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找谁？”她吃惊的看着门外面色苍白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怯生生的开口：“这里是陈律师家吗？”
秦寒拧眉点点头，觉得有些面熟。
“我是周XX的妻子，我想见陈律师。”那妇女低头小声的说道。
周XX？秦寒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这女人面熟了，因为她是那位嫌疑犯的妻子，自己曾经看到过她的照片。
秦寒急忙请她进去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叫李梅吧？”秦寒记得是叫这个名字。
那妇女点点头：“我是叫这个名字。”
“哪个，李姐，这么晚了，你找陈律师有什么事情吗？”没有办法，还是叫李姐舒服，毕竟人家比自己大二十多岁呢，秦寒这么想着。
李梅犹豫着打量了秦寒一下：“您是陈律师的——”
秦寒笑笑，没有刻意隐瞒：“我是他的妻子，你有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帮的上忙。”
李梅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速度快的秦寒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是没办法了啊，他们天天来找我谈话，让我劝我们家老周认罪，我没文化，什么都不懂——”李梅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先起来啊。”秦寒把她拉起来：“你别着急，我马上就给我丈夫打电话。”
来到卧室，秦寒给陈浩杰打手机：“喂，你现在马上回来一趟。”
“怎么。老婆，想我了？”陈浩杰还在打趣。
“别玩了，那个李梅现在在咱们家。”秦寒小声说：“你赶快回来，她似乎有些麻烦。”
陈浩杰立刻严肃起来：“先稳住她，我马上回来。”
二十分钟不到陈浩杰就回来了。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陈浩杰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李梅现在已经很信任秦寒了，她拉住秦寒，不让秦寒走，然后才开始回忆：“大概是一个星期以前吧，公安局的两个人来我家，说让我劝我家老周认罪，还说要是不认罪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要是认罪态度好，没准还能拣回一条命。”
陈浩杰心里暗骂一声败类，然后继续问：“你现在还认的出那两个人吗？”
李梅点点头，眼泪又下来了：“他们走后我就一直睡不着，整天想这个事情，我实在是信不过他们啊，可是又怕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半夜睡不着，走了一个多小时去江边，对着江就哭——我自己都快疯了——”
秦寒把纸巾递给她，觉得自己心头也怪难受的。
“你不要多想，现在事情还没有糟到他们说的那一步。”陈浩杰认真的对李梅说：“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休息。”
秦寒也点点头：“我们送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放心，你丈夫不会有事情的。”
陈浩杰好笑的看了秦寒一眼，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信心。
送走李梅，已经十点钟了，秦寒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浩杰，你睡了吗？”她开始骚扰陈浩杰。
陈浩杰打开台灯，坐了起来：“睡不着。”
“我问你，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秦寒很认真的问，今天的李梅给了她很大的震撼，没有想到一些人为了让这案子成为铁案，竟然会威胁家属。
陈浩杰仔细的盘算了一下案情，才说：“60％吧，有些时间上的问题比较麻烦。”
“时间？”秦寒回忆自己当初记得的案情：“你是说，周XX有做案时间。”
“是啊。”陈浩杰觉得这个对辩护很不利：“周XX是六点下的班，他家就在厂里宿舍，可是在六点到六点四十间根本就没有人能证明他去了哪里，他说自己随便转了转，但是却没有人能证明当时他不在案发现场。”
“警方认定的案发现场是他们厂的废弃厂房？”秦寒记得当时在那里发现了大量被害人的血迹。
