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坡食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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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坡食人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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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宅在哪里啊?您在哪里住啊?”
  “在伊势佐木町。”
  “哦?伊势佐木町?很近啊。”
  “是啊,所以总读您的书,还有插图。”
  “见笑了。那么,就定在傍晚五点吧,伊势佐木町,我散步正好能过去。”
  “三点怎么样?很对不起啊。”
  “啊?三点吗?哦……好吧,我们在伊势佐木町的茶室见面。”
  “嗯,石冈先生结婚了吗?”
  “结婚?没有。”
  “那有女友吗?”
  “没有。”
  接着我们就谈了一阵占星术。我从御手洗那里学到了各种各样的占星术。面对刚刚认识的女性,占卜的话题能使人愉快,这一点我算是明白了。
  她是天蝎座,但我推算不出她的生年,后来她说自己是昭和二十六年出生的。最后,我浮想联翩地放下听筒。
  走进厨房,以茶代酒。我平生第一次接到自己书迷的电话,真令人高兴。
  “谁打来的?”
  看我烧上了平底壶,御手洗一边擦盘子一边问我。
  “一个读者,是我的书迷,所以想要见我。”我用鼻子哼着小曲儿说。
  御手洗“哦”了一声。
  “那么,你去见她吗?”三十分钟以后,准备好红茶的御手洗左手端着小托盘,右手把茶杯送到嘴边,像英国绅士一样问我。
  “嗯,约在了明天。”
  我把刚才电话里的交谈经过告诉了他。
  御手洗把茶杯和托盘放在圆桌上,魁梧的身子斜倚着,左眉紧靠左眼,右眉向额头方向伸展开,漠然地看着我的脸,稍向右斜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这是御手洗的独特表情,他在心里嘲笑对方的愚蠢。
  “石冈君,事实胜于雄辩。所以我现在什么也不说。”
  就只有这么一句。接着我们就开始谈论医疗制度的缺陷,但我并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第二天,我一个人来到约好的伊势佐木町的茶室。先用眼睛寻找了一圈,没有令人思慕的身影,好像还没有来。我一边阅读杂志一边等待。微风吹寒,今天是星期二。
  向窗外望去,伊势佐木町石板路上的行人绝大多数都穿上了长袖衣服,身子向前探着,一副挨冻的模样。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出现。我在并不宽敞的茶室里徘徊。她曾说因为书里有我的照片,所以会主动和我打招呼。
  三十分钟过去了。
  “啊,石冈先生吗?”
  这样的问候在我的头部上方响起。我扬起脸,一个相貌甜美的女子正站在旁边看着我。
  我立刻站了起来。她微微鞠了一躬,在我对面坐下。
  “先生比照片可年轻多啦。”她说。
  两只圆圆的眼睛很可爱,粉色的口红,一笑就显出了酒窝。
  “哦?真的吗?”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册《斜屋犯罪》,放在桌上请我签名。这本书刚出版不久,我拿出签字笔,流利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除了这本,先生还出过其他书吧,叫做占星术什么的,原谅我想不起书的全名了。”她笑着说。
  她伶牙俐齿,我却不知为什么有了一种奇怪的心情。其实《占星术杀人魔法》比《斜屋犯罪》更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知道《占星术杀人魔法》却不知道《斜屋犯罪》的人有很多,但是反过来,知道《斜屋犯罪》却不知道《占星术杀人魔法》的人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我心里不禁有了疑问,这个人真是我的书迷吗?
  “出版这么一本书,石冈先生能得多少钱?”她问。
  “图书定价的一成。”我回答。
  “才一成?”她瞪大了眼睛问,眼珠滴溜溜转着。
  “对,只有一成。”
  “那稿费呢?”
  “这本书已经写完了,所以没有稿费。”
  “是这样啊!”
  她失望地说。
  “杂志刊载的时候另有稿费。就是说,这册书中的文章在成书之前由杂志原封不动地刊载,这个时候可以从杂志那里得到稿费。”
  “是这样啊!”她还是那句话。
  “对啊。”
  “那一张的稿费有多少呢?”
