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四卷吴浊流:面对新语境 作者:石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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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四卷吴浊流:面对新语境 作者:石一宁-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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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屡寄好书来,灯前信手开。夜深几案上,如友笑相陪。 
  五绝《谢村上知行赠书》之二同②,第64页。 
   
  自从光复后,真伪更难分。举世黄金重,论文独有君。 
  十载空闲过,诗书付水流。人心皆丧乱,道义问谁修。 
  万能金世界,冷眼笑诗人。楚国多狂士,宁无感慨新。 
  五绝三首《与宝川煮酒论文》同②,第41页。 
   
  八,打油笑谑。 
  在吴浊流的眼里,没有不能入诗的题材。他的打油笑谑诗既是一种自嘲自娱,显示诗人乐观的生活态度,有时也是一种对世相的讽刺: 
   
  离家十二天,日日快如仙。到处风光好,家书那值钱。 
  《谈西说东》(台北)《台湾文艺》第23期(1969年4月)。 
   
  毕竟山妻得子迟,亲朋戏我已阉之。生男本是平凡事,免得人言少个儿。 
  七绝《得儿》之二吴浊流:《吴浊流选集(汉诗·随笔)》,(台北)广鸿文出版社1967年4月初版,第116页。 
   
  西姑娇态颇天真,含笑端茶奉客人。可惜语言浑不解,不能谈笑不能亲。 
  悔不当初学语言,而今后悔有谁怜。谈情须要由言始,浪费秋波不值钱。 
  《谈西说东》 
   
  偶向花街过,绿肥红瘦妍。秋波频送我,休恼老诗颠。 
  五绝《过花街》同②,第66页。 
   
  伴得名花醉一时,并肩撮影亦相宜。今宵畅饮今宵别,别后还惊梦寐驰。 
  有心犹恐恨无缘,半日相陪在酒边。爱汝聪明娇百啭,尚留低语意缠绵。 
  七绝二首《于醉月楼与女伶摄影》吴浊流:《吴浊流选集(汉诗·随笔)》,(台北)广鸿文出版社1967年4月初版,第94页。 
   
  乘兴花都作夜游,人千人万那知羞。通宵不挂一丝舞,假媚装娇近下流。 
  《谈西说东》(台北)《台湾文艺》第23期(1969年4月)。 
   
  扭腰摇腿不为奇,濯濯双峰动客痴。开放涵关生紫气,满场观众假无知。 
  《素脱丽部(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欣赏探戈舞作)》转引自吕新昌:《铁血诗人吴浊流》,(台北)前卫出版社1996年4月初版,第183页。 
   
