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和x三多,终袁许]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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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和x三多,终袁许]皮影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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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解放军?”许二和皱眉,烟头掉了灰落在裤腿儿上,烫得他踢了踢脚。
  “那是关于咱老三的前程!知道不?!”许百顺一副对牛弹琴的无奈表情,说完便狠拍了一下许三多的后脑勺,“龟儿子,跟我走!成才小子一惊一乍的蛮有名堂,这玩意儿你也得找老师教教!”接着便赶着许三多出了门。
  猜到爹是要带三弟去找马老师写那发言稿,许二和嗤了声,想起当初爹逼自己和大哥去老师那儿要来的纸条至今还没派上用场。
  这么一想,心里莫名又松活下来,许二和笑了笑,抖落烟蒂:他许二和不是个信命的人,可他有预感,以他对许三多的了解,三弟当兵这事儿,成不了。这不,七年前就预言过了,他家啊,出不了一个当兵的!
  提了提有些松垮的裤腰,许二和转身进屋。可这跨进屋还没多久,便听院门前一阵犬吠,接着是村长喝斥他家大黑的声音,然后便听见一个温润男声冲屋里喊:“请问许三多同志在么?”
  原本不想搭理,可那人却连喊几遍也不见消停,二和抽了口烟,跨出屋,斥道:“吵吵啥!吵吵啥呢这!”
  村长领了个青年军人站在院儿里,向他介绍:“这位解放军同志呐,是来家访你家老三的。”
  看来跟他和大哥相比,爹这次是把三弟往当兵路上推得更近了,连家访的人都来了!许二和心里又没了谱,一下失了好脸色:“吵吵半天就是为了当兵啊?”村长理所当然地应了声,激得他心里更恼,冷哼了句“没在!”便狠抽口烟,回屋去了。
  “——嘿!你小子!”外面村长止不住地向那位军人数落着他们一家,许二和坐在床边,抽着烟冷冷地笑:说吧,想说什么就尽量说,把那家访的说走,让咱三弟不用当兵最好。
  又是一阵脚步声,听见外边儿的人对话,是许一乐买了食材回来炒菜做饭,一下锅就加辣椒大红,炒得浓烟直冒,呛得那解放军咳个不停。
  许二和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起身走过去,一脚踹了门儿关上,果然又听到村长一阵指责,耸耸肩,到床边仰头躺下,捻灭烟,拿起三弟的课本儿一页一页翻着。
  过了会儿,大概是爹领着三弟回来了,外面一片喧闹人声,不时夹杂着爹对三弟的斥骂,阵仗大得很。屋里许二和抿紧了唇,捏得那书页发皱——即使在外面打架多么凶神恶煞,即使在家里多么有反叛精神,但说到底,同样畏惧许百顺。从小到大,每当爹打三弟时,自己也只敢在旁边或外面杵着,等爹收了棍棒,才能挨上前哄哄三弟不哭……
  可笑吗?自己一向爱跟爹和老师长辈什么的对着干,但到了关键时刻,其实什么也不敢做。
  很多年后,当许二和回忆起这时自己的无所作为,在无奈和认命服输之余,仍免不了有丝遗憾和懊悔。
  最终,许二和七年前的预言没有实现,那个家访的军人拍板儿定案,三弟成了他们家第一个当兵的人。
  许二和就这么一个人在屋里呆了很久,手上还捏着那本语文课本,书被他揉皱了好几页。
  等到外面全都安静下来,许二和深吸了口气,放下书,穿上鞋,打开门走出去,院儿里只有许一乐在扫地洗碗。爹约摸是送解放军去了,那许三多呢?
  左右看看,许二和向大门外走去,不顾许一乐在后面吆喝着叫他帮手打扫。
  日光从枝头晃过,连带出一串跳跃的光斑,沿着近几年返修过的小路一直走,绕过村儿南面的荷塘,看风撩动绿叶轻颤,记忆似与1991年那个夏天重叠。
  “二和!许二和!”二十五岁的李壮志穿着白背心,扛着锄头跑过来,手指着前方,“——成才那伙人又在揍你弟弟啦!”
  许二和怔了下,一把抢过李壮志的锄头,拔腿就跑!
  脚下腾起一片沙尘,就像十一年前那次一样,许二和拼命地跑,喉咙渴得冒烟也顾不上,穿过刘老头家的院子、拐过杂货店的墙角,便看见村长家那死小子带着跟班在水稻田边围着三多又踢又打——
  “——□的!弄啥呢!”许二和怒喝一声,抄着锄头就打了过去,吓得那群家伙四散逃窜。
  “别跑!你他妈有种就别跑!”许二和举着锄头指着那群混蛋,看他们跑得没了影儿,才连忙过来扶起许三多,“三儿,三儿!”
