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替针做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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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替针做媒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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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届三十,已是高龄产妇,这种恐惧一直长存心中。到了今日医学昌明,女性仍然焦虑,照样维持与时间赛跑心理。
  坤柔看看手表,她赶上班。
  同小何已经熟得按月算账。
  这人有趣,什么事都不坐,只开一间咖啡店,每早六时到下午二时营业,专门招呼白领,周末休息,年尾大假,在店门挂一个牌子:钓鱼去也。
  简直是游戏人间嘛。
  相比之下,其他的年轻人全变成庸碌的工蚁。
  星期三,坤柔又见到韦督察。
  “精神好些没有?”
  她叹口气,“仍然不安,想转文职。”
  坤柔点点头。
  “那张血脸,怎样都忘不了。”
  “往前走,慢慢淡忘。”
  “我也终于明白,该刹那,我非开枪不可。”
  “听你同事说,你不愿休息,每日留在派出所直到深宵,研究可由第二个解决办法。”
  韦如苦笑。
  王医生忽然说:“星期日请拨冗倒舍下吃烧烤。”
  “我哪里有胃口。”
  “哟,我可不是做香肠汉堡,我烤龙虾最拿手,一个人要是连香槟龙虾都不想吃了,也不用活着啦。”
  韦督察微笑,“王医生真会说话。”
  “一言为定,早些来,十一点吧,你可喜欢小孩?”
  韦如想起,“上次那两个找妈妈的小男孩,是你亲人?”
  坤柔点头。
  “今日很少见到愿意带孩子的年轻爸爸,通常交给保姆全权代理。”
  坤柔遗憾地说:“他们父亲去年患肺癌辞世,你见到那个,是小孩舅舅。”
  “呵,对不起。”
  “他们的父亲才三十出头,不沾烟酒,发现肿瘤,及时进行化疗,兼做手术切除坏组织,医生都认为充满希望,可是四个星期后,他再度入院,就没有出来。”
  韦如震惊,“孩子们是孤儿!”
  “法律上来说,生父不在人间,子女便叫孤儿。”
  韦如本来激动的情绪令她更易落泪。
  “真叫人觉得生命没意思。”
  “勇者生存,一定要提起用起来,涎着脸,沉着气,咬紧牙关,好好走完这程路。”
  “坤柔,你做得到吗?”
  王医生异常坦白:“我不知道,我没受过什么大打击,父母离婚,我不过哭了一年。”
  “可怜的王医生。”
  “之后就认定读心理学,至少可以替自己解开心结。”
  送走韦督察,她吁出一口气。
  “下一位。”
  下一位是部门首长,压力大得叫她掉头发。
  “白天掉头发,晚上做噩梦,也看见头发一束束那样脱出来,露出雪白头皮,呵,可怕,令我整日忐忑不安,影响工作情绪。”
  坤柔注视她,其实她的头发并不比其他同龄女性更加稀疏,可见纯属心理问题。
  “你头发状况不差。”
  她紧张不安,“已经掉甩一半,快秃头了。”
  “从前一定异常浓密。”
  她常常叹口气,“自从转到这个职位之后……”
  这一倾诉就是大半小时。
  王医生只需每隔数分钟嗯地一声。
  听任诉苦并不是好差事,好比站路边,吸收车辆喷出来的二氧化碳,那些有毒的煤烟,积储在肺部,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是以大家都疏远爱吐苦水的朋友。
  对方诉出乌气,心里好过得多。
  她满意地挽起大衣离去。
  “王医生,你这办公室真清静,像间寺院。”
  是吗,那么,王坤柔像入定的老僧。
  星期天。
  坤柔一早向海鲜档定了十只澳洲大龙虾,档主已经切开包好。
  “王小姐,今日之内吃掉最鲜味。”
  她又买了芦笋及意大利面。
  回到家,坤柔在厨房为食物调味。
  韦如准时按铃,她带来大篮水果。
  “快来帮忙,香槟放进冰桶里,把烧烤炉点起来。”
  韦如本来一脸憔悴,这是被坤柔呼来喝去,手忙脚乱,沉重心事只好放到一旁。
  于是水果洗净,玻璃杯起一列排开,意大利面落锅,龙虾烤香。
  孙仲本跟着来到,一见韦如,心中喜欢,不由得烧红耳朵,坤柔为他们介绍,仲本藉口教她做配芦笋吃的蛋黄酱,谈了起来,韦如放下雄纠英姿,虚心讨教。
  坤柔看到他俩投机,大有满足感,自心里高兴出来。
  是有这种人的吧,她自嘲,喜欢撮合人家。
  稍后务本与两个孩子也出现。
  男孩一闻到食物香味就嚷着要吃。
  仲本看到大姐,更觉韦如脸型与姐姐像,不知多亲切。
  他们先服侍孩子。
  韦如殷殷垂询:“叫什么名字?”
