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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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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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站满了四下里赶来的守卫。

  我一咬牙,索性对攻到眼前的剑招置之不理,身子不退反进地向前迎上,手中长剑闪动,闪电般刺向聂正的咽喉,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聂正没想到我会使出这种拚命式的打法,神情一怔,稍稍向后退了半步,长剑变攻为守,回撤格挡。我要的正是他这个反应,趁着他变招之际剑势略缓,立即提气纵身,跃上了质子府高高的外墙。

  我在质子府中与那群守卫缠斗良久,激烈的打斗声早已惊动了府外的骁骑营,有一队在附近巡逻的城卫也闻声过来查看。虽然因为府门紧闭,他们一时没敢破门而入,但围墙外面却站了不少人。一见我背着萧冉飞身跃上围墙,纷纷在下面指点惊呼。夜色沉暗,他们看不清我和萧冉的面目,说不定是把我们当成飞贼了。

  我心里清楚,只要到了围墙外面,有那队城卫和骁骑营的官兵在,我和萧冉就算安全了。萧代就算再肆无忌惮,也不至于到了公然与北燕军队动手的地步。

  但脚尖刚触到墙头的瓦片,身侧人影一闪,聂正已如影随形地紧跟在我身后跃上了墙头。身子还在半空,长剑已遥遥地向我背后刺了过来。

  我的背后却是不会武功的萧冉!

  刚想回身反击,尖锐的暗器破空声陡然响起,一道暗沉沉的乌光迎面而来,直直飞向我的胁下。

  速度之快,来势之急,几乎连让人闪避的时间都没有。

  正是那个神出鬼没出手惊人的暗器高手。

  前有暗器,后有追兵,无论哪一边都不是好应付的。两边都是顶尖的高手,我就算竭尽所能,最多也只能挡开一样。在这种生死顷刻的紧要关头,也容不得我稍事犹豫。我微一咬牙,不再多想地反手疾挥,使出一式‘春云乍展’,回剑架开聂正的长剑。同时深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受下了前面电射而来的飞钉。

  那人的手上功夫也当真厉害。飞钉入体之前,我已提足了全身功力聚在胁下,以抵受那一钉上刚猛的力道。可是那一钉来势奇快,力道极强,虽然被我运足真气挡了一挡,还是深深地钉在了胸胁之间。我身子一晃,只觉胁下的伤处痛彻心肺,胸腹之间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直冲到口边,险些就冲口喷了出来。

  我心里自然清楚,这一枚飞钉深入脏腑,伤及肺叶,造成的伤势着实不轻。在这种生死一发的危急关头,全仗着一口真气压制住伤势不即时发作,才有望应付过聂正的追击,支持到援兵到来。

 
只要这口血一喷出,胸中凝聚的真气立时外泄,内力便无法运转如意。重伤之下,强敌在侧,若是内力再受了阻碍,哪里还能再支持得住?只得硬是压下涌到喉间的鲜血,头也不回地纵身急掠,背着萧冉掠下墙头。

  虽然我已经到了质子府外,聂正的追击仍是丝毫没有放松。急速的腾跃飞掠之中,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身后长剑袭来的风声如附骨之疽般紧追不舍,虽然因为起步略迟,始终比我落后着两步,剑锋没能及到身上。但只要我的速度稍有减缓,我和萧冉便随时有性命之忧。

  此时的我,在受伤之下已再无余力招架聂正的攻势,只能靠急速的飞掠勉强闪避。虽然明知道援兵在侧,只要开口表明身分说清原委便可保平安,却硬生生被他逼得不能停步,更因为胸口气血翻腾,全仗着强自压抑才勉强撑住,竟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与此同时,质子府的大门突然打开。周安带着大群守卫轰然冲出,乱哄哄追在我们身后,嘴里还不住高声呼喝,大叫着什么‘大胆劫匪,竟敢绑架我家储君’‘放回储君、还可放你一条生路’之类的鬼话,竟是硬栽我下手绑架了萧冉。