  “嗯?”
  “就是一张稿纸那么多字,能有多少稿费?”
  我只能苦笑一下。
  “你想当作家吗?”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是初出茅庐,所以只有三千元。”
  “三千元?那一百张稿纸的话岂不就是三十万元?!”
  “对!”
  “一个月能写一百张吧?”
  “嗯,应该能写吧。”
  “哦。”
  她陷入了沉思。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啊?真的吗?对不起,我叫森真理子。”
  “森小姐,你喜欢写文章吗?”
  “文章?不。但是写随笔……”
  “小说呢?”
  “小说尤其不行。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才能。”
  “是吗?”
  接着我们就不着边际地闲谈。但是她对我在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插图和文章好像一点也不知道。似乎她只读了一部《斜屋犯罪》,只知道我住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我猜测她有当作家的志向,于是才来跟我打听笔耕的实际情况。
  “你现在工作吗?”
  “我在横滨车站西口的百货店工作。”
  “百货店?”
  “是啊,正是女性的职场。今天我休息。”
  “那工作环境很好啊。”
  “但是先生,刚才真让人害怕。我迟到了,非常对不起,但先生的脸色很让人害怕。”
  “嗯?没有的事!我如果真的面目可怕,那我向你道歉。”
  “我是独生女,和父母在一起住。父亲已经上了年岁,全靠我的收入养家。”
  “哦。”
  我想这个人真是太健谈了。
  “石冈先生,现在有性情相合的人吗?”
  “性情相合?女性吗?”
  “对。”
  “还没有啊。”
  “恋人或者前妻之类,都没有吧?”
  “都没有。”
  “哦。”
  “你有吗?”
  “我也没有啊。”
  接着就谈到了占星术的话题。她问我昭和二十六年出生的天蝎座的人今年的运气怎样。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是御手洗他会怎么说呢?我推测着御手洗可能的言辞,寻找着合适的回答。
  事实上她想知道自己的星座运势与昭和二十五年十月九日出生的我是否性情相合。我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但是我这样表态以后,她又问与昭和二十一年九月出生的男性是否性情相合。
  这时的话题里出现了第三者,有点突然,我就问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已经分手了。”她说,“交往了一段时间,但是我想最后我们合不来。”
  “是性情不合吗?是坏人吗?”
  “不,我不认为他很坏……”
  因为担心失礼,我没有问得很详细。接着,又讲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我们商量着找一家有啤酒和下酒小菜的店去坐坐。
  开阔的店堂里,我们在一大排桌子中选了一个。啤酒杯斟上一半,后来干脆不用斟酒了——因为伶牙俐齿的森真理子一直口若悬河。
  她的前男友叫藤并卓,昭和二十一年出生,住在横滨西区户部,就在以前美国学校的旧址上建起的公寓里。
  相识的经过是这样的:真理子想买一辆小轿车,就到离工作地点很近的某品牌专业服务店去咨询,销售人员就是藤并。
  她说得不是很明确,但是综合她的意思,可以知道她的前男友是美男子,个子高,有教养,总是好脾气,也不说假话,她可以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她说两个人交往了七年。
  “从没想过要结婚吗?”
  “我觉得我们本质上就不合适。”
  “为什么?”
  “头脑聪明的人都很难接近,是不是?”
  “哦……”
  我微微颔首。
  “冷酷,任性,智商一百五十二,擅长所有的运动……还有,他又文雅又正直……”
  从她的口中,我想藤并的确是个理想的男人,绝对没错。
  可是,到了叫第二杯啤酒的时候,她的神色有了些变化。
  “我以为他住在品川,他一直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但三年前有一次看到了他的记事本,上面居然写的是横滨市西区西户部町。我跟他说我吓了一跳,但是他却说以前告诉我的就是横滨。”
  “啊?!”
  “我说我没听他这么说过,而他却肯定自己绝对说过。于是在前年,我就对他讲,既然是横滨,那很近啊,让我去你那里做客吧。他却说当时正有一个炒股失败的朋友寄宿在他那里,恐怕见面很麻烦,拒绝了。”
  “哦!”
