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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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的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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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石国栋发现妻子的情绪极为消沉,问她原由,她也是强作笑颜地以身体不爽来搪塞,他断定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妻子一定是遇到来自上面的压力。他再三追问也不得要领,追问得急了,妻子还会对他发火。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在菜市场遇到了与他十分要好的一位同事,在石国栋的再三追问之下,对方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他,院领导可能已找过郑雅华,动员他与自己的丈夫划清界线。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对方最后竟对他说了一句,“其实你可以争取主动嘛!何必拖累小郑呢?”说完便如同遇到传染病人一样逃掉了。他也如同当头挨了一棍呆住了。
  从朋友的嘴里竟听到动员他离婚的话,并且说得如此赤裸裸,开始还真令他有些气恼。但静下心来,这气恼就变了味,昔日的好友不近人情之举未必说的是真心话,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事先为自己设下的保护措施。一旦有人说他与右派分子私下通风报信,他会理直气壮地说是帮助领导做工作,让其不要连累无辜,至于说这种话伤不伤朋友那是其次。石国栋还是感激这位昔日的好友的,毕竟见了他没立即跑掉,毕竟还告诉了一些实情,这已足够了。
  石国栋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再次争取主动,提出分手,使妻子在政治上得以解脱。妻子为他做出的牺牲已经够多了。在这期间,社会主义阵营国家的共青团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召开,郑雅华早已被确定为中方代表团成员之一,但他一出事,郑雅华的代表资格也随之取消了。
  当晚,石国栋郑重其事再次提出分手,不想郑雅华听后竟大发雷霆,冲他劈头盖脸地吼道:“你什么意思呀?是不是要我给你写个保证书你才放心?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说散就散!你以为这还是前清呀,说休妻就休啦……”说罢便伏在床上呜咽起来,哭得一塌胡涂。
  一时,石国栋被吓呆了,昔日温情似水的妻子变成了暴怒的母狮。他知道,妻子一定是忍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屈辱,他的话如同拨掉了塞子,使得憋闷了许久的怨气全喷射出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静静地等待妻子平静下来。当他将毛巾塞到妻子手中的时候,郑雅华顺势扎进他的怀中,完全是一种哀求的口吻对他喃喃说:“答应我,能不能往后不再说这种蠢话?
  此时的石国栋还能说什么呢!他紧紧地抱住了妻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这一年的春节就是在无限的等待,彷惶中度过的。春节过后不久,对他处理决定终于下达:定为右派分子,开除党籍,行政级别由十四级降为十七级。但即使如此,妻子对他态度依然不变。
  那是石国栋来曙光厂上班后不久的一个晚上,进家门他就发现郑雅华的神情不对劲,当他看到桌子上放着那件封好并没寄出的申诉材料时,后悔已晚了。当初,他为了不拂妻子的好意,谎称已寄出的了申诉材料,实则是将封好的信封藏在了箱子的底层。这期间,他几次想把材料转到母亲家,就怕被郑雅华找东西时翻出来,但一回到家就像散了架,没顾上这件事,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石国栋满脸堆笑地向她解释,却见郑雅华摆了摆手说:“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想听。我想咱们还是分开好。”她说得异常平静,仿佛已经过深思熟虑。
  石国栋知道一切已不可挽回,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妻子提出分手是出于对他的误解,因误解而导至恩爱夫妻分手更是令他痛苦万分。只是一想到能尽快解脱妻子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还是平静地表示接受妻子的要求。
