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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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记事-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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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店,先吃饭。”红凤淡淡回答,有些意兴阑珊地把缰绳放到店小二手中。

在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寻觅了多年的答案,将出现在这个即将走进去的建筑物里。

这家客栈很大,有好几个小院子,好几栋楼,最前头正楼的一层卖些吃食,二层是正经吃饭的雅座。红凤到房间安置好后,就被引到二楼一角坐下。

到底在京郊,又非吃饭的正点,二楼只有寥寥几桌人,但是正中央却有一伙极其显眼的人。坐着的只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白狐裘,纤尘不染,头上带着精致的箬笠,白纱飘垂,遮住容貌。团团围着他的有十几个,颇有威,似乎是显贵人家。

不知道是谁家王孙公子出游,这般招摇。

红凤忍不住多看两眼,发现中间一个瘦小却大腹的老者,带着一对有齿钢圈,形貌酷似江湖传说中“星棋双宿”中的“满天星”朱纤细。朱纤细在江湖中算得上一流高手,居然作了人家的护院,看来此人来历不凡。

那桌上摆满酒菜,白衣人却连筷子茶杯也不沾一下。

红凤不是喜欢管闲事凑热闹的人,又兼满腹心事,任他多奇怪,看了两眼也就不再理会。只闷头吃自己的饭。

突然间一个家丁打扮的小厮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胸口像护宝似的抱着一包东西,叫道:“大人,来了!来了!还是热的!甜的咸的都有!”

旁边站立一人说:“怎么这么半天?大人都等饿了!”

小厮有些委屈,低声说:“这京城在北方,哪里找黄桥烧饼去?小的骑马跑了十几里路才好不容易找到!”

黄桥烧饼?

那位达贵人要吃的是这样的贩夫走卒的干粮?

红凤有点怔仲,恍惚间仿佛看到七八岁的自己,扎着两根小辫子,穿着打补丁的棉袄,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呵着热气,怀里揣着一包东西,兴冲冲地在村后头找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得比她还要破烂些,不过一张小脸真是漂亮,庄稼人家居然有这样漂亮的小男孩,实在叫人诧异。

“给!”小红凤把那包东西塞给小男孩,“青桐哥哥最喜欢吃的黄桥烧饼!是答谢青哥哥昨天在后山救我!今天在集上我叫爹爹给我买的!我一直捂在怀里,还热的呢!”

小男孩大喜,接过去一看小小纸包里有一长一圆两个,澄黄喷、酥脆微热的小小烧饼,更加高兴,说:“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吗?红凤你真好,以后我也会救你的!”

小红凤笑弯了眼睛,滋滋地看着小男孩小口小口舍不得吃,说:“青哥哥救我,我也会救青哥哥。不叫二牛他们欺负人!”

烧饼很小,虽然很小口地吃,还是很快吃光了,小男孩意犹未尽地把手上的饼屑也舔得一干二净,惋惜地叹了口气。

红凤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事,抿嘴笑着,塞到小男孩手心里。小男孩展开手心一看,是一枚极其粗糙的男用木头簪子,村里的成年男子大都用这种簪子挽头发。

“哪来的?”

“二叔要走船,今年不回箭年,提前给我的压岁钱,我在集上买的!”红凤笑咪咪说。

“我用不着啊!”小男孩把那枚簪子在阳光下转来转去地看着,有点好奇,又有点不感兴趣。

“以后就用上了。”红凤也不恼,还是笑眯眯的,“等青哥哥十五岁就可以拿它挽髻。青哥哥头发又黑又亮又软,挽上髻一定好看死了!”

“咳!”小男孩不屑地说,“男人要好看干嘛?小丫头就知道这个!再说还有六年呢!你有这个闲钱还不如再给我买两个烧饼!”

小红凤终于生气了,一把抢过簪子,说:“你不要还我!”

小男孩见她生气有点着慌,连忙抱住要走的小姑娘,夺过簪子来,说:“要,要!谁说我不要了!”

……

红凤因为回忆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突然一声巨响把她心神唤回:那个白衣人一脚把那小厮踹翻在地,烧饼都砸到他脸上,饼屑弄得满头满脸。

“该死的奴才!拿什么东西例弄我!这叫黄桥烧饼吗?哪有那么难吃的黄桥烧饼!”尖厉阴寒的声音,带着暴戾,却还是不能掩饰掉原本柔婉动人的声线。

“是那个小贩说这是正宗黄桥烧饼……”小厮委屈地辩解。

“去给我把那个骗子抓来!”