  “但是以前,他说他父亲给了他一座非常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住,现在虽然有一个寄宿的人,我过去玩也不会太为难吧?”
  森真理子有些微醉,脸颊酡红,语气也变得有些怪异。
  “结果他说,那个寄宿的朋友开了一个面向小孩子的英语学习班。不是很奇怪吗?是不是?”
  我暧昧地点着头。她杏眼圆睁,已然完全醉了。
  “我那时就决定一定要去看看他的家。即使不能进门,也要从外面看看是什么样的房子。于是,在他上班的时候……唉,你知道西区户部的黑暗坡吗?”
  我不知道,就摇摇头。
  “不知道?黑暗坡的一侧是山崖,坡上有一株特别大的巨树,树枝十分茂密,伸出去遮蔽了坡道,就是在白天也很昏暗。那里曾经是江户时代的刑场。
  “虽然坡上的巨树下边就是曾经的牢房和刑场,但在十几年前,还是在那里为外国孩子建了所学校。学校的木质建筑至今仍有一些残留下来的痕迹,那里现在有一座公寓楼,还有一个废弃的澡堂,停车场也还在。
  “我先查看了公寓楼的信报箱,因为藤并卓上班不在家,我就坐上电梯到他的房间前按对讲机。”
  “啊?不是一座大房子吗?”我吃惊地问。
  “对,以前是座大房子,可是现在变成公寓楼了。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嗯?以前不是一所学校吗?”
  “对,但是据说学校出现以前是个玻璃工厂。”
  这时我的头脑不知怎么开始混乱了,过了一会儿还不见好。
  “接着,对讲机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天啊!他竟然有老婆!我虽然受了强烈的刺激,但是仍然要求进去,把事情经过全告诉了他老婆。”
  “嗬!你真勇敢。”
  “我只要鼓起勇气什么都可以做到。当时话没说完,他就回来了,说是钓鱼去了。”
  “怎么回事?他没上班吗?”
  “很可能已经辞职了,我没有问他。”
  这个叫藤并的男子好像一句真话也没有。
  “我的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怎么啦?’他这么问道。”
  “哦,那个……接下来怎么了?”
  “三个人简单说了几句话,我就回来了。”
  “他是怎样的表现呢?”
  “他对他老婆说,这个人脑子有病,总是吓唬人,她要再说下去就可能轻微休克,还是早点把她赶出去吧。他老婆虽然对赶我出来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快照办了。”
  “啊?你说这事已经过去三年了?”
  “嗯。”
  “现在他们分手没有?”
  “前天我带了离婚表格给他们……”
  “啊!”
  “他和石冈先生长得特别像啊,和蔼可亲,是非常好的人啊。”她这样说。
  那天晚上,我回去后把这些都告诉了御手洗。只见他在沙发上挺起腰板,不停地对我冷笑——又是那副他特有的表情。在日本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另一个有他这副嘴脸的人——歪着嘴,耷拉着眼皮,似乎在藐视你。此时他上身前倾,合起手掌,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就像要看透我的心思一样。
  “那么,你怎么看待她的事情呢?”御手洗好像在捉弄我。
  “嗯……”我提醒自己要慎重,慢慢地开口。如果不小心说漏了嘴,就可能成为他的攻击目标。
  “你反正是以为我一接到女书迷的电话就喜不自禁,忙着一起去喝一杯,只顾色迷心窍地口吐莲花。我告诉你,我还没那么愚昧。”
  这时,御手洗的眼睛睁圆了。
  “石冈君,你成长了。我得重新评价你啦!那你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认为她有志于写作,想向我这样有经验的业内人士打听出版界的情况,特别是收入方面的信息,所以她问了版税税率还有稿费之类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可是接着她就根本不问把文稿送到出版社的方法,而是初次联系时就问你已婚未婚这样的问题。”
  “嗯?”
  “要想成为一个作家,已婚还是未婚很重要吗?”
  “御手洗,你想说什么呢?”
  “看来她可是个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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