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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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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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都是因为我呀!

  众人理解她,不再勉强,让她一个人陪君宇多待会儿吧!

  众人走了。评梅一个人站在墓碑前,泪如断线的珠子,滴落在君宇的坟头。

  呃!上帝,一切都是自己事先的布置,仅仅几个月后,我便怀着依恋和悲哀,真的把他送到了陶然亭畔,送到了葛母墓旁边那块他自己指给我的草地上,把他埋葬了!

  这里,陶然亭畔,到处都有你和我的遗痕,眼泪,情语,哀伤和笑声。如今,我再也看不到你的身影,听不到你的声音了!留下的,是我触目皆是你的遗迹,是我悼亡你的悲哀和悔恨!

  君宇,在你的墓前,我知道仟悔了!我知道我的罪了!

  君宇,你安息吧!我一定把我的眼泪,都流到你的坟前,直到我死;我一定在你的灵魂面前,忏悔一生,直到我的魂儿追上你!

  那天,评梅在君宇的墓前,待了很久,哭了很久,和君宇说了很多的话。

  绚丽多彩的晚霞,像红艳艳的纱,披盖在古庙深林,披盖在断碣残碑上,如火如荼。

  “梅姐!”

  突然,石评梅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抹抹眼泪,扭头一看,是高全德。

  “小弟,你还没有走?”评梅低声问。

  “嗯,”十九岁的少年,低垂着头,“梅姐,我等着你,是要和你告别的。”

  “怎么,”评梅一怔,“你要到哪儿去?”

  “哥哥安葬完了,我想回一趟山西老家。”

  评梅沉思了一下,说道:

  “倒是该回去看看爸爸妈妈了。”

  “唉!爸妈要是知道哥哥死在北京,他们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全德哭了。

  “小弟,”评梅说,“回家以后,千万别把哥哥的死,告诉给他们二老……只怕二位老人,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

  评梅用手绢替全德擦擦泪,又替他扣好扣子。全德愈发的难受,愈发哭泣得伤心。他不但是因为哥哥的死,还因为要与他情同手足的梅姐离别。

  “小弟,”评梅温柔地谆谆叮咛,“我和你说的,记住了吗?于万别告诉爸妈。”

  全德嗫嗫嚅嚅地问:

  “可他们问起来,我怎么说?”

  评梅说:“爸妈知道我和你哥的事。这样吧,你回家以后,我常给你去信。里面说你哥在北京的情况,当然是假的了。爸妈不会知道的”

  “姐姐。可苦了你啦!”

  “苦,就苦我一个人吧!何必再苦煞二位老人呢?”

  评梅带着一种庄严的神情,用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静的语调,说了上面的话,然后举目向上。她那两只美丽深邃的眼睛,滚动出泪水。泪水,从她俊秀然而惨白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反射出晚霞映照的晶莹的光。

  那少年听了,又看看评梅的神情,心中激荡起一种感奋思报的决心。他“扑嗵”一声,跪在评梅的面前:

  “姐姐,你对宇哥,对我,对爸妈的恩德,小弟终生不敢忘!”

  “小弟,你这是干什么?!”评梅慌忙去扶全德,“小弟,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快起来!”

  全德站起来,又跪到君宇的墓前,给哥哥磕了三个头。

  “哥哥,”全德哭着说,“以后,我就不能来看你了!评梅姐姐会常来看你的。哥哥,你要记住评梅姐姐对你的情意,来世你可不要忘了报答她呀!……”

  评梅听了,已经泣不成声。

  “小弟,你别说了!”她扶着石碑,哭得浑身都抖动,“是,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你哥哥,是我对不住他呀!”

  全德起来,搬过评梅的肩头:

  “姐姐,你千万别这样想!我哥哥,他是累死的呀!”

  评梅当然不信全德的话,她只是悲苦地摇着头。那天,评梅离开高君宇的白玉墓碑,过了小桥,看见小鹿、兰辛、菊姐他们迎过来。原来,他们一直在等她。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灯光下,石评梅坐在桌前,一针一针地织着毛衣。每天都织到很晚很晚。累了,她便抬头看看桌上高君宇的遗像。照进屋里的微弱的阳光,投撤在镜框里君宇的脸上,使他清瘦的枯容镀上了一层光亮。从那双深陷的眼睛里,使人感觉到他的内心蕴藏着多么聪颖的智慧,多么坚强不屈的性格,多么忠贞深情的爱呀!

