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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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风云-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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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阑珊,曲终人散,槿儿回到房中。

  这时,先她一步回房的老爷拉住了她的手,槿儿抬头微笑着望老爷,忽见老爷眼眶里竟溢满了泪水。她吃了一惊忙问道:

  “老爷,怎么啦,是我错了吗?”

  谁知老爷拉着她的手在微微抖动,唏嘘半晌才说:“没错,没错,扯碎皇袍是死罪,打死太子也不过一死罪!”   


第十章 百年千载后,是非有定评 中洋毒

  李鸿章终于看到了老友的辞呈。

  郭嵩焘在这份辞呈里,用十分哀婉的言词,向朝廷诉说自己在英伦遇到的困难,又说年过六旬,本体弱多病,自来在异国,水土不服,故经常卧病,恐负朝廷厚望,因此,他恳请朝廷,准允开去钦差大臣职务回国养疴。

  另外,郭嵩焘又给老友写了一封长信,向他直说坚决请辞的真正原因:刘锡鸿的横逆,竟至不惜深文周纳、罗致罪名,直欲置人于死地不已,自己与此等小人为伍,有防不胜防之感,与其日日过着芒刺在背的日子,不如退而避之。

  郭嵩焘信的最后说,自己虽有负老友厚望,但此番却仍望老友成全云云。

  李鸿章看完信,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郭嵩焘去志已坚,强留无益。这以前自己已看到了这一点并多次写信并托人捎话,告诫他谨言慎行,不想郭嵩焘却当作了耳边风,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但一想到自己和郭嵩焘的友谊,想到刘锡鸿的横逆,其实是受李鸿藻一帮人的指使,心中便涌上一股无名怒火,只想如何出一出这口恶气。

  薛福成看到这些,也十分气愤,他说:“不行,郭筠老若就是这么回来,不但我等心中不平,就是天底下的人也会说朝廷无公理。”

  李鸿章说:“怎么办呢,这可是他自动请辞,又没有人逼他,在李兰荪那班人眼中可是求之不得了。”

  薛福成说:“刘云生起家乙榜,以小小司员出任钦使,何德何能,便能获此破格超擢?再说他的发迹,得郭筠老之力多多,可得志后,却夤缘当道,卖友求荣,这等人若让其畅行其志,宁有天理?依晚生之见,郭筠老若执意请辞,则刘锡鸿断无独留之理。”

  李鸿章踌躇半晌说:“当初我主张让刘云生使德,原本言不由衷,不过现在要拿掉他也还须费一番手脚。”

  薛福成说:“他自使德,仍一如既往,行为乖张,举止荒谬,不但郭筠老信中说他出了不少笑话,就是李丹崖也多次来信,说他颇受德国人轻视,刘云生甚至常托病不出。中堂何不就此进言,将他一道免职回国?”

  李鸿章想了想,觉得此议可行,便顺水推舟,让薛福成执笔草疏,且自己动手,给恭亲王和主持总理衙门的沈桂芬各写了一封长信……

  不想才过两天,驻美国的公使陈兰彬又跨洋越海给他来了一封信,藤长长、叶蔓蔓,向他诉说留学生的不是:原来近年随着美国经济的萧条,美国东部沿海发达省份出现了排华事件,美国国会甚至颁布了限制华工的法案,为此陈兰彬和容闳忙于奔走交涉。不想就在此时,留学生中却出现了不少问题:据留学生监督吴子登反映,学生本寄居在美国各家庭中,这些人受住户影响,有的竟信了洋教,竟随主人去教堂参与礼拜;学生除了读洋书,还必须上国文课,但不少学生对八股文十分反感,却对游戏之事孜孜不倦,且跟着洋人倡言民主,见了官长也不肯下跪,甚至连朔望之日向孔夫子牌位的跪拜也常常借故躲开,长此以往,恐学生太深,就是学成归国,也必然是无父无君之辈或乱臣贼子。眼下美国各地排华,不若将学生撤回,借以报复美国人之恶感云云。

  李鸿章看了这封信,不由眉头深锁。他把信让薛福成看了,说:“叔耘,你看,泰西真是个是非之地,郭筠仙的事未了,留学生又出了麻烦——容纯甫大肆鼓吹派幼童出洋,学生却又如此不服管束,这情形若让李兰荪那班人知道了,怕不又是一个好题目。”

  薛福成看完信,说:“大人,吴子登这么跟您说,只怕也早写信告诉京师那班人了。派幼童出洋是曾文正公在世时便定下的大政方针,也确实是培育洋务人才的办法,上次郭筠老给您信中还谈到,所谓‘人才国势,关系本原,大计莫急于学。’眼下学生学业未成,怎么可半途而废?吴子登此说荒谬至极,您应该去信痛驳。至于学生有些出格的地方,大人何不向容纯甫写信,让他好生劝导?”