周围寥寥几桌的食客都开始走避出去,红凤没动。

一两盏茶时间,派去抓人的抓了一个三十多岁,青衣短打扮,油腻腻的小贩进来,扔到那贵人面前瑟瑟发抖。

“你是哪里人?”阴恻恻的声音。

小贩没经过阵仗,只会哆嗦,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回,回老爷话,小,小的安徽人氏……”

白衣人暴怒:“安徽人?安徽人会做黄桥的烧饼?”对身后的保镖打手恶狠狠地说:“给我把这骗子的手指一根根拗断!叫他以后做不成这骗人的假货!”

两个保镖上前提起吓瘫了的小贩,哭爹喊娘的声音刺耳地传过来。

红凤也算名门正派出身的侠,看到这里也坐不住了。她双手在桌上轻按,身形一掠而起,双刀不曾出鞘,手中一推一拉,就从那两个保镖手中抢过小贩,抖手扔到角落里。

半路杀出程咬金,保镖们如临大敌,把白衣人团团围住,拔刀向着红凤,纷纷喝骂。

“烧饼做得不好,罪不至此。”红凤声音清朗悦耳。

朱纤细眯眼看了半天,说:“原来是寒雪峰妙心神尼的高弟单红凤侠,单侠好宽的肩膀,来架这不平事!”

“万事莫为己甚。”红凤一贯的不卑不亢。

朱纤细自知未必能敌,一使眼,众人齐齐扑上,红凤夷然不惧,一撤双刀,舞出两团寒光,同众人斗在一处,身形矫娆洒脱。

有两个想护着那白衣人退后,免被误伤,却被挥退。那个白衣人一动不动坐着看他们打斗,连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

果然,红凤一把刀尖荡开朱纤细的双轮后,刀尖微侧,惊险万状地挑飞了白衣人的白纱箬笠,白纱飞舞,黑发微扬,露出一张绝容颜。

白衣人还是一动不动。

红凤整个人僵在那里,连被人趁机用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知道闪避。

那张脸,十二岁后就没有见过,如今已经大大不同,全然不同,连眼神也不同,可还是一眼就认得出啊。

以为再也见不到,找了这么净有消息的人。

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后又活过来,红凤的身体,手臂,刀尖,一点一点颤抖起来……

“青……桐……哥哥……”喉头干涩,嘴唇发抖,声音低弱。

双目凝着,陌生又万般熟悉的眼睛。

“我现在不叫储青桐,叫张青莲。”白衣人轻声说,好像大声会惊醒一个梦境,但是声音好奇怪。

张青莲,最近这一两年开始闻名的昏君的新男宠,无耻的佞臣,竟是他吗?

“我找了好久……”红凤的嘴不受控制地轻轻翕动起来,好像有什么外力在操纵她说话,而不是她自己在说,“两年前出师,我就回去找你……才知道你被你娘卖给……我又去王牙子那找你……一直找到沧州……可那些人都死了……连碰过你的人也都死光死绝了……我又找了好久,在山东乡下找到一个在那个鬼地方做过佣人的老婆婆,她说你没死,被一帮神秘人带走了……我失掉所有线索,只好到处乱找……”

红凤很奇怪自己的声音居然听起来那么平静,自己的眼睛里居然一点眼泪都没有。

张青莲突然笑了起来,“你现在找到我了。”他柔声说,“又能做什么呢?”

红凤愣住了。

张青莲笑得极温柔:“我一天几百遍求着老天让我死的时候你没找到我,单侠,你正在成为武林人人敬仰的侠……你现在找到我,又能替我做什么呢?报仇吗?我都报完了……让锡好日子?我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对了,单侠武功高强,可以保护我!”他又笑了笑,伸手在桌角一拍,一个桌角就慢慢变黑,变成粉末,飘散开去,而剩下的地方截面整齐如刀裁。“可惜,我现在也学了武功了……”

红凤的眼泪慢慢留了下来。刀慢慢掉在地上。

……

“等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追到前面的中年貌尼姑和小姑娘,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磕得头上鲜血直流,“求求师太,也收我为徒吧!”