  此外,栗社时期吴浊流的击钵吟诗,作者后来仅将几首收进自编的作品集,因此我们无法窥其全豹。但新近发现的《祝皇军南京入城》一诗,让我们了解了在那个时代,吴浊流也曾有过这样的败笔。但在吴浊流一生的诗歌创作中,这只能说是一个插曲,而且这样的诗至今我们只看到一首。所以这并不能影响我们对吴浊流诗歌的总体分析和评价。 
  吴浊流的汉诗,并无虚幻怪诞的想象、神秘莫测的意境、夸张膨胀的语言和错综复杂的结构。他的诗歌呈现给读者的是人间的形象、现实的意境、书面语与日常口语综合的语言和不以标新立异为旨归的构思,而且他的若干汉诗还可视为现实主义的风格,除了以上例举作品中的一部分之外,还有如七绝《恋栈》:“官场善舞制人先,自我宣传巧十全。宦海老人新学说,素餐八十谓青年”;吴浊流:《吴浊流选集(汉诗·随笔)》,(台北)广鸿文出版社1967年4月初版,第106页。《光复时》:“酒地花天光复时,海风尽管吹牛皮。桃花巷口黄昏候,满载汽车轻薄儿”;同①,第119页。《送礼山再赴上海》:“又是艰难苦别时,莫因时局乱生悲。山河虽复疮痍满,肯把中原医不医”同②。……等等。但他的汉诗整体上体现了诗人主观创造性的高度调动,诗人在作品中表现了各种不同的情绪、幻想、想象与理想,抒情主人公的角色规定并非是单一的,而是显示出多重和对立的面貌:严肃—幽默,爽朗—忧郁,喜悦—哀伤,狂欢—愤怒……诗的语言风格也呈现出纯朴、秾丽、凝重、明快等等的多面性。观其汉诗,的确是充分表现了诗人“性灵”的自由的创作。 
   “性灵说”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个范畴,意即真性情、真情感、“我”或“真我”。明代“公安派”袁宏道首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文学主张,清代的袁枚又加以发挥,其在《随园诗话》中发出了诸如“作诗,不可以无我”;“诗者,心之声也,性情所流露者也”;“诗难其真也,有性情而后真”;“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等诗论。吴浊流未必熟稔中国传统美学理论尤其是“性灵派”诗学,但他的诗歌走的正是写真我、抒真情的路子。诗人吴浊流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在他的眼里,没有不可入诗的事物;在他的笔下,没有不可谈说的话题。他的诗作里,既有“热血横流似急湍,常忧祖国几忘餐”、“四万万民须反省,悬崖勒马共辛酸”、“崇拜黄金是异端,须将热血挽狂澜”、“不辞玉碎填沧海,震起文澜万丈波”、“不仅范蠡留义魄,岂无关羽表忠肝”这样的庙堂之忧、风云之志,也有“纵有风云会,无心向此求”、“飘零抛斗志,有意问渔樵”、“放怀须独啸,野趣效山翁”、“莫问生平愿,只求健此身”这样的江湖之思、消沉之气;既有“端节祭亡妻,忽然痛定悲;六神难自主,不觉放声啼”这样的哀痛,也有“畅谈借酒力,感慨话当年;不觉吾年老,狂歌达九天”这样的开怀;既有“相如持病为怜香,飘泊桃花引恨长”、“一缕痴情可奈何,千愁万解总徒劳”这样的深情,也有“伴得名花醉一时,并肩撮影亦相宜”、“有心犹恐恨无缘,半日相陪在酒边”这样的游戏;既有“文学虽无价,真理不可无”、“国父有遗教,坚忍耐烦哉”这样的庄重,也有“毕竟山妻得子迟,亲朋戏我已阉之”、“男女纷纷假自由,并肩拥抱最风流”这样的诙谐。他甚至将自己出国观看色情表演的情形写成诗歌而毫不隐讳,除了以上所举的《素脱丽部(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欣赏探戈舞作)》,类似的还有如《南美游记》中“椰树萧萧南国风,几多心事似霓虹。春宫电影春情画,恼煞东方一老翁”台湾《自立晚报》,1974年11月10日。这样的诗作。其诚实坦率堪称罕见。“诗难其真也,有性情而后真。”袁枚:《随园诗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9月第2版,卷七,第234页。吴浊流诗歌的大胆无忌正是诗人真性情的充分展现。 
  前人论性灵,又总是与“趣”(情趣,风趣)相联系。袁宏道曾云:“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袁宏道集笺校》卷一0《叙陈正甫〈会心集〉》;转引自敏泽:《中国美学思想史》第2卷,齐鲁书社1989年8月初版,第666、667页。他认为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并例举说,儿童不知有趣然而无往而非趣。小孩子无机心的举首投足,可谓人生之至乐,“趣之正等正觉最上乘也”。而山林之人,无拘无缚,自在度日,虽不求趣而趣近之。即使是愚昧不肖之人,其终日或为酒肉,或为声色奔忙,但因率心而行,无所忌惮,无所望于世,故能不顾举世之非难讥笑而我行我素,这也是一种趣。反而是那些“年渐长、官渐高、品渐大”之人,身心如戴桎梏荆棘,全身上下毛孔骨节俱为知识所束缚,对伦理道德越陷越深,而其离趣也就越来越远。袁枚亦云:“味欲其鲜,趣欲其真,人必知此,而后可以论诗。”袁枚:《随园诗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9月第2版,卷一,第20页。他认为,虽然孔子说过“刚毅木讷近仁”,但在做诗这件事上,“人可以木,诗不可以木也。”指出有的人学杜诗,不学其刚毅,而专学其木,这就变成“不可雕之朽木”了。他还将有格无趣的诗斥为“土牛”。诚然,一个重人格和有社会良心的诗人,不能仅求趣而不及其余。正如袁枚所承认,作诗也与作史一样,才、学、识三者不可或缺,“而识最为先。非识,则才与学俱误用矣。”同①,卷三,第87页。吴浊流乃关切国运民瘼之士,为人亦颇文质彬彬,道德文章自然是其创作的追求。但他不因此“识”而对道德文章作狭义的理解,也不因此而泯灭作品的灵机与生气。相反,童心、天趣、真我在他的诗中活泼盎然,诗人的性灵坦然流露。作者的器识和人格底蕴,使其下笔坦荡,无挂无碍。 
