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8b金云翘传 作者:清.青心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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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8b金云翘传 作者:清.青心才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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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九:
  今夕是何夕,强笑媚良人。
  怕郎憔悴因侬病,惜郎劳苦慰郎心。
    其十:
  今夕是何夕,生离共死别。
  死别能期会九原,生离两地惟啼血。 
  束生道:“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今夕之吟,殆不减琵琶调也。我江州司马泪枯肠断矣。”泫然流涕,几欲失声。翠翘气咽不能语,久之,道:“郎毋作儿女态,旁人观之,谓郎无丈夫气。登程切忌悲哀,愿郎节情节伤。”岂不闻丈夫虽有泪,不洒别离间乎?”束生道:“余非不知,但情伤至此。儿女情长,英雄之气自减。且以重瞳之勇杰,而不免虞兮奈何之叹。乃知血性男子,正不以斩情绝爱为高也。况我与子乃才子淑媛之辈耳。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虽质之父母国人,庸何伤乎!”翠翘道:“郎言及此,爱侬深矣,岂侬反忍割爱?但明日远行,风霜道露,羁旅程途,以过伤之体冒之,非所以为之珍重也。”满斟一钟,递与束生道:“愿郎满饮此觞,妾吟诗一首,以广郎意,以壮行色。”束生接过酒来道:“喉间哽咽,实饮不去。”翠翘道:“别酒须当强吞以解悲。”乃吟古诗一绝云。诗曰: 
  千里不为远,十年归未迟。
  同在乾坤内,何须怨别离。 
  翠翘喉音清绝,如怨如诉,如泣如慕。束生道:“此诗那里解得我愁烦,徒愈增我抑郁耳。”翠翘道:“然则歌‘大江东去’何如?”束生道:“神疲力倦,百事俱不合意,我待欲睡也。”翠翘道:“只恐春色恼人,眠不得耳。”束生道:“此春宵一刻值千金时也,何得虚度过了。”翠翘道:“如此妾叠被铺床,郎君好安寝矣。”束生携手道:“今宵共宿芙蓉帐,明日凄凄可奈何。”翠翘道:“流水未干人未老,他年依旧驾银河。”遂登床。二人正是浓桃艳李之时,恩爱情深,难丢难舍,尤云殢雨,不禁情之溢洋也。直至五更方罢。正是:
  话向枕边说不尽,隔林鸡唱又天明。
  束生起来,梳洗未完,而征车已送催矣。此时再不能留恋,别酒三杯,保重二字,含泪而行。翠翘还欲送至门前,忽束正同合店亲友,俱到厅上来送束生起身,翠翘遂不能运送,惟立屏后洒泪而已。束生将行李发完,又走进来对翠翘道:“我去卿当耐烦。”深深一揖,泪流满脸。翠翘不能答一字,流泪点首而已。束生割爱分襟,拜辞了父亲,别了亲朋,上马南回。
  到了王家营,过了黄河,□船竟往无锡。又五六日渡江,已到家矣。束生到了自家门首,恐伯宦小姐有些风声在耳朵里,不免有些忐忑。但已到家中,怕不得这许多。大着胆,放开心走将进门。
  这束生自母死后,就是宦小姐掌管家业。丫头忙报小姐,小姐连忙出迎道:“相公恭喜回来了。”束生连连作揖道:“久别久别。”小姐道:“店中俱好吗?公公康健否?”束生道:“爹爹精神倍常,店中生意茂盛。岳父岳母安吗?”小姐道:“好的。他说要讨个得用的丫头来服侍我,不知几时方讨的中意的送来哩。前有书一封,白镪一百,寄与相公买书籍的;潞绸四匹,送公公的。”束生道:“多谢,已收了。”小姐分咐厨下整酒,与相公洗尘。那些家人小厮,丫头媳妇,一齐俱来磕头。此夜尽欢而散。
