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女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太阳的女儿-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家境虽然清贫但在田儿记忆中也有快乐。太姥爷最喜欢田儿,他瘦脸尖下巴,额头布满皱纹,翘着山羊胡子,爱在小院子里栽花种树。小院子的鸡窝顶上都长着小小的叫“黄喜菜”的花儿,地角墙根也栽上“狗尾巴”,那花可鲜了,火红火红,像绸儿一样。还有一种叫“熟菊”的花,长得高高的,一串串像鞭炮一样。每年春夏,蜜蜂嗡嗡叫、蝴蝶飞来飞去可热闹了。到了这个季节,田儿常常轻手轻脚地来到花旁,悄悄伸出两指,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夹住了花蝴蝶的翅膀,乐得田儿合不拢嘴。田儿还用长竹竿做成网袋,网袋上裹着蜘蛛网,在高高的杨树上扑抓知了。    
    院里还有几棵不高的杏树,那花是白里透红的,风一吹,满地都是花瓣,结的果子很小。田儿摘下吃过,天啊!又酸又苦,嘴都歪了。    
    最有趣的是田儿跟着太姥爷去田地里挖虫给鸡吃。太姥爷说:“鸡吃了虫子长得快,下的蛋个儿大。”田儿挎个竹篮,在后面跟着,太姥爷走路爱把双手放在背后,弯着腰不慌不忙朝前走,田儿也学他的样子,太姥爷笑着说:“田儿!你也快变成老头啦!”回到院里之后,肥硕滚圆的大白虫子,弯弯扭扭满地爬,把鸡吓得“扑扑”乱飞。但它们还是啄住虫子,一条条往肚里吞。    
    太姥爷有几手绝活,会做捕鸟的工具,会做芦花折的椅子。他还有两样特别的东西,有块不大的石头,毛毛糙糙的,专门用来磨脚;夏天有一把马尾巴毛,专门用来驱赶成群的 蝇子。    
    太姥姥是很温和的人,田儿忆记中从没有听到太姥姥一句骂人的话。“洋洋豆,扁又扁,养活闺女就赔钱。”田儿坐在炕上与太姥姥手拉手摇啊摇,唱着这首歌。田儿缠着太姥姥,要两毛钱买印了小矮人的糖。田儿最爱摸太姥姥的大姆指,她给人家做一辈子手工,大姆指翘着拗都拗不过来,好怪啊!太姥姥最大的心愿是活到一百岁,村里会送一台彩电来。可是,太姥姥活到九十六走了,就差四年她没见到彩电。    
    田儿妈很凶,老打田儿,大巴掌重重落在脊背上,“扑通”打趴在炕上,可田儿妈一见外人便是:“我们田儿可老实了,从小到大没挨过打,这丫头可乖了。”再不就是:“这丫头焉巴,不会学舌,不说话,谁也舍不得打。”田儿越发不言语了,越发躲得远远的。    
    田儿上学堂了,可是只有一年,便不让上了,是田儿妈在作埂。可是田儿妈给外人说:“田儿脑袋笨,上不了啦!”田儿爸爸可没有重男轻女,一年后田儿又上学了,以后,田儿妈一见外人便夸闺女学习好、用功,田儿只觉得这是“应该”的。    
    田儿在小学三年级时,爸妈闹起离婚来。父亲脾气太倔,而母亲又太凶,死要面子死要强,凑一块了,能不大闹天宫嘛!当然,还有爷爷奶奶,他们从来没看上田儿妈,因为她不但很凶,而且肚子不争气,头胎就生女的,据说吵架离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田儿爸与大伯二姑合伙儿开个农机修理站,非但没有赚钱还赔了本。田儿爸对田儿说:“跟你妈过吧!少受点苦,日后见着,喊声爸就行了。”妈说:“等稻子打下,卖了钱,咱就办离婚。”田儿哇哇大哭,声儿真大,可伤心了。田儿平日话都不说一句,今儿哭得屋檐颤抖。把田儿爸妈都镇住了。    
    田儿爸年轻时参军,眼见着要当军官了,可为了救什么车,把腿压断,功是立了,却落下残疾,那当官的梦也压碎了。爸站着时,身子总是向前探,大概就是那条残废腿的缘故。田儿妈怨田儿爸太逞能,自己命苦,田儿爸说:“我能见死不救吗?我是个军人”。田儿妈说:“糊涂虫,救了别人,苦了自己一辈子。”田儿爸就生气地说:“没你们,单靠我,二等甲残废军人,我也饿不死。”    
    田儿爸嘴上这么说,干活可从来不愿落在别人后头,拖着伤腿砍树、下田、拉稻谷、扛麻袋样样都干。家里经济实在困难,靠地里那点粮食收益,已无法养活一家人了。在姨父的帮助下,田儿爸找了一份临时工,出门挣钱去了。家里和地里的活全交给了田儿妈。    
    高三那年,家里的艰难生活更是雪上加霜。田儿妈住进了医院,做大手术,切除了子宫。为了手术更安全可靠,都要悄悄送红包。田儿妈说:“送的红包人家还会退回来的。电视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出院了,人家也没退,后来姥爷眼疾又犯了,要动手术,那时田儿在高中读书,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田儿听说姥爷要动手术,田儿买了大枣滋补晶,从学校偷跑出来,跑了好久才到县医院。后来姥爷说:“后悔没给田儿块蛋糕吃,让孩子饿着肚皮走。”    
    


第三部分我是村边的那条小河(2)

    考大学一波三折    
    田儿在小学、初中、高中学习算得上“状元”,那奖状多得没地方贴,后来爸爸为田儿做了一个大夹子,专门放奖状。厚厚的一沓儿,初中毕业那年,老师看到田儿家清贫,就劝田儿考幼师,好早点拿工资,田儿觉得老师的话不无道理,她就高兴地说:“中!”    
