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坡食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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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坡食人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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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屋顶上,耸立着一只精致的青铜鸡。它不仅是个装饰品,更有趣的是一到中午它就吧哒吧哒地振动翅膀,显然是有一套非常巧妙的机械装置在驱动。这使它很快在附近一带家喻户晓。
  青铜鸡刚镶上去时,一到中午振翅的时间,就有比管风琴和八音盒还要美妙的旋律流淌出来。但不知怎么回事,过了不久,音乐就不能演奏了。
  以前玻璃工厂老板的洋楼,现在成了外国人小学的校长詹姆斯?培恩先生的家。
  洋楼的周围也焕然一新。以前杂草丛生之地现在得到平整,各种各样的鲜花怒放其中,铺出了小路,修起了小水池,从前杂乱的树木也被移栽到别处。沿着小路,竖立了几处精巧的石像。洋楼的周围,就这样被改造成了美丽的庭院。
  没有变化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洋楼后边的大楠树。据传从黑暗坡成为刑场的江户时代开始,这株大树就一直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矗立着。
  凉一郎长大了,现在是高中二年级学生。
  因为一直住在黑暗坡,凉一郎总是忘不了坡上的大楠树。事实上,是他忘不了昭和二十年夏天的恐怖经历。
  四岁那年夏天傍晚看见的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因为是孩提时代的记忆,很多事情已经渐渐模糊了,但这个印象却非常强烈。以至于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基本都忘记了,只有这件事却日久弥新。这份记忆真的不一样,仿佛刻进了他的脑海,时常在眼前浮现。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做梦也能回想起来。凉一郎有时想,这件事难道真的发生过吗?不会是我的什么幻觉吧?
  成了大学生的光二也常有这样的想法。两个人自那以后,因为各自父亲工作的变化,有十多年的时间不曾见面。昭和三十三年的暑假,光二出人意料地来拜访凉一郎。久别重逢,首先提到的还是过去的那件事情。
  “那个,你还能记起来吧?那是真的吧?”光二问凉一郎说。他也常常认为自己的经历只是幻觉。
  于是两个人把那个夏天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想出来。虽然有些细节存在分歧,但主要情节上是完全一致的。
  “现在,那工厂的旧址已经改变了。”凉一郎说。
  “刚才到坡上散步吓了一跳。工厂的废墟清理干净了,变成一所学校。”
  “是啊,叫培恩学校。”
  “相当漂亮啊,但那株大楠树还是那样。”
  “嗯,那株楠树的确一点也没变。”
  两个人交谈到深夜。十点过后,光二突然提出想去看看那株楠树。
  “我实在是想去看看,没有办法。十三年前的夏天,那个女孩儿到底怎么了?那尖叫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凉一郎也说,“事到如今就是去看看树也不会有结果,但怎么也想去看一次,不去就不能在心里做个了断。”
  “嗯……”
  “晚上不太好啊。”
  “嗯,但是白天那里日本人也进不去啊,现在是晚上,也许能悄悄地混进去。”
  凉一郎的响应并不热烈。虽然他也曾多次想过这么做,但是因为害怕一次也没去过。好在今晚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他仍然踌躇不决。
  两个人把凉一郎店里贩卖的小电筒揣到衣兜里,向黑暗坡上走去,来到培恩学校的铁丝网前,悄悄翻了进去。凉一郎知道,学校的保卫人员只在零点巡视一次。
  他们俯下身子,从一个树荫下窜到另一个树荫下。
  校长先生的洋楼还有几扇窗户亮着灯。接近了住家,他们放轻了脚步。
  到大楠树前边,两个人蹲了下来。很长时间没有到它近前,楠树好像又大了一圈,模样越发怪诞。
  地面上到处是突兀的树根,两个人小心翼翼,终于到了树下。
  向上仰望,暗夜中的大楠树沉默地矗立着,周围到处可以听见虫鸣声。楠树像不可名状的巨人,刺破云天。枝繁叶茂的树冠笼罩周围,使树干附近更加黑暗,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微风摇动树枝,只听见唰啦唰啦的声音。
  光二掏出电筒,照着树干。一小块黄色的光晕在黑黝黝的树皮表面上下游移。十三年前倚靠在这里的飞机残骸,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电筒的光斑在树干上部的一个地方停住了。这里有一个小孔洞,光二小心翼翼地照过去。
  “不爬上去看看那里吗?”光二在凉一郎的耳边窃窃私语,声音稍稍有些颤抖。凉一郎一想到那里边的恐怖,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所以他没有回答。
  “我想从那里可以看到树干的内部,所以……”光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当年,如果那个小女孩是被楠树吃掉的话,那么透过孔洞也许还能看见她……”
  凉一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接着连汗毛也竖了起来。
  “算了,快回去。”心虚的凉一郎这样主张,但是光二听不进去。
  “将来还要到这里来吗?很难啊!我们煞费苦心,就是为了今夜有所行动。没关系,不会有什么事的,上!”
