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替针做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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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替针做媒人-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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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柔不住点头。
  桌上地下都铺满设计图样、布样、小块大理石、木方……
  “还喜欢吗?”
  “小妹,你有天份。”
  两人坐下,她请坤柔喝咖啡。
  她凝视坤柔,“原来你就是王医生。”
  坤柔不由得笑起来,“是,我是王医生。”
  “老二倾心的就是你。”
  坤柔一怔,眼睛看到别处去。
  “我们一家尤其是父母真得感激你,老二一直吊儿郎当,价值观与一般人大异,卖咖啡圈饼倒还罢了。上月居然表示要驾船出公海,那是多么凶险的事,听说由你劝他,我妈才睡得着觉。”
  没有呀。
  “你不愿随他出发,他一个人疯不起来。”
  坤柔想到一件事,“有一日极早,你们三兄妹可有将船驶往东沙群岛?”
  “是东沙群岛,陪大哥去看地盘。”
  原来如此。
  “现在他与大哥合做餐厅,大家都放心,谢谢你王医生。”
  “不关我事——”
  “你十分谦和易相处,爸妈一定喜欢你。”
  这时何湖东探头进来,“小妹你说些什么?”
  “我在说世上最名贵咖啡都原来由爪哇一种猿猫的消化系统排泄出来。”
  “我的天。”
  坤柔点点头,“整幢房子似沙漠绿洲。”
  小何听到赞美笑起来。
  “你若打算开私人诊所,四楼可以租一部分给你。”
  何小妹也这么讲。
  “多方便,你可顺便在何家店吃早餐。”
  他陪她走上四楼。
  “我就住这里。”
  他推开门。
  “轻舟呢。”
  “举行过家庭会议,在母亲恳求下,已经出售。”
  四楼已经装修妥当,一看就知是小妹杰作,大量利用原木,大方简洁,与她大红办公室不一样。
  “她是我见过最有创意的装修师。”
  “小妹在业内颇有名气。”
  “你妈,一定以你们为荣。”
  小何忽然问:“你愿意见她吗?”
  坤柔还没有准备见任何伯母,她婉转地答:“这可得从长计议。”
  “子女长大离巢,她至今不大接受,时觉空虚,也许与你谈谈,可获开解。”
  坤柔看看时间,“我要回办公室了。”
  “我送你下去。”
  “对,小何,咖啡室可会出租聚会用?”
  “下午二时至五时有一个空档,如果是熟人,可以商量。” 
 

  
 

十六、 
 
  “我不会时时烦你,一个月一次,大约二十人,喝下午茶,请把费用告诉我。”
  小何笑,“是宗教聚会?”
  坤柔叹口气,“比这个更为严肃。”
  “新的何家店下月初可以启业,我担心客人不一样,熟客不知会否找上门来。”
  “一次生两次熟,你本来一个客人也没有。慢慢自然会熟稔。”
  “说得也是。”
  坤柔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有一顶熟悉的机车头盔。
  助手告诉她:“王医生,荣副总等你。”
  啊,王坤柔办公室象哪一个转运站,好比纽约大中央车站或是伦敦查宁十字地铁站,人流多得惊人,在大站见面,也在大站话别。
  王医生是一枚催化剂,有时她成全了这些过客,有时机缘来到,但是她永远孑然一人。
  坤柔轻轻呼出一口气。
  “回来了?”
  她转过头来,“每次在办公室见你,总想起你第一次来找我晦气的尴尬事。”
  “我反应过激,再向你致歉,今日找你,是为着——”
  这时,门忽然推开,有人匆匆进来,“王医生,我找到他了!”
  她正是上午在坤柔这里哭得不亦乐乎的梅小姐,此刻她的脸仍然红肿,但是已有笑容。
  她完全不理站在一角的荣刚,激动地握着王医生双手,“找到了。我可以睡得着了。”
  坤柔侧着头,她存疑,“这么快?”
  “王医生,它失踪整整一个星期,我们一家人寝食难安,十年来它是我家一份子,家父双目不便,这只金色巡回犬等于像他的眼睛。”
  呵,原来如此。
  “王医生,我焦急忧虑,皮肤都发出红斑,这才来看心理医生,多谢你启导。”
  一只老狗。
  “怕你嫌我小题大做,我不敢披露事实。”
  “没关系,帮到你最好。”
  梅小姐吁出长长一口气,再次露出笑容,“我要走了。”她用双手按着胸膛,表示安心。
  这时,她才发觉王医生房间里站着一个高大英伟的男生,她腼腆地向他点点头,迅速退出。
  荣刚脱口问:“那天真可爱的女子是谁?”