    “不中!”田儿父母断然拒绝,他们还提到村里的小花,当初从小学到初中,她的学习成绩都比田儿强,后来听老师的话考了师范,如今在村小学教外语,她的才没有用到刀刃上。父亲对田儿说:“要上咱就考大学,要不就别上了。”田儿考进了重点高中,准备考大学。小花也对田儿说:“如今考师范的人太多了,咱们村就缺个名牌大学生。我看你田儿有希望!”    
    三年后,田儿去考大学,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高考失手了。这一沉重的打击,使田儿就像是掉进冰洞里,全身上下都凉透了。痛苦过后,田儿分析了自己失利的原因,不甘心失败,田儿对爸说:“我想复读一年再考!”“嗯!”父亲一点没有迟疑地点头同意,就像坐在那儿边编笼子边等田儿去说这句话一样,然后就像田儿喊:“爸,吃饭了。”一样回答干脆地一声:“嗯。”    
    中学离田儿家很远,一个月只能抽一个星期六回家。星期天下午必须返校。回家的那一天,田儿收拾的包儿挺大,从学校到村里,来回一百多里,田儿骑自行车,为的就是省那16元的公共汽车票费。    
    田儿复读一年高三,不负众望,终于考进了中央民族大学。这是肖家的喜事儿,三姨、小姨、小舅、大伯、二伯、四叔、小姑、大姑等等,全叫田儿过去吃饭,吃完饭大多塞给一张票,五十的多,请吃饭是好事儿,但田儿妈嫌田儿回来晚了,一顿数落,没完没了!    
    打工的酸甜苦辣    
    田儿进了大学门,最发愁的是学费。为了减轻家庭的压力,田儿只好跑断腿儿打工挣钱。田儿一个暑假打六份工,赚了四千多,加上平日挣的钱,加在一起六千元,那个学期都没有向家里要过钱。    
    在北京打工挣钱可不容易,黑心儿的中介公司多着呢,这帮龟孙子专吃打工仔的辛苦钱。那次田儿把30元钱乖乖交给一家中介公司,第二天那人打来电话,说要再交一百元培训费便上岗。田儿知道上当了,就向那人要退钱,田儿想打架,可哪儿是这家伙的对手,气得哭着说不出话来,真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啊!    
    可一年后,田儿又上了当。促销、市调、电访、面访、卖报纸等等,田儿都干过,早出晚归不怕,只是赚钱太慢了,她羡慕同宿舍的几位姐妹。她们对田儿说:“别东跑西奔啦!找份家教吧!一个钟头顶你一天的辛苦。”于是田儿改行了,去交通大学对面的写字楼,爬到五层,找到一家中介公司,专门推荐家教对象的,田儿以为都是一个价码,交了30元钱,可是那人满脸厌恶和不耐烦地说:“小姐!你当这是菜市场呢!三十元钱想找家教,买菜呢!”田儿赌气,把口袋中仅有的80元递了过去。那人立即变脸了,笑说着:“你回家等电话吧!”几天过去了,一个电话也没有,田儿心里着急了,那80元可是田儿一个月卖报挣来的!田儿只好去找那家中介公司,可是爬到五层一看,天啊!那个中介公司连影子都没有了,那80元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田儿只好敲敲自己的脑门骂了一句:“你真是个笨蛋!”    
