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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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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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毁这黑暗丑恶的地狱之网。

    命运的魔鬼有意捉弄我弱小的灵魂,罚我在冰雪

  寒天中,寻觅那凋零了的残梦。求上帝饶恕我,不要

  再残害我这仅有的生命,剩得此残躯在,容我杀死那

  狞恶的敌人!

    我爱,纵然宇宙变成烬余的战场,野烟都腥:在

  你给我的甜梦里,我心长系驻于虹桥之中,赞美永生!

  评梅念完,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喝了一小口酒,然后把酒洒到高君宇的碑前,说道:

  “君宇,喝吧!我崇敬的英雄!今天是你的节日。我满满地敬你一杯!你坚强伟大而又柔情似水,世间有个姑娘永远地崇敬你!”

  当评梅斟满第三杯酒的时候,庐隐领着十来个男女青年,扛着铁锹,提着水桶。抱着松树苗,来到锦秋墩的小山坡下。他们转过鹦鹉冢、葛母墓,冷丁发现评梅手中擎着杯,站在高君宇墓碑前,满面流着泪水。

  庐隐赶忙挥了挥手,制止了那些青年的脚步,制止了他们的喧哗声。

  他们看见评梅穿一件淡蓝色的旗袍,脖颈上围一条长长的雪白的纱巾。这身装束把她的身材衬托得愈加苗条,丰满;把那张白哲的脸衬托得愈发高雅,俊俏。

  但是评梅,不是桃花那种美,——俗气;不是牡丹那种美,——雍容;不是菊花那种美,——冷艳;也不是梅花那种美,——清峭。不,都不是!这些,都比不上评梅本身那种自然的美。即使她轻轻颦蹙的双眉。显出的淡淡的哀愁,也使她的神态反倒显得更加淡雅。宁静,深沉,凝重,蕴含一种令人魂魄震颤的魅力。

  庐隐看着看着。惋惜地叹了口气。她深深地了解她这位女高师时期的同学、名噪京都的女作家——评梅。评梅孤傲高洁的性格,超然冷艳的生活,高尚而近乎神圣的情感,使她会把自己一生的全部感情,整个身心,所有的泪水,都祭献给她生生死死的恋人!

  庐隐让他们放下手中的铁锹,树苗,跟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君宇墓前,站在评梅身后,肃穆而立,垂首默哀。完全沉浸在缅怀悲悼之中的评梅,被巨大的哀思所完全地包围,她一点也不曾发觉庐隐他们已经来了,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了,正和她一同凭吊君字。

  评梅仍旧低垂着头,伫立在墓前,一边低泣着,一边轻声地吟道,——

    我自从混迹到尘世间,便忘却了我自己;在你的

  灵魂中我才知我是谁!

    记得也是这样夜里。我们在河堤的柳丝中走过来,

  走过去。我们无语,心海的波浪也只有月儿能领会。你

  倚在树上望明月沉思,我枕在你胸前听你的呼吸。抬

  头看见黑翼飞来掩遮住月儿的清光,你抖颤着问我:假

  如这苍黑的翼是我们的命运时,应该怎样?

    我认识了欢乐,也随来了悲哀,接受了你的热情,

  同时也随来了冷酷的秋风。往日,我怕恶魔的眼睛凶,

  白牙如利刃;我总是藏伏在你的腋下趔趄不敢进,你

  一手执宝剑,一手扶着我,践踏着荆棘的途径,投奔

  那如花的前程!

    如今,这道上还留着你斑斑血痕,恶魔的眼睛和

  牙齿还是那样凶狠。但是我爱,你不要怕我孤零,我

  愿用这一纤细的弱玉腕,建设那如意的梦境。

    垒垒荒冢上,火光熊熊,纸灰缭绕,清明到了。这

  是碧草绿水的春郊。墓畔有白发老翁,有红颜年少,向

  这一杯黄土致不尽的怀忆和哀悼,云天苍茫处我将魂

  招;白杨萧萧,暮鸦声声,怕孤魂归路迢迢。

    逝去了,欢乐的好梦,不能随墓草而复生。明朝

  今日,谁知天涯何处寄此身?叹漂泊,我已如落花浮

  萍!且高歌,且痛饮,拼一醉烧熄这心头余情。

    我爱,这一杯苦酒细细斟,邀残月与孤星和泪共

  饮,不管黄昏,不论夜深,醉卧在你墓碑旁,任霜露

  浸凌罢!我再不醒!①

  

  ①这是评梅为悼念高君宇,民国十六年,于清明陶然亭畔所著散文:《墓畔哀歌》,最早在1927年4月6日、12日、19日、26日出版的《世界日报·蔷薇周刊》第19期至第22期上连载。这里是节选。

  吟毕,评梅把杯中酒,喝了一口,然后洒在墓前,低声说道:

  “君字,喝吧!你永世不灭的英灵!今天是你的节日,我满满地敬你一杯!你可知道,世间有个姑娘的心,永远是属于你!”