  正是新娶不如远归,其恩爱自不消说。束生起初还怕他晓得,打点些诰言回复。若问起此事,便直头说个明白。那晓得宦小姐一言不犯,束生不好题破。忖道:“他既不晓得,正好瞒他。我若说明,倒是剔牙齿惹风了。”又想道:“翠翘叫我到家即便讲明,此言亦是。迟一日便不好说了,待我替他讲个明白。”又想道:“今日我初回,正是欢天喜地,忽然说起这桩公事,他若贤惠,体谅到丈夫方回家,不与我理论便好。万一一个鬼头风发,变了脸,闹将起来,成何体面?今日且睡了,明日打听手下人,内中若有些知觉,再讲未迟。若是竟不晓得,且瞒着又作计较。”含忍胸中,究竟不言。
  看官,你道后来许多事,都只因少了这一说。所以,天下事到该讲的时候就要讲,失时不讲,便错过了,后日想着要讲,轮不到你了。
  束生次日上下一访,并无一些儿风声。一老仆道:“半年前飞传此事,小主母不信。束刍自临淄回,真情尽吐,小主母知得,大怒道:‘奴辈离间家主,情理难容。’拔去四个门牙,其说遂息,再无一人提起。小主母谈笑自若,却不象个知道的。相公当时就该以书信相通,再不然娶定之后也该与闻。如今年深日久,竟不提起,相公若说,又是讨气恼了。”束生点头道:“说得好,则索瞒到底罢了。”老仆道:“如今议论也定了,那个敢复开此口?况相公几千里,要瞒也尽好瞒得。”束生遂决了主意,竟不提起。
  在家中过了两日,收拾礼物,到丈人家去探望。丈人往京中去了,丈母接着,欢天喜地。束生拜别回家,暗忖道:“此事真做得机密,两家竟若不闻。只是一件,我妻子信得我太真了,拿定我不娶妻。又道我娶妾必不瞒他,所以人言纷纷,他独信不疑。但自今以往,疑端再令他开不得的。疑端一开,则无所不疑。把从前笃信我的念头都化作一三其说了。”自后,凡事倒去取信于宦小姐,小姐亦待之以诚心,二人极其恩爱。
  一夕,小姐对束生道:“妾非有见解,几为匪人离间矣。前束刍自临淄回,想是见相公接子妹陪酒,归家遂流言相公娶妾。我道娶妾又非犯法事,相公自然与我得知。夫妇之间向来相信的,何独做此藏身露尾事?是我叫人拔去了他四个门牙,其说方止。细问,然后招道:‘是我见相公请客接娼妓耍子,并不曾说娶妾之事。’你道这奴才可恨么?”束生面红,踌躇不安,勉强道:“因请人客,呼妓有之,娶妾岂有不闻于贤妻之理?”小姐道:“此事我自能谅之,相公何用不安?”束生被他这一棒打住了,再不好认这个犯头。夫妇恩爱意浓,只是束生丢翠翘不下。
  时光易过,日月如梭,看看又是一年。束生对宦小姐道:“别了父亲一载,欲去一探望。回来起服,就要科考了。”宦小姐接口道:“郎君不言,妾正欲催郎起身。公公年尊,孤客在外,相公又在丁艰,正好代亲之劳,管理店中生意,亦可兼看书。做人家的事情那里托得人的。可曾卜得吉日么?妾为相公饯行。”束生道:“后日吉期,将欲起行。”宦小姐道:“大丈夫出门,拣了后日便是了,有甚疑难迟滞不决。”即分咐仆从们讨船,后日相公北游。束生心中十分欢悦,次日去拜别丈母,回来小姐整酒话别,畅饮而罢。第三日别了小姐,登舟解缆,往镇江而发,按下不题。
  且说宦小姐打发了束生出门,即便乘轿回娘家。见其母道:“束生去矣,我欲以势擒那婢子来,取他的气。又恐耽妒妇恶名,伤夫妇和气,所以佯为不知耳。他如今去了,我欲定一策,魆地拿来做了丫头服侍,只说是爹爹讨把我的。叫束生回来,一堂聚首。他认又认不得,说又说不出。在我拔去眼中钉,而无女平章之讥;在彼受饥狸悲鼠之愚,而甘男妾妇之羞。乃遂此衷。”其母道:“束生不出门,还好运筹。今彼已先行,虽有计策,何能预为?”小姐笑道:“儿筹之熟矣。临淄乃海岱之邦,若能沿海而去,不用十日可往返矣。郎未到半途,吾事已济。吾家宦鹰宦犬,乃海上居民,深明海道,吾授以计,必然可擒。”正是: 
  画虎未成君莫笑,安排牙爪始惊人。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宦鹰犬移花接木 王美人百折千磨
词曰: 
  恩若深时仇不浅。娇鸟笼中,怎敌鹰和犬。□□好杀非婉疑,碎玉量来不温软。细想佳人应腼腆,虎豹追随,那得心舒展?来云既住在空中,难免东西被风卷。
                                   —— 右调《蝶恋花》 