小姑娘不忍心地看着小男孩,央求地扯新拜的师父的袍袖,貌尼姑神冰寒,虚空一拂,把小男孩托起来,冷冷说:“我收她为徒是她天赋淳厚,你禀赋单薄,难成大器,不是练武的料子。”

“那师太带我去给你们做饭劈柴吧!我什么都能做!吃得也不多!”小男孩不死心的苦苦哀求。

“寒雪峰不能让男人上去,你年纪虽小,也不能破例。”最后的希望也被打死。

小姑娘好不容易求得师父同意,把小男孩拉到一边,掏出帕子,替他擦头上的血。小男孩一把抓住她腕子,哀恳说:“红凤,你别去行吗?你去了,我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姑娘犹豫再三,狠狠心说:“青哥哥,我想学武功,当个大侠……当大侠不好吗?到时我就可以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咱们了……还能让青哥哥过上好日子!”

“那,”小男孩有点怯怯说,“红凤说好长大要做我老婆,成了大侠,还肯嫁我吗?”

小姑娘笑起来,露出不易察觉的一颗小虎牙,“肯的肯的,青哥哥你等我,我十八岁就回来同你成亲,做你老婆!”

终于还是走了。

只留下小男孩一个人,站在村外的风里,小小身子上打着补丁的破衣服在风中胡乱翻飞。

……

“啊,想到了!”已经从漂亮小男孩长成绝世男子的男人故作喜悦地叫起来,“红凤可以做我的丫环,我还缺个合用的丫环!”他双目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红凤,你肯不肯做我的丫环,伺候我,给我端茶送水,叠被铺?”

“嗯。”红凤轻轻说,“我肯的。”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肯的。

如果可以挽回一点已经挽回不了的东西,就算做丫鬟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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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我本来在徐凤当丫环时和原张青莲的事,写了一半头疼得不行了。想想其实也没必要写了,该交待的我这篇已经交待了,还是留点想象空间的好,所以去掉未完二字,现在改写正文,不知道晚上赶不赶得出来,如果不成就要明天,对不起了。

“打尖”那个我改了,谢谢捉虫的朋友。

luanch发给我的留言看到了,谢谢台湾的朋友。

第一卷 小珠

作者有话要说:同意转载,请看文案,不需要等我回复的,只要留地执可。自从上次溜来之后,我就不曾再来过这京城西南的平民聚集地,此次旧地重游,身边有锦梓相伴,滋味自是不同。

还没看出乱的由头,但是不知是不是我有先入为主的成见,街上行走的百姓,十有七八面有愁,街上摊贩也似冷落了些。

我们逛到一家米栈门口,那里已经排起了堪比国庆期间火车售票点的长龙,蜿蜒数十米,衣杂乱,人声鼎沸,男老少俱有,堪为壮观。我同锦梓挤到前面去问米价,被数个神情焦躁的人横眉冷对:“去!去!年纪轻轻不学好,到后面排着去!”

我们出来时不想张扬,换了下人的破衣服,结果就遭到此等待遇,不由互看一眼,暗自失笑。后头一个头发稀黄,脸部浮肿,穿翠绿袄子的中年大妈见我们都是眉清目秀的后生,好心告诉我们说:“十五钱一斗。”

十五钱是平价令的最高价。

那大妈又压低声说:“两位小哥买几斗?奴家替你们带,每斗多加一文就是了。”

原阑是我和锦梓的魅力,是要做生意,我忍住笑,谢绝了她。大妈急了,说:“小哥莫要不识好歹,仓早不卖了,这钱记米铺每日只从未时到申时开一个时辰,你现在排队可轮不到了!”

啊,只开一个时辰么?看来情况真不乐观。

这位大妈很有安利推销员的潜质,絮絮叨叨还待说服我们,突然前面起了动,米铺的伙计走出了几个,呐板上门,说:“米卖完了!”后面的人群急了,纷纷大叫起来,说:“才未时末呢!怎么就不卖了?”

伙计脸孔僵硬,“没米卖啥?不信店里搜去!一粒也没有了!”

人群炸开来,叫嚷不止,大妈货源没了,也没法兜生意,直着杀猪嗓子叫:“还让不让人活啊!家里孩子饿得哭啊!”坐到地上抹眼泪,挥舞着手帕拍大腿作为哭喊的节拍,并且即将满地打滚。

叫嚷的当然不只她一个,更多人则是深锁着眉,满脸愁拿着瘪瘪的米袋默默离开。我看得心情沉重。

锦梓拉着我离开,我一直在想如何说服那帮老顽固,如果真的说不服,还有什么圈钱或是弄米的途径。

如果真的是没有粮食了怎么办?

从印度或东南亚进口?这时候的印度和东南亚是怎生情况?

回去路过了上回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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