  光二声音的颤抖越发明显,他显然并不轻松。凉一郎吓得快要哭出来了,虽然害怕,但光二兴致高涨,他也只好接受。
  两个人把电筒放进衣兜,尽量悄无声息地爬上树干。
  大楠树纹理潮湿,散发着木头特有的气味。那气味就像水果搁置久了的腐烂味道。
  这种不正常的味道让人难以忍耐,恐惧、厌恶、不祥的预感好像要把他们的胸膛压垮。
  费了好大劲,他们终于到达了树洞口。光二首先把自己的左耳凑过去听。凉一郎一声不响地看着他的脸。
  光二的脸色迅速变化,瞬间极度苍白。虽然黑暗之中基本看不见什么,但凉一郎仍然感觉到了。
  “听……”光二声音颤抖地说。莫名的恐惧,让他张大了嘴。
  “可怕吗?”凉一郎也下了决心,把他的右耳凑了过来。这时——
  “啊呀!”
  尖叫由远而近,一清二楚。
  接着,哎呀哎呀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还有嗷嗷的低吼。
  “什……么……”光二此时只有嘴唇在动,发不出声音。接着他把电筒拿了出来,向孔洞里照射。
  两个人都向孔洞里看,心脏怦怦直跳,手脚瑟瑟发抖。
  “啊!”两个人发出意外的惊叫。
  湿漉漉的树洞内侧全都是散发着恶臭的内脏。树洞底下,隐约可以看见褐色的骨骸。
  光二因恐惧本能地关掉了电筒,周围立刻陷入无边的黑暗。上边的树叶沙沙地蠢蠢欲动,好像要把两个人赶下去。
  他们尽量控制膝盖的颤抖,从噩梦一样的树上滑下来。因为腿脚发软,凉一郎摔了一大跤。
  随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总之是穿过培恩学校,爬过铁丝网,逃命似的远离那株可怕的大楠树。
  此时,十三年前的记忆一下子清晰了。
  真的啊!那件事完全是真实的啊!当时的小女孩儿就在树中间,她被吃掉了,被树吃掉了。
  凉一郎一边往回走,一边反复地回想。
  回到家,铺好被褥,光二和凉一郎并排而眠。他们害怕被恶鬼缠身,再也没有提大楠树的事情。
  次年夏天,光二骑摩托车出了交通事故,死了。
  得到这个消息,凉一郎立刻认为是那株吃人的大楠树在作祟。这都是去爬树和偷窥的后果,凉一郎想。
  我再也不去琢磨那株可怕的树了,对谁也不说,彻底忘记它。楠树吞噬少女的场面,树洞里还装着那时的少女尸体,所有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秘密。从此以后,一直到死,都只装在我一个人的脑海里。
  凉一郎这样暗下决心。



 


食人树



   从黑暗坡往下走,在与旁边道路交会的路口向左拐,过了藤棚商业街,再向左拐,有一个高台,这里就是藤棚综合医院。这是和藤并家老屋一样古老的建筑,医院四周的水泥矮墙经年累月己经完全变黑色,墙脚已经长出青苔。
  藤并八千代的病房是二一二号,探视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相当充裕。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在探视之前在半路上的海鲜餐馆吃了迟到的午餐。后来当我们走进医院,看到接待口上边挂的时钟己经是下午四点了。
  那家海鲜餐馆到底是位于率先经受文化开放洗礼的横滨,欧式风格,装演考究。建筑物全部是木结构,墙壁涂成了蓝色,而窗户则是白的。我们三人就坐在靠近窗子的圆桌旁,窗台上简单地摆放了几件黄铜质地的航海工具。
  晕船却要坚持出海的人,一定是哲学家―手抚沉重的黄铜般灯,我突然想起以前御手洗脱口而出的话。
  御手洗总是喜欢这种比喻-―晕船的水手,恐高的飞行员―不知他怎么想的。我经常怀疑他所说的是不是他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棘手的案子,石冈君。”吃着海鲜沙拉的御手洗把左胳膊肘靠在窗框上,手托着下巴,看着我说。“是啊,非常难办。”我正把葡萄酒蒸梦鱼往嘴里送。森真理子似乎食欲不振,只要了咖啡。眼看着杯中的热气飘散出来,她的嘴唇连碰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昭和十六年的那件怪事,可能和这一次的事件有关联吧?”我边吃边说。御手洗托着腮,目光呆滞地挠着脑门。“有关联啊。”他平静地说,“我预感那株树不止是这一次,而是黑暗坡一连串事件的核心。”“但是现在是昭和五十九年,昭和十六年距今已经过去四十三年了啊。”
