?尧舜千钟,孔子百斛,卢植一石酒。眼下古亭里的一瓶玫瑰酒,庐隐一人喝了一半多!

  在评梅看来,庐隐性情刚烈,而她自己却是柔弱稚嫩。她俩曾发誓终生抱“独身”。但是对一个少女来说,抱“独身”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它最终不是靠性格的刚烈勇猛,或是柔弱稚嫩来决定的。所以评梅曾想:庐隐的心底里,潜伏着不甘雌伏的雄志,它一旦被万缕柔情来缠缚,便会很快抛弃“独身”!

  庐隐听了评梅的一篇议论,又给自己满满斟了杯酒,一口气,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上。

  “评梅,”她一下仰倒在藤椅上,“你说,你怎么知道将来我会抛弃独身?”

  “我只是一种预感。”

  “让你的预感见鬼去吧!不要忘记,我是爷爷不亲奶奶不爱的丑小鸭!”庐隐醉眼模糊,“评梅,你大约是不会抛弃你那崇高的独身主义啦1这,除了心灵的创伤而外,必是有另一种理想做支撑的吧?”

  是的。评梅坚持独身,不仅是因为心灵的创伤,在她孤傲高洁的秉性里,确有一种理想做支撑。——独身,对于任何一个青年男子或妙龄少女来说,都是人生的一种缺陷。然而对一个少女,这样美妙的缺陷,未尝不是人世间的一种艺术!

  听了评梅说的话,小鹿惊叫道:

  “艺术?独身算什么艺术?”

  庐隐说:“评梅,你这话,未免说得有些过份的残忍冷酷了吧?”

  评梅摇手笑着说: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不过说独身也许是一种美妙的缺陷,是人世间的一种艺术,你便受不住了,说我说的残忍冷酷!你还能坚持独身?”

  “我能!”小鹿插言道,“我和你们一样抱独身!”

  “胡说!”庐隐抢白她,“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懂什么叫独身?”

  小鹿被抢白得不说话了,撅着嘴,扭过脸,手拄着下巴额儿,望着如洗的天空,如水的月光。

  评梅怕小鹿受委屈,忙柔声安慰道:

  “鹿鹿,你和我们俩不一样。我们俩的心,是被霜打的两朵花,再也娇艳不起来了。你呢,前程似锦,怎么能跟我们学?”

  小鹿继续拄着下巴额儿。望着天空,寂然半晌,才突然转过身,她说她看高君宇对梅姐就是一百一的倾心,梅姐还说什么要独身,真叫人想不通!

  评梅疾言厉色,警告小鹿不要再胡说!小鹿急了:

  “我怎么又是胡说?今晚你接到君宇送你的《陋室铭》条幅,他走之后,你对我说:‘知我心者,莫过君宇矣!’这还不是倾心吗?怎么我又是胡说?”

  庐隐觉得:高君宇正是借助《陋室铭》来赞美评梅品德高洁的,可见他对她是怎样的倾心爱慕了。评梅刚刚二十—岁,正当青春妙龄,虽不是倾国倾城,可也不愧是绝色女子。况且满腹锦绣,笔生珠玑,已是震惊京华的才女,也是以新诗参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新女性。这样一个少女,切不可骄傲于自己的青春而被一种怪念头所左右,贻误了自己的一生。

  “评梅,”庐隐真诚地说,“过几天,我就要到安徽的中学任教了。在北京,只有小鹿陪伴你啦。临分手,我想说几句离别的话,也算是我对你的希望。评梅,高君字是个什么样的青年。我们暂且不说。你不愿把爱情轻易交付给人,这无疑是对的。但是轻易的抛掷,则更是荒唐!你抱独身,不但得不到旧礼教的同情,也得不到吴天放的赏识!反而会耻笑你的懦弱,奚落你是个不勇的叛逆者!评梅,稍纵即逝的青春和爱情,你应当用全力去捉住它,系住它,不要让它悄然逝去,遗悔终生,抱恨千古!”

  评梅沉默了。

  月色朦胧,古庙苍茫。如水的月光泼洒在大地上,覆盖着草亭古刹。院中的古槐,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筛下许多细碎的光亮。

  评梅那张皎美光洁的脸庞,愈发显得凝重,端庄;那双深邃黑艳的眼睛,愈发显得宁静,平和。但是,她的宁静、平和,隐藏着哀伤和不平;她的凝重、端庄,掩盖着凄苦和悲艳。

  她深深地叹口气,像是对别人,又像是对自己说:

  “到头来,我和君宇,也只不过是冰雪友情罢了!庐隐,我正用生命在写——首悲艳的诗,将来它或许会成就你一部传世之作呢!”

