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香风天行 上部 by 忙里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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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尘香风天行 上部 by 忙里偷闲-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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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灯笼,看他从我身边走过,这人比我高好多呢。 

无聊的人都走了,我收拾心情继续看画。别说,有个灯笼还是方便了许多。我一路慢慢地看,有些书画是成了茶社典故的,下午刚听他们讲过故事了,现在看到作品,两下一合,立刻心领神会如临其境,不由得抚了廊柱轻笑出声。 

有风从湖上徐徐吹来,凉爽宜人。我的长发洗漱时散开了,夜里出来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人会看见,也就懒得梳起,由它披在肩上。现在被风轻轻的吹起,我不得不用手去拢。拢好了,理顺了,别到耳后,继续看画。 

这么多的名家作品齐集一堂,数量之多,品质之好,也是难得的景致。一幅幅慢慢赏来,颇有几幅神来之笔,让人看了,如饮甘泉,心旷神怡。 

画廊的尽头,是一座凉亭。亭里摆了小巧桌椅,精致典雅,亭边稀稀疏疏几支修竹掩映,一人悠闲地落坐亭中,正在品茶。面前的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点心。看我过来,举杯相邀。 

我把灯笼插上廊柱上的灯笼座。 

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他给我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却示意我不要出声,用手指了亭外让我看。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立即明白了一切。 

亭子建得巧妙,是这回廊的阵眼。回廊按了阵法布局,迂回转折,却全在亭子的视野之内,任何人走进廊下,亭子里的人都可以尽收眼底。也就是说,我刚才在廊下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他在这里坐看齐全了! 

我回头望他,他将盘子向我这边推推。 

“我也是坐到这里才发现的,来,用些点心吧。” 

我品了口茶,是好茶。 

捡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香酥满口,入口即化。不错,是极讲究的点心。 

“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我竟想不起来呢?”他在研究我。 

“哪家的公子你都认识?”这人是管什么的,干吗要知道各家的公子?! 

“不,至少我就不知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垮下眉毛,作出一个很无辜的样子。 

“嗤,”我笑,忽然很想逗他。“我啊,我哪个府上的也不是。” 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 

“我是这园子里的花妖,专门在半夜里出来吃人的。” 

“唔,得遇大仙,小生真是三生荣幸了!”点头作揖,做出夸张的样子配合我。 

“哈,”我与他一起笑了起来。 

他的笑,映了月色与湖风,听在耳中,看在眼中,柔柔的,爽爽的,竟传到了心里。晕晕染染,妥帖得象刚吃下的可口点心,让人脾胃舒畅,回味无穷。把刚刚廊下的一点不快,冲得烟消云散。 

“怎么样,觉得哪幅作品入得了眼?”见我不愿说,就立即换个话题。 

“你想考我啊?!”我扬起下巴。 

“哪里,只是刚才看你对着一些字画笑,觉得有趣,就随便问问。” 

“也没什么,都是些下午才听到的笑料,见了字画,便想起来了。” 

“这样啊,我也知道一些。不如我们从这廊子一路走回去,把你我知道的笑料再讲一二如何?”主意不错,正好补补前几天的缺憾。 

于是提了灯笼,并肩入了画廊,一幅幅看回去,也讲笑话,也点评作品,也谈些其它。 

最令我与他都深感惊奇的是,我们的见解竟然惊人的一致,以至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就可以明了对方的想法。 

这幅过白 

嗯,这幅太重 

…… 

这篇放纵有余,失了韵律 

嗯,这篇温润但不生动 

…… 

这句好,浑厚大气,彰显英雄本色 

嗯,看这句也不错,轻灵雅致,别具街巷情趣 

怎么我刚要说的话,总被你抢了先?! 

因为我走在你前面啊! 

那你站住, 

不! 

…… 

…… 

慢慢走回客房的路上,我们已经象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开怀畅谈了。从出资的富绅到田亩制度,从地区的发展到税收新政,从乡野趣闻到科考选才。我们的话题已经远远离开了书画,离开了洛川,离开了这一乡一土,一情一景,而直奔京城首府,政要机枢,几乎推开朝堂的大门,纵横天下局势,畅讨治国经略…… 

在客房门口意犹未尽互道晚安后各自回房。进了门,我才发现,他那件月白色的暗花织锦披风不知何时披在了我的肩上。而他的名字,我仍然不知! 