  坤柔看着他。
  啊,留不住荣刚了。
  她有点不舍得,可是,做人不能自私。
  坤柔轻轻说:“你追上去问她呀,我们这一座的升降机出名的慢,她一定还在大堂里,去问她巡回犬叫什么名字。”
  荣刚拾起头盔,“坤柔,谢谢你。”
  他急急出去。
  “君子成人之美——”
  坤柔未说完,荣刚已经在门口消失。
  拱手把伟士牌机车后座让了给人,不过,有时,拉也拉不住。
  这件事更证实王医生事务所像个总车站,但身为站长的她许会丫角终老。
  看到整件事的助手诧异了,“这样经不起考验。”
  坤柔答:“算数。”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说得好,她也是一个说话医生呢。
  坤柔忽然如释重负。
  她一直没接到父亲回电。
  去还是不去?坤柔看着地址,反正有时间,她决定找他。
  坤柔找到一幢旧房子,砖墙上已有植物长出来,日久失修,露台塌掉一边,用铁枝拦住。
  她走上二楼,像是经过时间走廊,这是五十年代的老房子,为什么至今没有拆卸,没人知道。
  楼梯还算宽敞,一层四户人家,坤柔对准号码,三号门外贴着一枚铜牌,写着王宅。
  铜牌已发绿绣,他一定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
  环境不算好,比不上前妻林女士。
  这年头,女人比男人更懂得把握机会钻缝子,也乐意为生活低声下气。
  坤柔按铃,门铃简陋地喳一声,看样子它的年纪比坤柔大,屋主也没把它换过。
  过一会有人来开门,“你终于来了。”
  坤柔一呆。
  那人一头白发,可是梳理整齐,穿长袖衬衫西装裤,看得出是旧衣服,幸好干净,这叫坤柔略为放心。
  她关心他?不,她只怕他失礼于她,坤柔为这一点自私汗颜。
  客厅简单,家具似由祖先留下,又可以再用五十年,沙发套着深蓝布套,茶几上有一块玻璃。
  坤柔看着他,涩于启齿。
  那中年人却说:“厨房在那边,卫生间请洗刷干净,太太稍后返来,会教你买什么菜。”
  什么,把她当作家务助理?
  他不认得她!
  他跟着说:“会做咖啡吗,一大杯,不用牛奶,两颗糖。”
  是,坤柔记得父亲喜欢喝黑咖啡。
  “我是——”
  中年人已经回书房去。
  那书房用一排玻璃门隔开,一张小小书桌边堆满文件书记杂志,他坐下,专心用一只打字机不知打什么文件:嗒嗒嗒嗒嗒,每过一阵子还有“叮”一声。
  坤柔不知多久没见过打字机这种历史文物,一时睁大眼睛,手足无措。
  她定定神,到厨房做咖啡。
  她把咖啡递给他。
  他呀一声,抬起头来,接过杯子。
  坤柔看到与她一模一样的两道浓眉,不禁哽咽。
  他摸出一张钞票,“香烟吸光了,可以替我买一包海军牌吗?”
  还在吸烟,不可思议。
  坤柔接过钞票,踌躇片刻,走到门口,忽然门匙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那是一个中年女子,挽着食物篮。
  她立刻问:“是坤柔吧。”
  这是谁?父亲不认得她,陌生人却叫出她名字。
  “请坐,我听到你电话留言,知你今日会来。”
  坤柔呆呆坐下,手中还拿着那张钞票。
  “叫你去买海军牌香烟?他早戒了烟,现在也不再生产海军牌了。”
  坤柔看着这打扮朴素的中年女士。
  她自我介绍:“我是王太太,我们结婚八年。”
  原来那个衣着鲜艳的女子早已离开她父亲。
  坤柔缓缓吸口气,低声问:“他有病?”
  “真好眼力,立即看出来。”
  坤柔慢慢说:“是阿兹威玛症吧。”
  “坤柔你是医生,瞒不过你,这一年病情急转剧下,除我之外,已不认得其他人。”
  “他在打字机上写什么?”