  然后,她朝那剑形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这使人柔肠寸断的深挚的爱,这催人泪下的墓畔哀歌,感动了评悔身后的庐隐和那些青年男女,他们抑制不住地哭泣起来。

  哭泣声惊扰了淡妆素裹的少女,她慢慢转过身,看见庐隐和十来个年轻的朋友们,她深深地给他们鞠了一躬,低声说:

  “谢谢,谢谢你们!我代表君宇谢谢你们!”

  那些青年当中,有一个是绿波社的焦菊隐,他与评梅交往很深,常在一起饮酒谈心。他平时见到的评梅,天真活泼,姐姐般的温存。想不到她有这么深的悲伤,都隐藏在心底里。

  “梅姐,”他感动得流出了泪,“真是苦了你!”

  评梅看着他,叹口气:

  “哦,我不该让你们看到我的悲泣,在你们的心里投下一个阴影。不过菊弟,有君宇伟大的爱包围着我,其实我并不苦。只是,你有病,我原说不让你来的,你为什么又来呢?”

  焦菊隐说:“不,我的病算不了什么,给宇哥坟头植树,我怎么能不来呢?”

  庐隐,男子汉般的性格没有变,艰难的生活,痛苦的精神折磨,不幸的遭遇;没有把这位女作家压弯腰。她依旧是快人快语,雷厉风行。她指挥那些青年朋友,挖坑的挖坑,担水的担水,植树的植树。

  这工夫,庐隐陪评梅到慈悲庵陶然亭里转了转。评梅见到四年前君宇邀她和长辛店几位工人领袖见面的屋子,不免又生了许多感慨。

  待她们从陶然亭出来的时候,焦菊隐他们那些年轻人,已经在君宇墓地的四周植上了几十株松树,眼下正围着墓碑低着头默哀。

  突然,评梅发现焦菊隐一阵咳嗽,不觉心头一惊,她真怕!因为君字先就是咳嗽颊红,等到颊上红云退去之日,便是他化成僵尸之时。她赶忙走过去,用一种埋怨的口气说:

  “菊弟,我再四地跟你说,你病须快治,少年时留下危险的种子是很不幸的。你自己身体本来不很健康,不要糟蹋身体,家庭和社会希望于你的很多。菊弟,你保重了健全的身体,才能有了你心愿的一切!”

  焦菊隐颔首称是,表示一定按照梅姐的话去做。庐隐告诉他们,说她还要和评梅多待会儿,让他们先走了。

  待朋友们一走,庐隐便坐到高君宇墓前放声大哭起来。

  庐隐在短时间里遭到人间最不幸的死别:丈夫死了,母亲死了。哥哥死了!她的心境一点不比评梅好多少。她想到:“世间万事难料,而人的生死是最难料的。如同盛宴难免要散,好花难免要残,圆月难免要缺一样,人生难免要死。”想到死去的亲人,想到自己的不幸和孤苦,便愈发嚎陶大哭不止。

  不管评梅怎么劝解,也阻挡不住庐隐的嚎啕大哭。评梅听到伤心时,也不由得陪她流泪。

  这是一对同病相怜的女友,遭遇近似的两个教育界的女作家。现在,她们在世间所剩下的唯一最亲近最知己的亲人,就是彼此。

  蓦然,庐隐止住了哭声,用两只手使劲抹了两把眼泪,长长地吁了口气,自语道:

  “哦,哭一哭,真痛快!评梅,原谅我,从梦良死后,我一直憋到今天,见到你,见到亲人了,我觉得我才能这么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评梅掏出手帕自己擦了擦泪眼,又替庐隐擦擦,低声道:

  “快起来!”

  庐隐站起来,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土,苦笑道:

  “唉,我这个丑小鸭真是命苦!可淮想到,你这只美丽的白天鹅,也和我一样命运悲惨!走!”