  李鸿章冷笑说:“嗨,郭筠仙、容纯甫辈就不要提了,要说,只怕先从他们开始,学生就是容纯甫怂恿的,自身不正,何以正人?”

  这时,唐廷枢尚在天津,他乃把唐廷枢找来,让他看吴子登的信。谁知唐廷枢一看,竟连连摇头说:

  “大人,此人的话信不得,卑职听容纯甫信中说过,这是一个冬烘先生,脑子十分不开窍,他身在国外,却仍用国内的方法要求学生,须知洋人的教育却不行这一套的,比方说,这跪拜之礼,泰西就不作兴,尤其是美国那样的国家,讲究民主和平等,就是位至伯里玺天德(总统),也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卸任后便是平民一个……”

  唐廷枢话未说完,便被李鸿章打断了,他说:“得了,景星,这怎么行呢,派幼童出洋,只是操习人家的技艺,怎么连一些恶习劣俗也要学呢?孔孟之徒,怎么可去信洋教、拜上帝?再说,我们是帝制国家,皇上君临天下,又哪能容得民主呢?”

  唐廷枢还要再辩,但见中堂的样子十分严肃,便知趣地打住了话头。

  回到寓所,他赶紧向容闳写信通报情况——吴子登不断向中堂、向朝廷写信告状,恐于学生不利……   


最终被撤

  第二天早朝,两宫太后召集军机会议。当众军机大臣鱼贯进入乾清宫东暖阁后,跪安毕,第一便是议伊犁问题。

  先由沈桂芬说了去俄国使馆交涉经过后,慈安太后首先发话说:

  “当初俄国人有话,说只俟北疆光复,他们便交出伊犁。眼下连南疆也光复了,他们怎么又推三阻四呢?”

  不想一边的慈禧太后却笑了笑说:“依我看,当初俄国人那么说,只怕是一句托词,今天喊收回就收回,没有这么容易。”

  恭王因成竹在胸,忙说:“太后圣明,依臣看来,新疆之事了犹未了,因为俄国人性情贪鄙,到口之食恐不愿吐,如何做到不伤和气,又使伊犁回归,朝廷宜早为之计。”

  李鸿藻一听恭王的口气便反感,在他眼中,眼下新疆左宗棠已陈兵十万,厉兵秣马,对伊犁摆出了兵分三路之势,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可拿下伊犁。以左宗棠的百战之师,击踞守伊犁的那点俄国兵,还不是驱猛虎而入羊群?振奋民气,大张国威,正其时也。所以,他不愿恭王把个“不伤和气”摆在前头。于是赶紧奏道:

  “臣附议。不过,依臣看来,也不必事事把不伤和气放在前头。自同治三年俄国人占我伊犁,我们便开始讨还了,多次交涉,俄国人总总有托词,此番只怕又故伎重演。所以,臣以为,只有敕左宗棠速筹战守,对伊犁取陈兵四面之势,只要俄国人不交出伊犁,便一战而收复之。”

  景廉等人一听,忙一齐附议,慈安一时颇壮其言,也要跟着点头,只有慈禧太后却于一边默不作声,慈安太后忙问道:

  “妹妹,你看呢?”

  慈禧太后于是冷笑说:“据我所知,俄国人守伊犁的兵不满千人,以左宗棠十万楚军精锐,击不满千人之俄兵,自然是驱猛虎而入羊群,不过中俄边界有万里之遥,一旦翻脸,俄国人在新疆打不过你,会从蒙古、或从东北来,不知这两处可有准备?还有,俄罗斯的海军也是很厉害的,若鼓浪而东,我东南沿海可有防备?”

  慈安一听,这才如梦初醒,忙说:“是了是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里呢?”

  左宗棠虽在新疆一隅取得了胜利,但中国积弱已久,国力处处不如人家,岂可轻易言战?慈安的“想不到”尚可理解,李鸿藻以辅弼重臣,发言如此轻率,便让人看笑话了。

  李鸿藻明白慈禧是冲他来的,不由面上发烧。恭王虽跪在前面,却似乎看到了背后李鸿藻的窘态,于是从容奏道:

  “正是此话。眼下蒙古、东北皆防务空虚,万里海疆,更是毫无防范,真若与俄罗斯翻脸,胜负可以立见。臣不伤和气之说,便因瞻前顾后之故。再说,先礼后兵,自古而然,何况俄国人眼下并没有将和谈之门关死呢?所以,臣以为第一步棋仍是先礼后兵,遣使商谈。不商而战,横挑强邻之议不可取。”

  慈禧一听,这才不作声。慈安不由连连点头说:“嗯,六爷果然是老成谋国。”

  于是,沈桂芬提出派左都御史崇厚为赴俄使者,使命便是讨还伊犁。两宫太后自然准旨。提到遣使,大家立刻想起了上疏请退的郭嵩焘,这是会议的第二项议程。慈安太后说:

  “怎么,郭嵩焘这公使执意不想干了?”