“是的。”陈浩杰点点头。
秦寒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老觉得有些不对。”
她细细的回忆，突然，她愣住了：“浩杰，你还记不记得李梅刚刚说的，她从家里到江边用了多长时间？”
陈浩杰也是一愣：“她说，她用了一个多小时！”陈浩杰恍然大悟：“该死，这么重要的情况竟然被忽略了。”他急忙起身穿衣。
秦寒也穿好了衣服，两人从车库里取了车就走。
“根据警方的尸检报告，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到七点之间，而第一块碎尸是在七点十分被发现的，应该是刚刚抛尸不久，可是周XX在六点之前一直在厂里，他的徒弟和他在一起，可以作证。”秦寒回忆说：“而六点四十二分的时候，也有人看到周XX回家里吃饭。”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猜测正确的话，他根本就不具备作案时间。”陈浩杰在开车。
车终于停了，秦寒四处看看：“这就是距离厂子一百米的废弃厂房。”
陈浩杰点头，随即嘱咐她：“看看表吧。”
秦寒看看手表：“十点三十分。”话音刚落，陈浩杰就开始开车往江边前进。
车速很快，当到达江边的时候，秦寒看看表，欣喜的说：“十点五十分。”
陈浩杰也很高兴：“我们是开的车，已经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若是周XX，他根本就无法在短短的四十分钟完成杀人，碎尸，再抛尸这些事情，何况他在六点四十还在家里。”
“即使他开着车也无法做到啊。”秦寒真觉得警方太荒唐了：“难道当初警方没有想到些吗？”
陈浩杰叹气，看着前方的大江：“当时案子是受到很高关注的，有期限。警方在现场找到嫌疑人家里的那把斧子后就认定了是周XX，很快结案了。”
秦寒也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秦寒上班不久，刘处长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秦寒，你要做好准备，你可能要去公安那边办一件案子了。”刘处长的语气很沉重。
秦寒一愣，仔细的想想，最近没有什么贪污方面的案子呀。
刘处长叹口气：“昨天刘利和我反应说，她现在办的案子似乎有刑讯逼供的可能性存在，怕明天庭审时嫌疑人提出来。”
”可是她现在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刘处长补充说。
秦寒没有想到处长来找自己是谈这个：“处长，那要是明天嫌疑人提出呢？”
“那还用说？一切证据毫无意义，若是对方已经掌握了证据，我们下一步就是介入调查，很可能要清除一部分人出公安队伍了。”刘处长很痛心。
“处长——”秦寒也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你要做好准备，若是复核程序结束，证明确实存在刑讯逼供，你应该立即开始立案调查。”处长严肃的说。
秦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5章
开庭的那天，秦寒临时接到任务，所以没有去。
果然如很多人所预料，庭审异常的激烈，随着公诉方的举证和辩方的反驳，案件一步步明朗起来。
公诉方出具的证据本来都是很有分量的。
微笑着看看公诉方举出的证物——那把属于嫌疑人周XX的斧子，陈浩杰向法庭请求：“审判长，我方请求传证人刘菊花作证。”
刘菊花，女，四十岁，和周家一个院子。
“这把斧子是已经丢了好久了，当时他们家到处找，我们都知道。”刘菊花回忆说。
审判长问公诉方有没有问题要问证人，公诉方回答没有。
庭审就这样进行着，最后，和议庭认为案件事实不清楚，证据不充分，存在较多矛盾之处，周XX无罪释放。
当判决结果传来的时候，也同时传来了陈浩杰向检察院检举公安机关存在刑讯逼供的事情，秦寒立刻打手机给陈浩杰：“你现在在哪？”
“回事物所的路上。”陈浩杰回答，可以听的出车在行驶的声音。
“听说你向我们这里检举了刑讯逼供的事情？”秦寒刚从检察处知道他们决定开始调查。
陈浩杰在那边轻松的笑笑：“这么快就行动了？你们的速度倒挺快的。”
秦寒看看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开车注意点，我先去吃午饭了。”
“好吧。”陈浩杰主动挂了电话。