  他知道妻子始终还对那份“寄出”的申诉材料寄予希望。她几次说起向上申诉一事时,竟安慰他说,“申诉材料寄出这么久了,学院方面既然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好事。”如今真相大白,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其实,从各方面反馈的情况分析,不寄申诉材料是正确的,反之,那些向上申诉,不服的右派没一个不受到更为严厉的打击。因为这些向上寄出的申诉材料无一不被返回原单位的党委手里,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石国栋觉得离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让他们的孩子免受他的影响。
  住集体宿舍当光棍的滋味不是好受的,尤其是有过家的人重当光棍的滋味更难受,更不要说石国栋又是这种境况了,光是那可怕的孤独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如今让他当上了右派头,更令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屋里的室友是何小波和老张头,何小波没事的时候就是看书,和谁的话都不多。老张头到是个好说的人,但他说的全是与他的工作有关的事,什么这个嫌他烧的水不开是无故找毛病啊,什么有谁又糟蹋开水啦,说的全是与他兴趣不搭界的事,他只能听着,搭不上什么话。
  范建国与他谈得来,他刚刚住进厂就连着来了几个晚上。但很快他就觉得这么下去不成,因为只要屋里就他们两个,范建国就会口无遮拦。后来他一吃过晚饭就出去散步,不到快睡觉的时候他不回来。直到人家不来找他了为止。
  他变得谨慎了,胆子也小了,变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了。
  5.为放卫星,十三亩庄稼往一亩地移植,乱说话破嘴惹是非
  
  厂工会组织活动,组织职工观看新编戏剧刘介梅。
  无论是评戏刘介梅,还是新编话剧刘介梅,票都十分紧张。拖了一个多月,厂工会还是只能组织职工分两次观看。第一次看不上评戏的职工,改为看新上映的电影海魂。评戏是星期六的晚场,电影则是星期日的早场。
  范建国所在的车间分到是评戏票,但他不喜欢听戏,想用手里的戏票换张电影票。他听看过海魂这部电影的人讲,这部国产片相当不错。况且他已打听清楚,史丽云所在的装配车间发的是电影票,如他也改看电影,散了场两人还可以找个地方散散心,史丽云星期天出来一趟不容易。他打听到后勤发的是电影票,便想到了烧茶炉的老张头。他想,老人都爱听戏,他用六毛钱一张的戏票换一张两毛钱的电影票准保能行。
  吃过晚饭,范建国拿上票去找老张头,宿舍里只有石国栋一人在洗衣服。听他说明来意,石国栋说,你来晚了,老张头儿的票早被人要走了。
  范建国见何小波也没在屋,便问石国栋知不知道何小波发的什么票。他知得,何小波最近新分配到了机加工车间。
  石国栋表情十分严肃地说,你甭管他分的什么票。我劝你还是去看看刘介梅这出戏,这是厂里组织的政治活动,看完了说不定要组织讨论,到时候你没看怎么说啊?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换票,要是上面知道了,恐怕又是个事,这些你想过吗?说到这,他又笑了笑说,你大慨不会笑我是小题大做吧?
  范建国听了如梦初醒,双手一抱拳作了一揖说,怎么会呢!我多谢老兄提醒!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光想着看海魂啦!他心里暗自庆幸,同屋的孙广财提出与他换票,他没有答应。孙广财不知从哪儿听到他想看电影,主动提出要用手里的电影票换他的戏票。他知道这小子并非是爱听戏,而是看上了戏票上的票价。他早就听说厂里不管发什么票,这小子总好跟人要票,然后偷偷将多余的票卖了买酒喝,范建国到不是不愿让他占便宜才不跟他换的,是怕出了事又扯上他。
  石国栋停住手里的活儿,擦干了手,笑眯眯地问道,小范,你是不是又惦记星期天和谁出去活动活动啊?他见对方含笑不语,一副甜滋滋的神态,又笑笑问他,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是那位史大姑娘吧?
  范建国不由地发出一声赞叹说,老石毕竟是过来的人,真是好眼力!
  石国栋听了这赞叹并没什么得意的表示,只是咂巴了几下嘴,欲言又止地发出了几声淡淡的苦笑,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要说小史啊,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满不错的姑娘,只是……
  范建国知道石国栋也是个爽快人,如今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料他是有话不好说,便急切地问道,老兄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本人一定洗耳恭听。
  有句话真是不该讲哎……石国栋面露难言之色,仍只说了半句又止住了。
  这一来更吊起了对方的胃口,急得范建国一个劲地作揖,在他再三追问之下,石国栋才说,依我看,你们两个人恋爱不大合适,或者说至少现在谈不大好。论理这话真是不该说的,中国有名老话,宁拆十座庙,也不破一门婚嘛!老话都说绝了,但我要是有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也会觉得对不起你。当然啦,我说的意见不算数,仅供你参考而以。
  你是不是觉得两个全是老右不合适?