  “是的,”沈桂芬马上叩了一个头奏道:“郭嵩焘已有奏疏递到,谓年老体弱,不服水土,恳求圣母皇太后开恩,准允其回国养疴。”

  沈桂芬刚说完,李鸿藻马上接言。刚才的奏对,李鸿藻因轻率言战,被慈禧抢白了一句,觉得丢了面子,眼下他有意借此让恭王难堪,乃说:

  “郭嵩焘自出使以来,不但造作日记,为洋人张目,且出语狂悖,处处迎合洋人,刘锡鸿立身刚正,不肯附和,他便千方百计,排而去之。前次刘锡鸿已奏明在案,且也早在两宫太后洞鉴之中,郭嵩焘私心未遂,便以辞职要挟朝廷。臣以为郭嵩焘如此不顾大局,实与臣节有亏,应立予撤回,交部议处。”

  为郭嵩焘之事,中枢已议过数次,每回都是一提郭嵩焘李鸿藻便立刻抓住不放,两位太后都有一些反感,慈安知恭王一向器重郭嵩焘,自垂帘以来,两宫并重,慈禧自恃才干压慈安一头,颇有些妄自尊大,每遇事喜自作主张,且常有出格之举动,赖恭王以皇叔之尊,得与慈安联手予慈禧以裁抑,故慈安太后对恭王信任有加,就连洋务也听任恭王的主张。眼下他见恭王没有作声,乃问道:

  “六爷,你的意思呢?”

  恭王已知郭嵩焘获罪清流,清流必欲去之而后快,而两宫太后也为此事厌烦了,既然已有合意人选,也就不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直到慈安问起才奏道:

  “臣以为郭嵩焘于洋务确有见地,然其人性情急躁,有时未免责人太苛,洋务须用水磨功夫,他却不胜繁剧,故处处遭人误解。今决意请辞,不如成全其志向。至于刘锡鸿则无论资历学识,皆去郭嵩焘太远,本不堪正使之任,观其屡次对郭嵩焘提起弹劾,不惜深文周纳,直欲置人于死地不已,其人品德可见一斑;且据臣所知,其出任驻德钦差不过数月,便因言语粗俗,行为乖张,为洋人耻笑,他竟至托病不出。故臣以为,郭嵩焘与刘锡鸿乃一同奉使,若撤郭留刘,必招外人猜测,不若一道撤回,方示公允。”

  此言一出,李鸿藻如何肯依,就是另几个军机大臣也不耐寂寞,一个个皆有桴鼓相向之意。慈禧太后看在眼中,乃冷笑道:

  “前年派郭嵩焘使英,确有些因人就事,过于孟浪。不过清流那班人的话也不能尽信,这班人往往抓住一件事不放,且一尺风三尺浪的,郭嵩焘因此挨了不少冤枉骂。既然自己请撤,也不好强人所难。至于那个刘锡鸿也过于刻薄,既然在德国屡出笑话,我看一同撤回也罢了。”

  慈安太后不意慈禧也这样说,忙点头道:“我看就这样最好。只是英、法、德三国钦差非同小可,三处一下同时出缺,谁人可替代得?”

  恭王从容奏道:“总理衙门行走曾纪泽自幼受其父曾国藩调教,学有所成,于洋务更是有独到之见,这些年自学英语,很有成就,若使其兼驻英法,必不偾事;另外,记名道、驻欧留学生监督李凤苞为李鸿章麾下能员,于洋务研习最早,目下已在德国,对德国情形熟悉,若让其接替刘锡鸿,正是驾轻就熟之举,臣主张就以李凤苞代刘锡鸿。”

  这里李鸿藻一听终于扳翻了郭嵩焘,将其撤回,心中不由高兴,但听要撤刘锡鸿,便又不喜欢了。本来还想力争,但碍于两个太后都已同意,慈禧且对清流有责备之意,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适可而止。

  慈安太后一听曾国藩,不由肃然起敬,心想,曾国藩调教出来的人必然可靠,至于下面关于李凤苞的介绍,她也听不进去了,马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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