  许三多从臂弯里抬起头,脸上沾了点儿灰,却没再像小时候那样挂着泪杠子。他就着二和扶他的力道站起来,拍拍裤腿儿,呲牙一笑:“没事儿,二哥。”
  许二和心情有些复杂,怔了半天只伸出手揉揉三弟的刺猬头,拄着锄头沿着田垄头缓缓坐了下来。许三多眨巴眨巴眼,也凑到哥哥身边坐下。
  渐斜的落日从水面划过金色粼波,衬着青山翠色,暖意融融。兄弟俩在田垄头安静地坐着,看着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许三多侧过头看向许二和,然后缓缓挪近了些:“二哥。”
  许二和有些出神地望着晚霞映照中的绯色山村:“弄啥?”
  许三多腼腆地低头笑了笑:“没事儿。”
  许二和巴着锄头嗤了声:“滚一边儿去。”
  许三多还是低着头笑,笑过了又弯着眉眼来看二和:“二哥。”
  许二和吸了口气:“……到底弄啥?”
  许三多自顾自地笑,目光却还是停在二和脸上:“还是没事儿。”
  许二和侧头看他,许三多还是憨憨地冲他笑,笑着笑着又低下头去一个人乐。
  许二和偏过头去望望远山,又转回头来,犹豫了下:“……疼不?”
  许三多摇摇头,仍旧冲着他乐。
  暮色下,三弟脸上像染了火烧云的色彩,红彤彤的,虽然青涩,却已不再是那个只会扯着哥哥袖子哭成一小花猫的孩子……
  许二和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儿哽,侧过头去沉了沉气,缓缓开口:“……三儿,我跟你说啊。这离开家门了,外头要是有谁给你来硬的,你千万不能再软了啊。”
  许三多微歪着头,纯净的眸子有着不解:“那、那咋硬啊?”
  许二和眯了细长的眼,沉默半晌,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哎……”旁边小家伙眨巴着眼,怕自己又犯了什么错,皱着眉,一副担心的样子。
  “……三儿,我跟你说啊。这锄头是弄啥的?它不是光能锄地。”许二和转过头,冲许三多抡了抡拳,故意弄出个发狠的表情,“你要是没有锄头,你有没有拳头?”
  许三多盯着二和的手瞧了会儿,又咧着嘴笑了。
  “你看看你那样子。”许二和有些无奈,“跟你说管个求用。你啥时候敢跟人动手啊。”扯扯嘴角,这个弟弟,自己从小看到大,他难道还不够了解么,真是自己屁话多。
  许三多也不争辩,就靠着自己最信任的二哥,憨憨地笑。
  太阳落到了山的另一头,余晖脉脉,给这村子镀上最后一层金。
  许二和刨弄两下头发,长出一口气:“走吧。”见许三多转头看他,放松了语调,“你走了,我也就走了。”说着,笑了笑,“这么丁点儿大个地方,点支烟,就把全村儿都转完了。我呆不住。”
  “二哥,你要往哪儿走啊?”许三多皱着脸问。
  “不知道,反正好了就把你们都接过去。”许二和偏过头,望着远处村子一派暮色,语气带着丝豪情万丈,也带着丝对未知将来的不确定。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看向许三多,一皱眉,“哎哟,你是去不了了,当兵了。”
  许三多怔怔地和他对望,然后缓缓绽开一丝笑容,低下头去,似在想着什么。
  许二和看着他的笑,心里有些发堵:“……三儿,干啥要当兵嘛。”话里泛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苦。
  许三多愣了下,脱口背出马老师给他写的发言条:“毛主席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才走到一起。目的就是保卫我们的国家……”
  “……行了行了。”许二和摆摆手,哭笑不得。
  “老师教的,咱爹让背。”许三多眨巴着眼看他二哥,仍旧自顾自地解释,“刚才一紧张全忘了,现在又想起来了。”
  许二和给他逗笑了,无奈又带丝宠溺地一撸三弟那发荏:“行了,你得意个啥啊,你得意。”
  被二哥刨弄着头发,许三多憨憨地笑。
  “……快看看吧。”许二和放了手,指指前方,“好好看看。”重重吐出口气,“要走喽。”
  许三多渐渐敛了笑,顺着二哥指的方向看过去,直瞅了半晌,又用余光瞄回去看他二哥。
  天边霞光渐暗。风吹过,拂着田垄头的野草轻轻摆动,像是告别兄弟俩在这村子里共同成长的岁月。