  骁骑营和城卫早就想出面干涉,这时听了周安一干人的大叫,自然把我当成了劫匪,立刻拔刀动枪地向我围了上来。

  我清清楚楚地听着周安对我信口诬陷,眼睁睁看着援兵把自己当成敌人围攻,心中又急又怒,仓促中却也无计可施。在聂正的紧紧逼迫下,脚下更不敢稍有迟慢。聂正的快剑无人可挡,只要我稍稍分神说一句话,甚至身法稍有迟滞,他便能抓到机会一剑把我和萧冉杀了。完事之后,只要说一句匪徒功夫太过厉害,自己在仓促之中意外失手,便可以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就算别人心里怀疑,只怕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更不可能救回我和萧冉的性命。

  我一边急速飞掠,一边几次想开口表明身份。可是每次才一张口,立时觉得胸口的气血难以抑制,不仅无法出声说话,更因为真气受滞,险些给聂正带来可乘之机。无奈之下,不得不放弃呼救的打算,也只有先全力施展轻功冲出重围,待甩开聂正或是找到救兵再说了。

  混乱之中,我被聂正紧追着越奔越远,渐渐甩开了其余众人。但是一路行来,却也没碰上什么救兵。

  此时已近凌晨时分,整座京城灯火寂寂,安静得几乎杳无人声。街道上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我的运气又不大好,疾奔了半天,别说救兵,竟连巡夜的城卫都没看到几个。

  所幸的是,聂正的剑法虽比我高明,轻功却比我略逊一筹。追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也只是堪堪紧缀在我的身后,虽然一直没被我甩下,却也一直没有追上,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三尺之遥。森然的剑气直迫脑后,可也一直伤不到我。

  一追一逃,奔行极速。没过多少功夫,我们便一先一后地出了城。

  有一件事,聂正也许不知道,但我心里却清楚得很。

  雷鸣和易天今天带着两队禁军出城操练,就宿在城外十里的玉峰山。

  我在北燕相识寥寥,人单势孤,到了危急关头,可以求助的人并不多。拓拔弘近来事务繁忙,行踪不定,我没有把握能及时找到他。那么也就只剩下雷鸣和易天了。

  雷鸣和易天的武功都不弱。若论单打独斗,也许还不是聂正的对手,但两人联手,却一定可以胜得了聂正。只要能够坚持到那里,我和萧冉就安全了。

  可是这十里的距离平时看来似乎不长,这时却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我只觉胁下的伤处越来越痛,每一次呼吸,每一下纵跃,都会触到肺间的长钉,带来刻骨的疼痛。胸前的衣服湿粘粘的,已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体内的真气随着鲜血的流出渐渐流失,只怕再撑不了多久便会耗竭。

  而前方仍是黑沉沉的一片昏暗,看不到一线营火的亮光。

  我的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勉强再撑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山脚下预定的扎营地点。然而河边的平坦草地上却空空荡荡,哪里看得到半个人影?

  只有篝火熄灭后的残烬,和杂沓零乱的脚印蹄痕。

  我心头巨震,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雷鸣和易天竟然不在?

  眼前的痕迹表明,雷鸣和易天曾率队来过此地,并且作过一段短暂的停留,甚至已完成了扎营的工作。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在此宿营?数千人的一支队伍,仓促之间又去了哪里?

  随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逆行的气血不住上涌,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喉间的甜腥已渐渐溢了满嘴。

  脚下一个踉跄,我的身子向前一倾,险些没扑倒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剑风飒然而至,恰恰割断了我缚着萧冉的腰带。萧冉的身子一滑,立刻从我背上滚了下来。

  我停住脚,摇摇欲倒地转过身,面对同样停住脚步的聂正。

  他仍是一脸平淡的漠然,长剑斜斜地指着我,不动也不开口,态度从容自若,并不急于下手取我们的性命。

  我苦笑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在胸中压抑许久的那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

  ……

  聂正神色不动地侧移半步,避开我喷出的那口血,目光在我的脸上转了一转,又低头打量地上的萧冉。

  我亦低头下望。萧冉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我脚边,脸色苍白如纸。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气息已绝。

  “你……伤了他?”我以剑支地,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剑柄上,极力压抑住粗重的喘息。

  “没有。他只是被我的剑气震昏了。”

  聂正的声音很平稳,冷淡漠然,淡得不带一丝感情色彩,谈论一个人的生死也象在谈论一件东西的优劣。

  “为什么……刚刚没下手?那一剑……”

  他刚刚出手的那一剑,如果不是划向衣带,而是落在萧冉的后心,萧冉现在就真的是个死人了。

  “我从来不在背后杀人。”

  “……是么?杀手也有……下手的原则?”