  坤柔笑答:“孩一,孩二。”
  韦如笑得弯腰。
  务本答:“是小强与小明。”
  坤柔说:“大姨妈四个孩子,索性叫甲乙丙丁。”
  小孩吃龙虾肉如嚼番薯,煞是有趣。
  坤柔喝着香槟,坐露台藤椅上看风景。
  忽然听得有人自楼上叫下来:“喂,耶稣说要爱你的邻居,可有多余龙虾及欢笑?”
  坤柔大奇,探头问:“你是谁?”
  “老张,住你楼上,可以借一个午餐否?”
  “请下来。”
  坤柔跑去开门。
  她的邻居是中年男子,身型略胖,衣着整齐,笑容可掬。
  “就你一个人?”
  那老张无奈,“寂寞的星期天。”
  坤柔帮老张介绍。
  务本躲在烤炉后边,老张却看到了她。
  “喂,玉米烤焦了。”
  他俩也攀谈起来。
  如此成功,连坤柔都诧异起来。
  噫,天生我才,必有所用,没想到有这方面的天份。
  两个孩子狂奔一轮,倒在坤柔的床上睡着。
  坤柔轻轻说:“小孩不知愁滋味。”
  务本静静回答:“睡到半夜,会起身找爸爸,大的哭,小的一见哪间房间灯还亮着,便要去看是否爸爸回来了。”
  坤柔一听,好比万箭钻心,眼泪噗噗掉下。
  务本反而安慰她:“这是怎么了。”
  坤柔连忙抹干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三点多,大小客人才告辞。
  老张派来一名男工人帮坤柔收拾地方。
  坤柔很欣赏这一点体贴。
  “张先生你做什么职业?”坤柔与他攀谈。
  “我叫张彭年,应聘回流在医务署传染疾病科做实验工作。”
  “呵,我们是半个同事。”
  “我见过你,坤柔,不过你没留意我。”
  “抱歉,是我疏忽。”
  “不,你工作时够专注。”
  “你怎么聘用男工人?”
  “我单身,女佣不方便。”
  这个微秃的中年男子设想周到。
  坤柔直接地问:“没结过婚吗?”
  老张说不出的惆怅,“时间过得比想像中快,真难控制,满以为男子应先做好功课事业,来日方长,等我出山一看,只见整街小背心,低腰裤,人家不接受我,我也受不了人家。”
  坤柔忍不住笑出来。
  过一刻他问:“务本是你表姐?”
  坤柔点点头。
  勤快的男佣人做两杯咖啡出来。
  “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很吃苦吧。”
  坤柔鼻子发酸,没有言语。
  张彭年十分大方磊落,“坤柔,你猜,她会否有时间约会?我没有企图,只是喝杯茶,聊聊天,抱怨上天为什么作弄人类等话题。”
  坤柔先是欢喜,随后小心谨慎地问:“为什么挑选她,你看到什么优点?”
  张彭年爽快地回答:“投机,刚才我们谈到都会幼儿入学问题:怎么会搞成今日这种混乱局面,真正难为了家长,一讲便是三十分钟。”
  坤柔微微笑,“之后呢?”
  张彭年一怔,小心翼翼的答:“之后就要看发展了。”
  “她的情况,你可以看得很清楚:她有负担,有过去,有伤痕,若无诚意,大家辛苦。”
  老张哗一声,“没想到未约会就要过你这小家长一关,照你说,是否因噎废食?”
  坤柔抬起头,“你讲得也有道理。”
  “请把孙务本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碰钉子抑或得偿所愿,与人无尤。”
  “老张,你是个勇敢有趣的人。”
  “谢谢你。”
  坤柔十分讶异,没想到买一送一,今日成全了务本及仲本两姐弟。
  一出手便有这样理想成果,是赌场中所谓生手运气,王坤柔有点踌躇志满,向老妈炫耀成绩。
  母亲抱怨:“你自己并无对象,倒去帮别人瞎忙。”
  “我自从实习时在儿童医院工作过一个月之后对生儿育儿一点兴趣也无。”
  “那,谁叫我外婆呢。”
  坤柔嘻皮笑脸,“你那么漂亮,一声外婆,大煞风景。”
  林女士沮丧:“有时我特地去逛商场,就是为着看手推车上的婴儿,真是各有各可爱,若能遇到孪生儿尤其幸运。我要是还能生,我自己来。”
  坤柔骇笑。
  这样看来,人类不虞绝种。
  坤柔问母亲:“那样辛苦,为什么还要生育?”