  “不写什么。”
  那王太太轻轻走近丈夫,用手搭在他肩上,说了几句话,过一会,在打字机旁取起几页纸,又走回客厅。
  她把纸张交给坤柔。
  坤柔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工整地打出:“药水放在冰箱上,陆医生电话是三七八四九五三,工人叫阿慈,我名王尚文,妻子吴美霞,今日我已吃过早餐及午餐,一天要喝六杯水……”
  坤柔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睁大眼睛,可是只听见啪一声,大滴眼泪打落在纸上。
  他此刻的妻子十分无奈,轻轻说:“开头只是忘记车匙放在什么地方,后来,在停车场找不到车子,原来他根本没把车驶出去,渐渐,道路、方向,一概忘却。”
  两个女子坐在蓝布沙发上唏嘘。
  “这些日子,由你照顾他?”
  吴美霞答:“我来自安徽,原先是尚文的看护,经过介绍所替他工作,那时他有一个非常骄傲的女友,不久离去,我们彼此同情,决定结婚,尚文告诉我,他有一个女儿叫坤柔,功课非常好,医科快要毕业。”
  吴女士不是说故事高手,叙述中时间空间都有点混乱,但是闲话家常,正应如此。
  坤柔低着头,怕人家看到她泪水。
  王尚文忽然喊:“喂,你们,快来替我校对。”
  坤柔连忙走过去。
  王尚文对她说:“你会不会打字,帮我打这三页纸,我急着要交稿。”
  坤柔答是是是,她自公事包里把手提电脑取出应用,迅速打稿。
  王尚文好奇:“这机器行吗?”指着小小荧幕。
  “极之方便,我来教你。”
  王尚文忽然问:“你是谁?”
  坤柔抬起头来,微笑问:“你还记得我吗?”
  王尚文怪不好意思,想一想,“你是王小姐,新来的秘书。”
  “你说对了,来,我教你用这部电脑。”
  坤柔还带着部字典大小的袖珍打印机,插上电源,把那三张纸印出来。
  王尚文啧啧称奇,忽然变得专注。
  坤柔说:“我还有一枝笔状素描影印器。”
  她也一并取出示范给父亲看。
  这时,吴美霞唤她:“坤柔,过来吃碗牛肉面。”
  坤柔一边吃一边问:“照顾他可辛苦?”
  “一点也不难,因为他没有相反意见,不搞对抗,像个孩子般随我安排。”
  “你很能干,可是,经济上怎么安排?”
  “我略有积蓄。”
  “请让我负担一部分。”
  “我想他不会愿意。”
  “我们可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坤柔,你来探访他,我已十分感激。”
  坤柔不出声。
  “听说当年他亏欠你们母女。”
  坤柔侧着头,“是吗,”她微笑,“我都忘了。”
  能够忘记的全部浑忘,不能忘记的埋到地里,人总得向前走。
  那边,王尚文高兴得不得了,手舞足蹈,把玩那几件先进文化用具。
  “明日他就不记得见过这些东西。”
  真的变为幼儿一般,一两岁小孩,一早起床哭泣,就是因为每朝都忘记家是什么地方,幸亏对妈妈面孔还有印象,才能存活。
  “你有空常来。”
  坤柔点点头。
  趁吴女士回厨房,她迅速写张现金支票,压在桌子花瓶底。
  “我走了。”
  吴女士追出来,“那些玩具呢?”
  坤柔握住她的手,“我已将储存资料取出,送给他玩好了。”
  吴女士送她到门口。
  坤柔摸一摸铜牌上“王宅”二字,走下楼梯。
  天色已暗,在陌生地域,坤柔唏嘘落泪。
  在车上,她哭个痛快。
  坤柔一直误会父亲仍然同那个衣着色彩斑斓的女人在一起,没想到他一旦生病,她一早离去。
  他现在的妻子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女子。
  坤柔没有回家,她在商场附近停车。
  走进时装店,店员笑着迎上来,“春装刚挂出来,欢迎参观。”
  坤柔吸进一口气,挑了好几套水果颜色套装。
  “这位小姐你眼光好极了,请来看相配的手袋。”
  坤柔豪爽付账,经理一看信用卡,“原来是王医生,以后多来光顾。”
  坤柔松口气,以后不必坚持穿黑白灰表示与那女人划清界限。
  她意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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