  许三多走的那天,二和没去送行,他提着行李,揣着三弟那本语文书,赶了另一趟火车,北上闯荡。
  第 3 章
  
  
  北漂的日子极苦,许二和抛了以前那身香港过气马仔装扮,扎扎实实地奋斗。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闯出个名堂,活出个样儿,让家里人一起享福,还有……三弟,等他役期满了,复员回来,看见他二哥这般成就,不知会有多乐。
  都说成功是努力加机遇,许二和有这个福气,干了不久便摸出门道,瞅准机遇玩儿倒货,每往南边折腾一趟老家的山货就能挣不少钱,存了下来全往家里寄,如今许家在下榕树盖起了红砖青瓦的大房子,整整五间屋,羡煞一村儿的人,都夸着二和有出息,却不知许百顺心里仍有个疙瘩——二和不肯结婚。
  其实,许二和并不是真想打光棍儿一辈子,只是他心里总觉得有件事儿还没着落,在弄清楚前,他不想糊糊涂涂结婚。
  偶尔倒货途中回家,许二和习惯性地会去村子南面的田垄头看看……他在等,等一个人,等他回来和自己看看离别时同样的风景。只是他没有想到,再见面时,却是这样的因由——
  许百顺拿二和挣的钱跟人合伙开了个小矿,私下里买的炸药就囤在家里,保管不善,炸了,伤及邻里,如今追债的、讨命的、整事的,什么都有,全冲着许家来。许百顺被抓去坐了牢,许一乐则急急忙忙连夜赶火车走了,也不知去了哪儿。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扛,许二和有些想笑,之前谄媚献殷勤的人都换了副脸孔,自己走到哪儿就被人直戳着脊梁骨到哪儿。
  那天午后的阳光仍旧烈得人心慌,许二和穿着一身会被城里人看成乡下人、乡下人看成城里人的衣服,去了村长家,买烟,万宝。
  村长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家出了这么大事儿还抽这么贵的烟,烧钱呐。许二和笑笑,闲闲开口:“二十万搞定这事,合成烟两万包,我省这二万分之一干嘛?”
  看他接过万宝,抽出一支烟点火燃上,村长叹口气:“二和。”
  “嗯?”
  “你看谁来了。”
  村长让开身,许二和叼着烟,眯着细长的眼往屋里瞟,然后怔住——
  瘦小的青年,一身军绿,站在光线微暗的屋子里,身姿挺拔,眼角还有未擦净的雾气,却遮不住那一双熟悉至极的纯净双眸,和记忆中的模样完整重叠,任时光流逝也无法隔绝。
  “幸亏我反应快,拉了他进屋躲着,不然你家又得被人围起来了。”村长指指许三多。
  二和怔怔看了三弟半晌才回神,嗤了一声:“他有什么好躲的?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许三多擦擦眼角,嘴一张,正想说什么,却被许二和打断:“他回来哭一鼻子,屁股一撅又回去当兵。他有啥要躲的?”忿忿的辩驳止不住地冲出口,三弟是他这辈子最想好好保护的人,自己让家里变成这副光景是自己没用,但决计不能让三弟也淌进这趟浑水。
  将烟揣进裤兜,许二和转身要走,却被那熟悉的声音叫住:“二哥。”嗓音柔柔细细,宛若少年,和十九岁离家时没啥区别,却多了份沉稳。
  许二和别过脸去,仰头眯着眼看天,刺得眼睛发疼,终于又转过头,看向屋里的人:“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你应该早些日子回来,那时候啊,咱家过得还中。”想故作轻松地对他笑笑,却扯不开唇角,嘴里发苦,只能掉头就走,掩去那一脸没用的表情。
  没走出多远,便被许三多追了上来。许二和闷闷地抽着烟问,果然是许一乐那个出了事就跑的□的,去三弟部队上把他叫回来的。
  “我跟他说了让他不要去找你!”许二和忍不住骂娘,停下脚步打量许三多,自己松松垮垮、半城半农的装扮,跟三弟一身齐齐崭崭的军装对比鲜明,“你现在混得好着呢,你混着呗,回来干嘛。”说着,转身就走。
  “二哥,我知道你对我好。”许三多追上他的步子,说回了乡音,细柔调子,却透着坚定,“可是这事儿,你必须应该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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