  如今,似乎都化做了怨恨和谴责!

  她天天看着他,是对他的缅怀,也是接受他的谴责。这样,她的心还好受些!

  北京春天的风,总是叫人厌烦,扑打着窗根上的纸,沙沙地响,仿佛是夜游的鬼魂,在窗下窃窃絮语,使人恐怖,令人胆颤!

  评梅织得久了,织得累了,就抬头看看君宇的像;实在疲倦了,就伏在桌上小睡一会儿,醒来再织。

  石评梅每天下午放了学,还没回家,先去陶然亭畔高君宇墓前,凭吊,哀哭,然后回到家来,就坐在君宇像前,织那件毛衣。这样,过了七夜,毛衣终于织成了,寄回山城,寄给她的父母。

  那天,陶然亭畔安葬了高君宇,评梅在返回城里的归途上,忽然想到要给山城的父母织件毛衣。她想: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追随君宇而去了!父母生我一场,临走了,总要给他们留下点可以纪念、可以回首的东西!

  当初,父母给我的,是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而今我留在世间的,却是枯如飘叶的残生;当初,父母给我的,是洁白无理的身躯,和一颗纯真无邪的心。而今,我交还给父母的,除了这身躯仍旧是洁白无瑕的,至于那颗心,已经是浸透了悲苦哀伤,而又凋零破碎了!

  织件毛衣吧!当他们穿上毛衣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到:他们的不孝女儿,是把一颗破碎哀伤的心,针针线线,织进了毛衣里去的。

  死的,死了!生的,毁了!我已经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对我自己造成的这幕人间悲剧的结局,我绝不诅咒!相反,我应该受到诅咒,君宇第一个就应该诅咒我的残忍!

  我悟到了!我悟到了!我现在这种悲苦哀伤,这种悼亡追悔的心绪,是真正爱我的君宇留赠给我的仅有纪念呀!不然,怎么能说我已经悔恨以往;不然,怎么能说我是君宇死后才真正认识了他的伟大,认识了他对我的忠贞不二,他对我的厚爱真情的呢?

  君宇,倘若你有在天之灵,你会知道,这便是我祭献你灵前的——评梅的心!

  父亲接到毛衣,来信了。那信上说,——

    明知道你的心情是如何的恶劣,你的事务又很冗

  繁,但是你偏在这时候,日夜为我结织这件毛在,远

  道寄来为你父防御春寒。你的意思我自然喜欢。但是

  想到儿一腔不可宣泄的苦衷时,我焉能不为汝凄然!

  ……心珠,暑假到了。回来吧!快回到你父的身边,回

  到你的母怀里。父母的爱,家乡的山水,也许能抚慰

  你那颗受创伤的心……

  评梅的学生们,那些情同姐妹的小妹妹们,看出了石先生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忧郁和悲哀,努力完成她的教育事业。她们比过去乖巧多了。上堂用心听讲,下堂也不去招惹男生,免得给先生添麻烦。

  林砺儒校长几次劝她,课程一结束,就早些回山西老家吧!判课业、判卷,他另外安排别的教员。

  “石先生,”林砺儒爱抚地劝解她,“换换环境吧!换换环境,也许心里会好受些。”

  评梅心想,是应该换换环境了,不然再有一个月,我也许会发疯,也许会忧郁而死!

  我也应该毫无保留地。把我廿年来内心的秘密,统统展现在父母的面前了!不然,父母在微笑中流泪,在抚爱时哀叹,那该是我多大的罪过!