  说着,只管自己先头走了。走两步,又站注,冷丁扭脸问评梅:

  “嗳,包里还有酒吗?”

  评梅点点头,打开小包,拿出那只褐色的葫芦状的小酒瓶,摇了摇,听了听,嗯,足有三两。

  庐隐劈手夺过去,咚咚咚,像喝凉水似的,一口气灌下去,抹抹嘴,咂咂舌头:

  “呵——真舒服!可惜太少!如果能把悲哀沉浸在酒里,常醉不醒,该多好呵!”

  评梅一怔。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评梅和庐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过了小桥,庐隐突然收住脚,一脸严肃的表情,悄声道:

  “评梅,知道吗?李大钊被捕了!”

  评梅一楞,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夺:

  “你说什么?李大钊怎么啦?”

  “李大钊被捕了!”

  评梅猛吃一惊,差点晕倒,身体晃了晃,庐隐忙把她扶住。

  李大钊虽然是北京大学教授,北大图书馆的主任,但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兼课,讲授《社会学》、《女权运动史》。

  评梅在女高师读书时,凡有李大钊到学校去演讲,评梅每次都要去听的。李大钊对评梅的思想影响很大,是评梅最尊敬的思想启蒙老师,从此结成了亲密的师生之谊。听到李大钊被捕的消息,她怎能不感到震惊,悲痛?

  高君宇生前也常常对她讲起李大钊的高尚品德,说他是北方革命运动的领袖,君宇十分崇拜他。评梅还在报刊上经常读到李大钊的文章,她对李大钊同样素怀崇敬的心情。因此陆晶清南下时评梅是首先想到李大钊的,因为那时北京的白色恐怖越来越严重,李大钊他们已经搬进了苏联大使馆。评梅费了许多周折才找到他,去请教他,去请他帮忙的。

  “三.一八”惨案之后,4月24日,《京报》社长邵飘萍被枪杀;8月6日,《社会日报》主笔林白水被枪杀;7日,《世界日报》主笔成舍我被捕。一时间,奉系军阀在北京血腥镇压文化界人士,动辄加以“宣传赤化”罪名,或逮捕,或枪杀,白色恐怖笼罩京都!

  军阀的残暴统治,使北方的革命运动转入了低潮。那时,正值国共第一次合作,李大别不但是中共北方区委的负责人,同时兼任中国国民党北京特别市党部的领导。这一时期,中共党员由三百人发展到一千人以上;国民党党员由二千二百人发展到四千三百余人。白色恐怖一来,为了保存革命力量,李大钊把两党党员大部分转移到外地去了;中共北方区委和国民党市党部的主要领导人,也由公开转入地下,住进了东交民巷苏联大使馆内的旧俄国兵营,继续领导北方的革命斗争。

  评梅急切地问:

  “李先生在哪被捕的?什么时候?”

  庐隐告诉她,就是今天——清明节的早晨!在苏联大使馆西院的旧俄国兵营,李先生他们临时办的地方。

  军阀当局,早就和东交民巷的帝国主义公使团秘密勾结,对苏联大使馆和驻在那里的李大钊他们暗中包围,监视。今天一早,奉军和京师警察厅出动好几百宪兵、警察、特务,加上帝国主义公使团的巡捕局的配合,悍然违背外交惯例和国际公法,重兵包围袭击了苏联的大使馆,以及附近的远东银行、中东铁路办事处、庚子赔款委员会,实行了疯狂的大逮捕。除了李大钊,还有范鸿劫、谢伯俞、谭祖尧等共产党员,以及邓文辉、张挹兰等国民党员。这一天,同时被捕的共有八十多名革命志士。

  评梅听说被捕的人很多,便问:

  “那,那……被捕的人当中,有没有……有没有一个姓黄的,他是北大的……”

  “有没有北大的黄心素!”心直口决的庐隐,替评梅说了出来。

  “是小鹿告诉你的?”评梅的反应异常敏锐。

  庐隐注视着她,点点头。

  “死鹿鹿!”评梅凝视前方,边走边说,“不过她是好心,但是我说过她,不让她那样想,那样做。”

  停了一会儿,评梅问:

  “是小鹿委托你……”

  “是的。”庐隐不等评梅说完,便抢着回答,“但是我理解你评梅!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你的工作,动员你。不!评梅,我支持你对君宇的一片苦心!”

  评梅激动地握住庐隐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是想通过这一握,把她对庐隐的感激之情。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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