  石国栋摇了摇头说,这还不是主要问题。
  那又是为什么啊?范建国瞪大了眼睛反问他,你刚才也说过了,小史人不错的,既然俩人头上这顶帽子也不是什么主要问题,那还能为什么?谁也没规定过,划了右派就不让人谈恋爱,结婚成家吧!
  话我只能说到这个份上,大主意还要靠你拿。石国栋心平气和地说,我想依你的智商,还不至于怀疑我有什么私心吧!我只是说你们两个不太合适,或者说是现在不大合适,可没说不让你恋爱。你还是多想想的好,冷静下来多想想的好。
  石国栋确实只能说到这个份上,点到为止。况且他察觉到的也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点表面现象,凭着一种感觉而以。他本想说,此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但一想到这话过于露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范建国还想追问,老张头这时进了屋,他只好作罢。
  石国栋说,张师傅,小范想看星期天早上那场电影,想问您去不去呢?
  老张头说,票早让人家要走了。你要是想看,等下回发了票再说。
  范建国知道石国栋是不愿他在屋里久留,便跟老张头说了几句客气话回了自己的屋。孙广财正就着一块豆腐干喝瓶里的一点残酒,见他进屋头也没抬。自从两个人动过手之后,二人好长时间没说过话,孙广财到也没主动挑衅。一次孙广财下班去酒馆喝酒,天突然下开了雨,范建国主动帮他将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了屋。从此二人又多少有了话说,但还是冷多热少。
  石国栋刚刚说过的话,在范建国的脑海里百思不得其解,又挥之不去。他断定再问也是问不出所以然的。他觉得石国栋处事过于谨慎,下了班就扎在宿舍里,跟谁也不接近,连范建国主动找他聊天也怕得不行,像被什么吓破了胆似的。刚才的话又说得不明不白,他突然觉得石国栋为人城府太深。
  金玲爱听评剧,她所在的车间发的却是电影票,王河为了给她换张戏票费了好大劲。后来王河听说范建国想看电影,对他说,想换票怎么不早跟我说啊!还换不换了?范建国说,不换了,听说这出戏挺有意思。
  全福的乌鸭嘴给自己惹了麻烦,谷玉森找他谈话穷追不舍,他想改口都来不及了。
  事情的起因是全福的岳父去世,他请了几天假陪老婆回老家料理后事。他岳父的老家是河北清原县,北邻徐水,南邻安国,离北京不是很远。料理后事期间,他内弟说了一段生产队的奇闻:因左邻右舍的县都放了高产卫星,清原县的领导也坐不住了,将眼光盯住了他岳父所在生产队的13亩早稻试验田。这13亩试验田是块三角地,已连续两年高产,平均亩产近千斤,但这个产量离“放卫星”的要求差之千里,在县里的严令下,生产大队的领导终于开动脑筋想出了办法,全大队连夜出动百十名劳力夜战。将13亩的稻子集中移植到一个角上,约一亩零三分的地面上。其余空出的稻田又将别处的玉米移了过来,这一倒腾,卫星高产田就放出来了。
  几天后,县里的主要领导带来了报社记者亲临现场观看社员收割。在收割前,记者想效仿人民日报报导湖北麻城早稻卫星田时的方式,配发一张小孩子站在稻田上的照片,但连续吓哭了村里几个小孩也未能成功。原因是该生产队的“密植”还是过于保守了,人家麻城的卫星田在稻子上能站住四个小孩,这的卫星田连一个小孩也站不住。试了几次不行只好作罢。好在收割后的产量还算喜人,折合亩产八千二百六十一斤四两。(当时高产卫星的产量都精确到两)这个数字虽没压过麻城的高产记录,但还是为河北人挣足了面子。
  全福回厂后,将从内弟那里听来的奇闻当故事在班里讲了。听后大伙都将信将疑,表示相信的都是过去种过田的,说再密植的庄稼也要通风才行,能站上四个孩子的庄稼怎么通风?王河说,怎么通风报上说过,是记者当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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