  “是啊。”御手洗嘟咕着。
  “刚才的谈论整个是鬼故事,不可能有合理的解释。现在我们强行插手黑暗坡事件,只要把这件事弄清楚,那么昭和十六年二战前夕的怪事也能水落石出。我们能办到吧?”我问。
  “骑跨在洋楼屋顶上、凝视着食人树而死的男人,还有在树下粉碎性骨折的老太太,以及四十三年前被吊在树上惨不忍睹的小女孩,并不是没有关联的。我们现在就像瞎子摸象一样,只知道事情的各个不同部分。就是这样,石冈君。我要解开这个谜,把大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不能解开四十年来隐藏的谜,眼下的这些事情也不会解决。虽然现在只是初期阶段,但我发誓将来一定要弄清楚。”御手洗坚定地说道。
  走出藤棚综合医院二楼的电梯,立刻感受到医院所特有的刺鼻的药物气味。一位患者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光头固定在肩膀上的黑色铁架里,推着婴儿围栏一样的带枯辘的步行器,从我们眼前经过。见此情景,我对自己所处的场所又有了新的认识,不由得严肃起来。“啊,我可以在那边的沙发上等着吗?”柔弱的声音传来,森真理子正在问御手洗。
  前方左侧,四个深红色的塑料沙发排成一列,和饮料的自动售货机以及烟灰缸、公共电话等形成的空间构成了一个候诊室。森真理子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这时不能强迫她做别的事情了。想必在她的生活中像今天这样的巨大变故也没有经历过几回,还要一直勉强陪着我们,根本没有调整的机会。御手洗看来也有同感,于是点头说好。
  森真理子留在沙发上,我和御手洗穿过消毒水气味浓重的走廊,朝挂着二一二门牌的病室走去。从御手洗的侧脸看,他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好这一次没有哼小曲儿。
  我们敲了二一二室白色的房门,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回音。我在走廊尽头无意中看见有一扇安全门,而御手洗则再次敲了敲二一二病房的门。
  “谁啊?”好像从墓穴深处传来了一个男人阴森森的声音。御手洗推开了门,此时能感觉到一种和走廊里完全不一样的独特气味。单人病房的中央有一张病床,一位老妇插着鼻管,被带子固定着躺在上面。眼睛微闭,可能是睡着了。病房的窗帘是崭新的,床头柜也很漂亮,沉默地诉说着患者的身份和富有。房间内的空气阴冷污浊,好像含有敌意。病房内的气味和走廊里不一样,我感觉到老朽和死亡的气息。如果说死亡气息来自于躺在床上的患者,那么敌意则来自于坐在房间两侧的男人。
  右侧的白发男子已经是老年人了,厚嘴唇,正用责备目光瞪着这边。他身体柔弱,坐在椅子上,一看就知道是小个子。对于御手洗的敲门发出低沉阴郁回应的,应该是这个人。
  而坐在左侧的人正好相反,是个强壮的大块头。戴着眼镜,圆鼻子下边也是个厚嘴唇。头发稀疏略显老态,实际上相当年轻。两颊和额头上的皮肤光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无框眼镜的后面,一双圆眼睛大咧咧地看着我们。他好像不准备作声。
  御手洗似乎没有觉察到房间里充斥着令人恐俱的险恶气氛。他依然兴高采烈。
  “您是八千代老夫人的丈夫照夫先生吧?这位是藤并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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