  “女性本能,一代传一代,同少年的叛逆一模一样,永不磨灭,是人类天性。”
  “妈妈你可担任心理分析。”
  “没有子女怎么过一生?毫无寄托盼望,下午等谁放学回来说说笑笑共写功课,有事找谁商量合作共渡难关。”
  坤柔诧异,“妈妈,我有帮你吗,我除出淘气,什么也没做。”
  “嘿,我一看到你那张扁面孔,想到你豆那样尺寸的小脑袋就会欢笑。”
  坤柔啼笑皆非,“谢谢你老妈!”
  “从没见过你那样笨的孩子,故此越发疼爱,妈妈生得你那么钝,多可怜。”
  坤柔摸不着头脑,“妈妈,我自幼聪明伶俐,年年做班长,成绩斐然,如何说笨。”
  “猪蠢。”林女士十分坚决。
  坤柔与母亲紧紧拥抱。
  你若钟爱一个人,便觉得他又小又可怜,不懂得保护自己。
  林女士自身十七岁便出社会工作挣钱,谁也没同情她年幼无知,有事没事把她踩在脚底,那也好,一早认清这社会嘴脸,没有寄望,也不会失望。
  从那个成功的周末起,坤柔每见一个人,都会想:他同谁配对好呢。 
 
  
 

三、 
 
  她到何家咖啡店去,边吃早餐边说:“有很多优秀的男生碰不到理想女生,有若干适龄女生也没遇上那个意中人,我们时时会无意中对人说:‘呀,我有一个朋友/同事/表哥与你一定谈得来’,可是很少有人动手介绍。”
  小何说:“因为弄得不好,会怪介绍人。”
  “怪就怪好了。”
  小何说:“一次我经不起百般央求终于做了中间人,他俩吵架,把我怨个贼死。”
  坤柔说:“他俩本性柔弱。”
  “坤柔,在你眼中,有无坏人?”
  坤柔答:“投机便多说两句,合不来少说几句,何必生气。”
  “说得好。”
  “再给我一杯咖啡。”
  “你每杯落三颗糖,王医生,发起福来非同小可。”
  “咖啡!”坤柔吆喝。
  与小何这样熟,可是她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叫他何家,或是小何。
  她赶着上班。
  一进候诊室,便觉得轰动。
  小房间竟聚着五六名男同事。
  这是干什么?
  王医生随即明白了,原来他们围着一个美女。
  只见她大眼睛雪亮,鲜红色小肿嘴像煞一颗樱桃,身段凹凸分明,只穿白衬衫黑裙子也难掩艳光。
  那女子一见坤柔如释重负,“王医生,我可以进来吗?”
  王医生连忙让她进办公室,关上门。
  她笑问:“有何贵干?”
  “我是律政署吴小华,王医生,你都看见了。”
  王医生讶异,“你是名律师?”
  她叹口气,“胸大应当无脑,可是这样?”
  坤柔有点尴尬。
  吴小姐在饮水器上斟了一杯清水,一口气喝下,气略平。
  坤柔搭讪说:“也许,化妆清谈些,免惹人注意。”
  吴小姐哭丧着脸,“王医生,我哪有化妆,我眼睛鼻子嘴唇天生如此。”
  她趋近面孔给王医生看个究竟。
  果然,天生浓眉长睫,根本不用加工,唇色嫣红,上唇形状像一把丘比得的弓,什么都是天生。
  王医生赞叹,“确是一个美女。”
  “自小到大,我听到最多是这句话:‘呵,这小女孩真好看’,然后是‘她是个美少女’,渐渐‘美女,为什么不去做演员歌星模特儿挣大钱,在课堂与可怜巴巴的我们争什么分数’,气炸人肺。”
  王医生看着她,“你没有束腰?”
  吴小姐把医生的手搭在她腰肢上,果然柔软自然。
  呵,一切都是吴妈妈的功劳。
  她说下去:“成年以后,男女都带有色眼镜看我:吴小华是只花瓶。”
  王医生看着她。
  “医生,你看你,多么斯文端庄,清秀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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