  话说宦鹰、宦犬,原是海上居民,膂力自雄,昔在海上做些勾当,后来到京中做生意,闻得宦家势焰,投身为奴。宦吏部见他作事能干,且勇猛过人,每人替他配了一个妻子。他二人感家主厚待,倾心报主,凡事上前出力。此日小姐叫他商议这事,二人道:“承小姐分咐,这些小事,何难之有。小的们从太仓落海,不消五日,便到临淄了。只要探听所在的实,顷刻掳他上船,航海而来。半月间可献尊前矣。”小姐大喜,取出一百两银子付鹰、犬二人使用。二人领计而去。
  且说翠翘自束生去后,心中甚是忧虑他家吵闹。见回信来道家中竟不知风,又疑又喜。喜的是家中无事,疑的是难道如此施为,家中影响都不得知?其中必有缘故。后来连有几封书到,都是一样,也便放了心。但思念束生,遂题《自君之出矣》十绝。
  其一: 
  自君之出矣,日日望青鸾;
  青鸾望不至,徒见白云端。 
  其二: 
  自君之出矣,频把归期计;
  指痛不堪数,五人犹未至。 
  其三: 
  自君之出矣,尘埋镜里鸾;
  怕照秋心貌,不是旧时颜。 
  其四: 
  自君之出矣,不敢上高楼;
  楼外有杨柳,丝丝会意愁。 
  其五: 
  自君之出矣,不言亦不哭;
  言则无知音,哭恐惊郎寤。 
  其六: 
  自君之出矣,独坐不成眠;
  半思聚首事,半思离别言。 
  其七: 
  自君之出矣,张灯频顾影;
  顾影自徘徊,消瘦可怜悯。 
  其八: 
  自君之出矣,厌月照空床;
  薄衾不成寐,孤枕怕严霜。 
  其九: 
  自君之出矣,无日不南思;
  思君君不至,泪滴满罗裾。 
  其十: 
  自君之出矣,肠断复心灰;
  两地思千里,思回人未回。 
  其他题咏尚多,不能悉载。翠翘想束生别后,将有年余,何由不至?且恐宦氏羁留,到后园中烧夜香,口占《诉衷情》一阕,以祝天云: 
  撒天相思思更深,络日自沉吟。别来岁月几惊心,会合在何晨?低低告,拜天庭,望玉成。催我郎君,急早回程,重整盟姻。 
  祝罢正欲回身,只见花荫下突出十数个壮士,武装戎服,貌甚狰狞。走近前将翠翘绑起,推着就走。翠翘疑为贼,因说道:“物任自取,乞饶吾命。”那些壮士一语不答,兜嘴一把麻药,遂如痴人,不能说话。推入中堂,略约收拾些金银财宝,将翠翘带上一顶帽子,披上一件青布衣,搀上马,开了大门就走。一边放起一把无情人,烧得通天彻地。束家众人并邻里俱一齐来救火,那些人乘空而去了。
  走出两个丫头,慌慌张张的道:“娘到后园烧夜香,我们正在这里煽茶,忽见一二十个将军把娘推入中堂,满房一搜,四边火起,这伙人一齐出门。却不曾见娘,只见一穿皂衣的坐在马上,如飞而去。娘不知躲在那里。”大家一齐惊道:“如此是火神了。”一人道:“我们救火心忙,不及东看西看。适才撞着一伙人,捆着一骑马的,道此劫中只得王翠翘一个,如飞而去。”束正哭道:“如此这媳妇是烧杀在火里了!”即令小使冒火去寻,果有一烧不化的尸首在那里着。束正一发认真了,哭道:“可怜,可怜!不道这媳妇是恁般样结果,索性把他烧过了,省得不了不割,一发看了可怜。加上些燥柴,炼个干净。”次日买一口棺木,收了骨头,立一灵位,供祀在偏厅内,上写亡灵侧媳王氏神位。
  隔了十余日,束生到,闻得这个凶信,一步一跌,跌到神位前,嚎天酒地,哭道:“翠翘妻!你到哪里去了?我与你别时依依约定归期,此际我今来此,怎不见你了?妻,好叫我哭断肝肠,刺碎脏腑!妻,你须知你丈夫来此了,我拜你,哭你,叫你,你知也么?妻,是我来迟了!妻,早来十日也得与你重聚一番,痛说相思,就是死了,也还少慰我心。妻,你我怎直恁缘悭分浅?妻,只道大娘娘嫉,容你不得,以此为忧。哪知大娘倒不曾有甚话说。谁想荧惑星君,与你作对。妻,我与你前生烧甚断头香,只注得一年夫妇。妻,直直痛杀我也!”哭罢,晕死在地,口中呕红。父亲连连抱住道:“儿,不是你负他,是他不曾带得禄命来。你当自家保重,莫要惊杀老父,儿!”束生多时方醒,众人再三苦劝,方略少进汤水。
  过了数日,不忍丢开,复哀伤切,替他大起水陆道场,追荐亡灵,七七做功德。其地方有一道士,名洞玄,能飞符召将,判问亡魂,遂筑坛拜请符。去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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