 

第四章 

 

一夜无梦,睡到日上三竿,满身疲乏尽去,神情气爽。 

起来洗漱妥当了,吩咐竹儿去还衣服,竹儿问也不问,拿了衣服起身就走。我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一边心里想着竹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这竹儿比我小一岁,说是为了报恩才到我家当下人的。年龄虽小,却是江湖上混大的,人精一个。出门有他跟着,什么事都不发愁。 

过了半个时辰,竹儿回来,带了几样精致点心和糯糯的一罐燕窝八宝甜米粥。都放在极考究的器具里盛了,连擦嘴的餐巾也是上好的绸缎。 

竹儿一边手脚麻利地伺候我吃了,一边开始盘问我。 

“公子怎么认识太子殿下的?” 

“哪个是太子殿下?”我正小心品着奶油蜜酥卷上的椰蓉,被他猛一问有点糊涂了。 

“你披了人家的衣服,吃了人家的粥,怎么还问哪个是太子殿下?” 竹儿急了,捉住我的衣袖瞪起小眼睛看我。好象我惹了天大的麻烦。我停下手,望着碗里的粥。 

“他是太子?!”原来他就是太子啊!我轻笑,怨不得看起来有点眼熟呢。 

“他虽然穿了便装,但大家都说他是太子呢。看这吃的用的,哪是普通富贵人家使得起的。对了,我还听院里的伙计说,他包了东面整个一座楼呢,里里外外住了好多下人。那些名门闺秀大小姐们天天打扮好了在他楼下转悠,听说知府家的二小姐前天就跟他说上了话呢。……”竹儿什么时候兼职当“包打听”去了?! 

吃饱喝足,我跟竹儿说“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竹儿问我,“也没什么着急的事,为什么不再玩些时候,不是说还有拍卖会很热闹么。”我说“该看的都看到了,也就是这样了,我又不想买东西,拍卖会不过是凑个热闹,不去也罢。我中意的那几幅作品花落谁家,将来都会有人传扬,我也不着急知道。” 

竹儿不说话,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拿小眼睛使劲看我。 

真的不着急知道么? 

是不着急吧! 

隐隐地,我觉得我知道,知道那几幅作品会落在谁家。 

但我不想跟竹儿说。 

收拾好东西到前面柜上结账,那掌柜的笑得比院子里的牡丹花还热烈。小伙计小蜜蜂似的围着我转个不停,擦桌子,掸凳子,端茶倒水上果盘,就差点要打扇捶背了。 

那掌柜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可这点房钱今天就算不清楚了。弄了好半天,一个竹算盘,右手打完左手打,左手打完右手打。嘴里念念有词,打完一遍又一遍。噼啪作响,好像他算的不是我这一夜的客房钱,倒是今年国库的总收成。 

我也不出声,也不催他,任他在那里磨蹭。一盏茶都快吃完了的时候,他总算打够了算盘。抬起头,报了个豆腐块大的数字出来。 

掏出银子,结算完毕,我起身往外走。 

竹儿提了包袱跟着我走,魂不守舍地左顾右盼,见我没半点逗留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要不要去跟那人道个别。我淡淡说不用,目不斜视地往外走。竹儿很泄气,跟在背后嘀嘀咕咕地小声指责我,说吃了人家的,用了人家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多不合适啊。怎么也应该留个字条捎句话什么的啊。说得好像我是哪家的闺秀要跟人私通似的。 

我停下来笑竹儿,你拿了人家多少好处,就这么着急把你家公子卖出去?! 

竹儿千年不遇的红了脸,闭嘴不说了。 

走到门口,有仆从打扮的一位面目端方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恭敬行礼。 

“这位公子,这是我家大人送给公子的一点薄礼,望公子笑纳。”脸上堆满笑,将几卷画轴塞到竹儿手里。 

“你家大人是哪位啊?” 竹儿前一刻还着急怕人家不知道我要走了,这一刻见人家派人来了,就立即换了嘴脸,端起架子拽得不行,明知故问。 

“我家大人说公子看了,自然就知道了。”对方答得不急不慢。 

我随手抽出一幅,展开,是我昨夜夸赞过的《烟雨梦归江南图》。再看一幅,是我昨天说笔法诗文俱佳的一首新诗《沐东风》。 

不用看了,其它的也必然都是我说过好的那些了。 

略略思考了一下,做了决定。 

“回去跟你家大人说,我在这里谢过他的盛情,这些东西我都收下了。” 