下午，一回来的秦寒就被通知开会，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当她一走进会议室，就发现陈浩杰坐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秦寒皱眉，不是应该在事物所庆功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旁的刘利可是从学生时代就看着他们吵架了，怕今天又不愉快，立刻向秦寒解释说：“是检察处那边找陈律师来得，顺便可以问问一些情况。”
秦寒没有再说话，看看陈浩杰，他坐在最里面，秦寒就依照自己的习惯，坐到了最外面。
刘利终于逮着机会小声的对小马说：“你看，我说了吧，他们从以前一直就不合的。”
秦寒隐约听到了，埋首失笑。
这个时候，两位处长先后走了进来。
监察处的王处长看到了陈浩杰：“陈律师，这么早就来了。”
“检察院有请，我当然是第一时间赶到啊！”他和王处长以前就打过交道，彼此比较熟悉。
王处长乐呵呵的一笑，然后指着陈浩杰对刘处长说：“老刘啊，这小子这次可对不起你们公诉那边啊。”
刘处长马上和陈浩杰握手：“话不能这么说，律师和检察官都一样，最终的职责就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嘛。”
陈浩杰笑了，刘处长年轻的时候号称铁面检察官，是很让他们这些后辈敬重的人。
“学长，抽烟吗？”小马殷勤的递上烟。
陈浩杰摇摇头，只要有秦寒在的地方，他从不抽烟的。
“怎么，什么时候戒烟了？”王处长坐下问，他记得陈浩杰是抽烟的啊。
陈浩杰笑了笑：“没有戒，只是今天不想抽烟。”
寒暄结束后，就正式开会了，其实会议上几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实基本上比较清楚，大家只是彼此交换一下意见而已。
会议结束后，秦寒立刻把小马叫到了办公室。
“小马，下午去一趟公安那边。”她吩咐说，现在也应该锻炼一下这些刚进来的新人了。
小马还是没有头绪：“寒姐，我去了该怎么办？”他可是从来没有单独办过案子呢。
秦寒抬头看看他：“你应该知道公安的审讯过程按照规定是应该有记录的吧？”而且这几年一般都是录象。
“明白了！”小马也不笨，一点就通，谈完了正事，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寒姐，原来你和陈学长一直不合啊？”
“没有啊。”秦寒开始觉得头疼了，现在的人好奇心怎么都这么重啊。
小马才不相信呢，他看的清楚，开会的时候寒姐几乎就不和学长说话，而且他们还可以坐的那么远：“寒姐，您为什么讨厌学长啊？”
秦寒实在觉得很无奈，她看看眼前固执的小学弟：“首先，我再说一遍，我和他没有不和，其次，我说学弟，你是不是应该去办正事了？”
小马还是不相信，可是也知道从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看着小马出去，秦寒不由的失笑：难道自己真的表现的很讨厌陈浩杰吗？不会吧，印象中，她讨厌他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不那么针锋相对的？似乎，一切的转机都来自于大四寒假的毕业实习——
大四实习，由于秦寒的论文是有关于妇女权益保障的，所以就去了当地的妇联。
一天深夜，秦寒一个人在值班，突然接到电话，公安局扫黄的时候抓到一些卖淫的小姐，要妇联这边的法务人员过去协助一下，秦寒自然是立刻就打车赶到了。
到了那里，一个女警带着她走到一个小房间，里面竟然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秦寒吃惊的问女警，这么小的孩子不会也卖淫吧？
女警无奈的笑笑：“她今年15岁，刚刚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在接客，看的出来很老练，决不是第一次了，我们本来是按照规定要叫她的家长来的，可是她就开始破口大骂。”女警叹口气：“而且怎么也联系不上她家里人，我们只好请你们来了。”
秦寒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连女警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看什么看？”那女孩翻个白眼，很不客气的说。
秦寒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看女孩，化着很浓的妆，坐的姿势很不雅，她皱了一下眉：“你是被骗的吗？”依照一般的逻辑，这么小的孩子一般都是被人给骗出去做的。
小女孩呵呵的嘲笑秦寒：“少傻了，我不骗别人就不错了，别人怎么可能骗的了我，干这个当然是我自愿的了。”她一丝丝羞愧的情绪都没有。
秦寒觉得心里很难受：“你就从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