    田儿想想也不能全怪自己,在北京受骗的人还少吗!再说市场也不错,宇红公司的那个项目,两个月也赚了一千多元嘛。那两个月的星期六星期天,田儿把整个北京都跑遍了。田儿脖子上挂着月票、背后背着个大包,双手拎七八个锅儿,总有人跑过来问:“这锅多少钱卖啊。”田儿苦苦一笑说:“这锅不是卖的。”    
    在那些日子里,田儿敲陌生人家的门,用尽花言巧语,让她们填份二十多页的问卷,填完送只小锅给她们。有的阿姨真好,把田儿迎进屋,端水果递纸巾。“还是个孩子嘛,多辛苦,你看看累的这头汗。”把田儿感动得不会坐了。当然,也有把田儿当成小偷似的,还没有进门就不容开口轰走了。“什么调查?派出所调查去,来我家干嘛?”田儿碰了钉子,接着又换一家,田儿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那么多人热心地给田儿指路、介绍被访者。田儿以为住在高楼大厦里的都是有钱人,其实未必。有一次,田儿刚敲门,里面便传来一声:“谁啊”,接着门开了,田儿往里一看,一家五、六口人老老小小挤在一间三十来平方米的小房里,心想我家再怎么说也比这儿宽敞哩!田儿再见奢华时心里也平衡多了。    
    多少次田儿坐在领工资回来的电车上,双手捂着包儿,脑海里总在回想那酸甜苦辣的事。想起来冬天卖报纸的时候,披着授带,戴着红帽,抱着一大堆《新京报》,穿过滚滚车流到站牌那儿卖,为让卖水果的小贩也买份儿,田儿不惜劝说别人来买香蕉。抱着报纸卖完,田儿又到马路那边的报纸亭来取。可是田儿第一份工作并不是卖报纸,而是促销“海尔”洗衣机。田儿负责把大卖场门口的顾客拉到“海尔”展台前,总会有别家“洗衣机”恨得咬牙切齿。田儿心里明白,同行是冤家,妒忌是难免的,田儿为了生存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田儿把不用洗衣粉的洗衣机夸得玄之又玄,可这家“海尔”经销商居然把2月的工资拖到6月,把5月的工资拖到8月才给钱,不过比那几家骗人的中介公司强多了,没有人去楼空。迟到的春天总还是春天吧!    
    田儿过去以为首都比哪里都应该好,没有骗子,不会歧视外地人,什么事都应公道,现在看来田儿太天真了。大城市同样有坏人,有阴暗角落。田儿找份工作,常常是历险记。寒假里,田儿撞上个老乡,他给田儿介绍个老板,老板雇田儿看房子,房子在大兴一条荒凉的小街上,上下两层,空荡荡的。晚上田儿睡在那儿,因为学校在海淀,来回路费8元,花不起。田儿知道老板也有一把钥匙,谁知道他有没有坏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田儿专门去买把水果刀,藏在枕头下壮胆,自个儿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拖地、擦家俱,偶尔也去隔壁看《流星花园》。    
    从表面看,房子是死的不会跑掉,看房子还不容易吗?可是对田儿来说非常不容易,心惊肉跳的事儿真不少。半夜里突然刮起风,门窗叮 响,还以为盗贼进来了,吓得田儿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立即从枕头下摸出水果刀,以防不测。那个时候,田儿的心紧张得像一头小鹿快要从嗓子眼蹿出来了。有时候,小街上几只狗打架,田儿也会从梦中惊醒,直到证实平安无事,田儿才能躺回床上。    
    有时候田儿刚刚进入梦乡,突然迷迷糊糊听到好像有人在开门,田儿神经质地跳下床来,穿好衣服,拿着水果刀,把所有的灯打开,光是所有坏人最害怕的东西,直到证实是出入无常的老板回来了,田儿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房这活儿,的确不像卖报和市调、家访那么辛苦,可是一到晚上,田儿都是在一级战备中度过的,那空荡荡的房子,灯火一灭,就剩下田儿一个人了。那房里好像会有妖魔鬼怪似的,总是令人孤独和恐惧。    
    眼看田儿就拿工资了,田儿好不容易找到老板,结果老板只给一半儿工钱。田儿很生气,活没有少干,啥理由要扣我一半工资?老板理直气壮地说:“你的任务没有完成好,我不扣你工资扣谁。”说了半天,田儿终于明白,原来是收水电费的来没有通知他。田儿说:“你把钱给我,我替你去交!”老板的帮凶是个老太太,还有两三个小丫头和两个年轻男人,一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