  直写性灵无疑是对“温柔敦厚”这一中国古代正统诗教的反叛。“温柔敦厚”说源自《礼记·经解》:“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孔子的“温柔敦厚”说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即使是讽刺诗,古代诗评家也要求含蓄委婉。而且有的题材干脆就是创作的禁区。而吴浊流并不为儒家正统的诗教所拘束,在选题方面甚为自由,在语言表达方面无拘无束。他的打油笑谑诗和一些爱情诗,如以儒家正统诗教来衡量,是够不上“温柔敦厚”的标准的。但“温柔敦厚”并不是诗歌审美的惟一标准。丹麦文学史家勃兰兑斯(George 
          Brandes)曾指出19世纪法国浪漫主义作家缪塞(Alfred de Musset)的作品风格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活泼艳丽的优雅,这种不怕丢丑的诙谐的天才,既有一种令人解脱的效果,又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效果”。[丹麦]格奥尔格·勃兰兑斯:《十九世纪文学主流》中译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9月初版,第五分册(李宗杰译)第120页。吴浊流的这些打油笑谑诗和爱情诗,或讽刺了现实世相,或表现了诗人天真的性格与生命的激情,其选材的自由与语言的大胆后面所隐含的价值观,并不是倾斜的。诗人浪漫顽皮的性情,“不怕丢丑的诙谐的天才”,也仍是“止乎礼”。即使一些涉及色情的描写,给予读者的感受也是谑而不虐。 
  对诗人吴浊流而言,诗歌不仅是一种艺术创作与艺术形式,更是一种生命的体验与存在方式,是一种把握与提炼人生的审美哲学。诗歌因诗人而诞生,而诗人亦因诗歌而抚摸人生,抒发性情,从现实的严厉禁锢中获得情感的解脱和精神的解放。吴浊流的汉诗极大地体现着诗人的主观性,它贴近现实而又超越现实,既再现现实的喜怒哀乐,又以审美的目光观照人生,在冰冷的现实中构筑人类情感的暖巢,营造生活的诗意。在他的爱情诗中,他表现了对完美的爱情的热切憧憬和执著追求;在描写亲情与友谊的诗篇里,他展示了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美好的感情。他也将自己的社会理想与愿望寄托与融化于诗中。在诗歌这一审美的天地,他尽情地唱出生命的心声,随心所欲地挥舞情感的画笔,涂抹出人性内涵的丰富层次与色彩。 
  一个作家的创作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横空出世的孤立现象,而是在一定的社会历史与文化语境中的创造,他的作品文本总是与文学史上的其他文本构成一定的互文性。“创作一首诗或一部小说的活动本身就意味介入了某种文学传统,或者至少与某种诗歌或小说观念有关。”[美]乔纳森·卡勒:《结构主义诗学》中译本(盛宁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10月初版,第177页。吴浊流的汉诗深受中国古典诗歌伟大传统的薰陶和滋养。他对李、杜诗歌十分陶醉。在一篇论诗的随笔中,他曾这样写道:“英国的卡莱尔(Thomas 
          caglyle,1795—1881)说,‘印度可以放弃,不可无沙翁。’我也有同样感想:‘英国人看沙翁值得印度,我们的李白也值得东三省及内外蒙古吧。’我们中国人有李白、杜甫这样的大诗人,实是无上的光荣,虽有杜甫的诗才可以与李白比拟,但其天才还比不上李白,而且杜甫生前也最尊敬李白,关于李白的诗,就做十几首可以证实。我想,今后纵使有像李白诗才的人,也难有像李白的天才吧。”吴浊流:《对诗的管见》,张良泽编:《吴浊流作品集·台湾文艺与我》,(台北)远行出版社1980年2月再版,第91、92页。他还有诗云:“兴读李青莲,吟怀自豁然。诗中无俗味,恰似遇神仙”;吴浊流:《读李白集》,《吴浊流选集(汉诗·随笔)》,(台北)广鸿文出版社1967年4月初版,第42页。“欲遂平生愿,波涛万丈渊。疏狂非任性,常梦李青莲。” 
          吴浊流:《偶成》。《浊流诗草》,(台北)台湾文艺杂志社1973年1月版;转引自黄美娥:《铁血与铁血之外:阅读“诗人吴浊流”》,《吴浊流百年诞辰纪念专刊》,台湾新竹县文化局2000年12月,第40页。 
  除了李白、杜甫之外,吴浊流在作品和诗论中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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