  评梅的心情,确实很坏。她也确实想早些离开北京回山城故乡去。

  但是,无奈,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开。

  上海发生“五卅惨案”。全国掀起反帝爱国运动,《妇女周刊》总要表明态度以示声援。她本来在哀伤中难以自拔,但是想到君宇给她的信中,曾经有过这样的话:“我是可移一切心与力,专注于我所企望之事业的”。她想,“妇周”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才对得住二万万妇女同胞,才对得住君宇。

  于是,她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着为《妇女周刊》写了个“本刊编辑部特别启事”,——

    沪汉惨屠,举国痛愤!国人等为救亡,为存种,曾

  发表宣言,刊行特号,损助款项,救济难民。兹复决

  定,多载关于沪汉问题之文字,以引起国人之注意。冀

  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作外交之后盾.为决战之先声。

  务使大白冤魂,一洗国耻后已。惟同人等绵力有限,独

  木难支。尚望社外同志赐以宏文,佳作,以匡不替,用

  济时艰……

  但是,工厂的清样至今没有送来,评梅只能等待。她一定要等到清样出来,做最后的校订。她才能放心离京。

  “妇周”清样的最后校订工作,终于完成了。评梅回老家的行装,也收拾妥当了。她可以提前离京了。

  临走头天下午,她去了陶然亭畔和君宇告别。回来,心里仍旧感到孤寂,惆怅。她便取下墙上的琵琶,慢慢地弹起来。音调,是那样的悲切,那样的哀怨,如诉如泣,如悲如叹!

  不知弹了多少时候,只听身后门口,有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谁呢?

  评梅起身,掀开门帘,——原来是北大的黄心素。

  “石先生,”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青年,柔声说道,“石先生,我能否为你,分忧解愁?如果我能为你分担些痛苦,我将感到莫大的快慰!”

  评梅的额头,仍旧挂着抹不掉的愁云。

  “朋友,”她低沉地说,“我感谢你来安慰我。……不过对于我,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我这颗干疮百孔的心,是要在孤坟旁,陪伴我的君字一生的。直到它完全的枯萎为止!”

  高君宇死后,评梅所表现出的哀痛和深情,深深地感动了黄心素。——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少女,对于死者,给予如此深切的哀痛,如此依恋的深情,真可谓虽死无憾了:

  “那么,”他说,“我明天去车站,送送你吧!”

  “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黄心素说,“朋友,你何必这样苦自己呢?”

  “素君,”评梅尽力平静地说,“悲苦,是我应该得到的报偿!因此,我不希望有人送我,冲淡我的孤寂和悲苦!”

  黄心素说:“可我愿意用我的一切,使你从悲苦孤寂中解脱出来!”

  “我只能谢谢你了。”评梅只是淡淡地说,“只怕我不会再恢复正常人的心境了!我要以此来纪念真正爱我的君宇!”

  黄心素的心意是坦白的,语气是诚恳的,任何人在他的坦白和诚恳面前,都会被感动的,都会改变主意的。可是评梅却不!虽然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悲哀,装着非常的镇静,但是黄心素从眼前这个少女的淡漠外表,仍旧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实在是太深了。

  正是这一点,感动了黄心素,使他对评梅产生了敬慕之情。

  他走了以后,评梅给他写了封短信。正好晚饭前邮差来送信,就顺便给带走了。

  第二天晚上十点,评梅到了前门火车站西站,上了西去的火车。

  那晚,黄心素也来到了车站,为评梅送行。但是他已经接到了评梅的信,他尊重评梅的意愿和心境。他没有露面,只是远远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目送着她。

  笛声长鸣,火车喘着粗重的气,载着一个忧伤的少女,冲向黑暗之中了。

  黄心素木然呆立在月台上,心下思忖:这个名噪文坛、声震京都的风流才女,孤傲,然而高洁;哀艳,然而清峭。她身上,有许多解不开的谜。这些谜,使人神往,牵动情丝,掀动春潮!

  月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他在路灯下,把评梅给他的信,重又看了一遍,——

  素君:

    我现在已是一个罩上黑纱的人了,我的一切都是

  黯淡的,都是死寂的;我富丽的生命,已经像慧星般

  逝去,只剩下这将要走进坟墓的皮囊,心灵是早已经

  埋葬了。

    我过去的隐痛,只可以让少数较为了解我的人知

  道。因为人间的同情,是幻如水底的月亮;自己的苦

  酒,只好悄悄地咽下,却不必到人前去宣扬。

    对于这人间,我本来没有什么希望的,宇死后我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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