  ……

  聂正的目光闪亮,声音却很冷。“我不是杀手,是剑客。”

  “你也算……剑客?”我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听命于人,剑不由主,这样算是什么剑客?”

  真正的剑客,应该是清逸绝尘,孤高如山,胸怀如海的红尘隐逸。不问世事,不理俗务,不屑权势。他们的剑至高无上,从不轻出。出剑为的不是杀人,不是名利,只是为了自己的心,自己的剑。

  就象我的师傅和他那位一生一世的对手……

  “以你的所作所为,哪里配得上剑客二字,最多……也不过是别人的一件工具罢了。”

  听到我不客气的刻薄批评,聂正仍然毫不动容,平静如水的脸色不起一丝波澜。

  “聂正生平言无二诺,既是欠了别人的债,那便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还清。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这个人,但是我已答应了别人,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回去。”

  “是么?可是我也……答应了别人,一定要护住他的……平安。”

  我轻轻咳了几声,压下又一口涌出的鲜血。

  “你要……带他走,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我不想和你动手。”聂正一脸淡然地看着我。“你现在的状态太差了。不过,我会再找你比试的,如果你还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嗯,这点骄傲与自持倒勉强有点剑客的味道了。不过,我却无法领他的情。

  “我知道……我现在绝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有一件事,你相信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挺直身形,手按剑柄。

  “我此刻虽然无法胜你,但如果拚尽全力以命相搏,却可以换得个同归于尽,至少也能令你身受重伤。这一招玉石俱焚的拚命招式我学了十几年,到现在还一次也没有用过。如果你今天定要出手,那么,就是这试招的第一个人了。”

  ……

  聂正没有答话,长剑仍然遥遥地指着我,目光漠然而冷静。

  过了片刻,他缓缓地向前跨了一步。

  这应该便是答案了。

  我亦不再开口,拔剑出鞘,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聂正的双眼,准备一战。

  *************

  夜风清冷。

  林间的树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细碎碎的沙沙轻响。

  原本是静谧而柔和的夜色中,却陡然平添了几分凛冽的萧杀之气,就连清凉如水的夜风也变得寒意侵人。

  一只宿鸟突然被剑气惊起,凄厉地尖叫一声,振翅消失在墨色的天边。

  宿鸟飞起的那一刻,我以为聂正会出剑的。可是他仍然凝立不动,颀长瘦削的身形挺得笔直,气势凝如山岳,却又如一支引弦待发的箭。

  静立良久。聂正自顶至踵,眼神剑势,自始至终均分毫未动,一股凛凛的剑气却有如排山倒海般向我直压了下来。

  这种一触即发的对峙极耗精神。聂正身上的剑气寒意森然,给人带来的压力非同小可,即使他不出手,我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面对这样的对手,一个小小的分神便可能招至落败的结局。

  照这样对峙下去,先撑不住的人一定是我。

  “你在逼我先出手?”我苦笑。

  聂正淡淡回答。“你也可以选择退开。”

  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先出手意味着主动尽失,必无胜算;而退开则意味着放弃萧冉的性命。这两条路,没有一条是我想选的。

  聂正的表情不动如山,又淡然地补上一句。

  “如果再继续耗下去,我不必出手你也会倒下。”

  这倒是真的。青阳丹的作用有其时限,药力一过,内力又会散失殆尽,哪里还是聂正的对手?更别说胁下的伤口仍在血流不止,急待包扎了。

  “我知道。可是……”

  我按着伤口轻咳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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