那仆从见我收了礼物,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舒口气,再接再厉。从怀里掏出个精致小巧的黄金令牌。 

“还请公子收下这个,我家大人说,如果公子哪天去了京城,带着这个会比较方便。”一边说,一边小心看我的脸色。 

我接了,也不细看,收在口袋里。 

“那小人还有个不情之请,公子可否告知贵府上哪里,仙乡何处?日后小人投书送简也好有个去处。公子若有事差遣,小人也好尽快赶去。”好个会说话办事的家仆,难怪他家那位大人会派他来。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日后,我会去找他!”对,我已经决定了,日后,我会去找他! 

等我学完了全套兵法战策,等我习熟了第九层神龙追风枪。当我有能力替他分忧解难的时候,我就会去找他,到他的身边去,陪在他的身边。 

我要与他牵了手,把酒月下,评点古今;我还要站在他的身旁,与他一起欣赏江山如画,岁月如诗;我要让他的世界里,笑声朗朗,朗朗笑声! 

笑声朗朗,朗朗笑声!那年,我十四岁,他十八岁。我们结识在洛水河畔墨比花香的凌波诗会上。从此纵马天涯,为国愁,为天忧。我愿做当世英雄,只为他霸业江山如铁。此情可待,千古悠悠! 

那年凌波诗会上关于我和他的那段佳话是许久以后我才听人在酒桌上说起的, 

话是这样说的: 

那年的诗会因为有太子殿下的莅临而格外盛事空前,连园子里的花妖都忍不住化了人形出来玩耍。就有很多人亲眼看见,那花妖半夜里与太子殿下手拉着手挑了灯笼在廊下共赏书画。 

那花妖长什么样子? 

只看见那花妖披了太子的披风,散着一头缎子似的及腰长发,肩薄腰细,步履轻盈。虽然辨别不出男女。可想也知道,花妖么,定是美得不得了的。 

那花妖都说些什么? 

众人离得远,听不真切,说的什么就不知道,只知道那花妖一路说说笑笑,妙语连珠,太子殿下笑声不断,还不时抚掌称快。 

那怎知是花妖? 

太子殿下亲口说的,说是花妖自己告诉太子殿下的,这还有假! 

于是,那年之后的每次凌波诗会上,都有人半夜里专门挑了灯笼到廊下去等,等花妖来会。等了一届,又一届,都再也不见花妖踪影。总有不死心的,还要等。 

花妖是再没有出来过,倒是诗会上新出了一个有趣的节目,就是众人夜里到廊下坐了比灯笼。看谁的灯笼最精致,最新奇,谁便赢了头彩,被称作“花信使”,园子里开的最大,最好的那朵花便插在他头上。 

众人说,那花妖是恋上了太子殿下的风神俊朗才现身出来的,太子殿下登基作了皇上,不再来付凌波诗会,那花妖也自然就不会再出来。 

月下花妖的故事,多么诗情画意的邂逅啊! 

月光下,回廊里,他柔柔的笑脸和朗朗地笑声从此便铭刻在了我的心里。这么些年,越刻越深。仿佛,我就是为了听那笑声才来到这人世间的,那笑声便是我今世想要找寻的一切。 

什么土地、城池,什么功名、利禄,都本不在我的眼里,我眼中的,始终是他。 

每当我打了胜仗回来或者又出了良谋妙策,他总是兴高采烈地眯起眼睛笑着说,“朕的阿行,是最不会让朕失望的!” 

那一刻,他的眼中流光溢彩,面上是三春的景致,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我从内心深处,深深地,深深地,希望我的陛下,能够快乐。 

只要他能快乐,我此生再无它求!只想醉在他的笑声里,死在他的笑声里。 

快死了么? 

天已经黑透了呢。两天来,我就这样躺在这里,恍若回到了洛水河边,回到了那繁花似锦晨风拂面的庭院中,那盛开的牡丹的花香就在我的鼻端,而他的笑声就回荡在耳畔。 

从来没有哪一刻,象这一刻般如饥似渴地,思念着他。 

透过帐口的缝隙,我看见影影绰绰的篝火。篝火边,围坐了许多人,闹哄哄地煮了食物在吃。偶尔有一两句大声传过来,说些什么也听不真切。 

不时有巡逻的士兵排了队从帐前走过。 

夜半,四周一片黑暗,偶尔有睡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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