  都沉默了。随着深沉的夜。部沉默了。中秋休假一天,寄宿在古庙的教员,都回家了。这空旷古荒的庙宇里,只有她们三个少女。

  评梅拿起放在草亭栏杆上的琵琶。轻轻地弹着。边弹边轻轻地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

  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搂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

  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评梅弹着,唱着,起身走到古亭中间,随着乐曲舞起来。身段炯娜多姿,舞步洒脱优美。

  这是一首古曲。苏轼①的《水调歌头》。庐隐曾听过一位古琴专家弹过这首曲子。那时,她听到的泛音清澈透明,酣畅淋漓,清越如泉水;古朴浑厚的低音旋律,淡泊高远,婉转幽深,浑厚似松涛。仿佛妙乐神曲揽入你的灵魂,净化你的身心。可评梅眼下弹的《水调歌头》,怎么缺少这种意境,多了一层冷艳凄婉的韵味?

  

  ①苏轼(1036一1101)宋眉州眉山人。字子瞻。宋代著名诗人。

  月夜琴声,舞步轻盈,歌喉甜美。庐隐和小鹿,看得呆了,听得呆了。

  然而不论琴声,歌声,如怨似情,如诉如泣。

  评梅的苦闷,评梅的柔情,评梅的哀怨,评悔的凄酸,通过她丰满白嫩的玉腕,洁白纤细的五指,弹奏出来。

  呃!英雄也有寂寞时,更何况是一个妙龄女子?

  古亭里,原先的高论,狂笑,低吟,长啸,轻歌,曼舞,都停止了。现在,只有评梅的琴声,伴着月夜,伴着清风,把她的一腔柔情,满腹哀怨,送上长空,送上虚无飘渺的茫茫宇宙!

  已是金秋季节。庐隐准备南下。

  庐隐一方面解除与未婚夫的婚约,一方面准备与相恋已久的北大毕业生郭梦良结婚。郭梦良福建老家已有妻室。因此庐隐与郭梦良的恋爱遭到庐隐亲属的强烈反对,和社会舆论的责难。但是,性格爽直倔犟的庐隐,为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毅然决然与郭梦良赴上海正式举行结婚典礼,以此向旧礼教进行挑战。

  评梅到车站送行。想起一月前中秋日,庐隐、评梅关于独身主义的议论,不由得笑了,她由衷地说:

  “隐姐,我佩服你,你是英雄,你胜利了!我真不如你!”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夜,很有些凉意。古庙里依然是树木森森,青草萋萋。并不见秋风萧瑟,百草凋零。

  评梅“梅巢”的案头,一盆白菊正开得娇艳。这天,她忙完学校的事务,又去图书馆借了一本《莫愁湖志》,很晚才回到古庙她的“梅巢”里。

  今年五六月间。评梅参加了女高师第二组国内旅行团。

  旅行出发那天,同学们聚集在讲堂里等待出发,二三两两,窃窃私语。评梅简单而轻巧的行装堆放在讲堂的桌上,——一个帆布箱,一只手提皮夹,一条绒毯。一把洋伞放在窗台上。评梅手拿一枝牡丹花嗅着,眼睛只望着窗外发呆,异常的沉闷。

  这时瘦梅来约她去找同乡、国文部的梅隐辞行。梅隐告诉评悔旅行的检要和应当谨慎留意的地方,她的心意诚恳,言语间已有几分酸意,眼圈也印出一条红纹来。

  十点钟,由石驸马女高师出发到车站。他们体育系十二位,博物系十四位,二十六辆洋车足足摆满了整个石驸马大街;另外还有包车拉行李。有如长蛇阵一般,令人注目,好不气派。车门上插着一面白绸三角形的旗子,上边绣着“女高师旅行团”六个蓝呢字,顺着风飘荡着。

  评梅还记得,在西湖,她们来到鉴湖女侠秋瑾墓前,一种肃然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鉴湖女侠秋瑾墓,虽然草径荒凉,却依然侠气犹存。真所谓“英雄侠骨,儿女柔情”点缀着湖山山水之间。评梅对女友说:

  “这位鉴湖女侠秋瑾,是女界英雄,我们后生应该行全礼!”

  于是,十几个女孩,恭恭敬敬地对着秋瑾墓行了三鞠躬的大礼!

  而今,结束旅行回到北柬,毕业之后来到北师大附中任教也有几个月了。南方旅行却恍惚如在昨日。

  旅行团返校后,评悔写过一篇四、五万字的游记《模糊的余影》。其中写到莫愁湖。今晚。她回到寄宿舍“梅巢”,便翻阅《莫愁湖志》,以便对照她写的“莫愁湖”一节,看看有无差错。然后,又把文章作了几处改动。改完,默默地读了起来,——

     ……凭窗一望,镜水平铺,荷花映日,远山含翠,

  荫木如森,真的古往今来,英雄美人能有几何?而更

  能香迹遗千古,事业安天下,则英雄美人今虽泥灭躯

  壳,但苟有足令人回忆的,仍然可以在宇宙中永存。余

  友纫秋常羡英雄美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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