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女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太阳的女儿-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从哥的脸上就可以看得出他的痛苦,沉默了许久,我说:“哥,你该学点手艺。”“妹,你知道,那是要交学费的!”    
    哥走了,他说到沈阳老叔那儿,在建筑队也许可以做些什么。他拖着沉重的行李远去的背影撕裂了我的心。回来后,我趴在床上痛哭流涕,那些求职报被我撕得粉碎……。在这样的城市中间,我和哥都是那么无助和无奈!而我却不能帮他!我的哭声震撼了我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贫穷!不要哥再次失望和难过!我不能一直这样活着!    
    北方的冬天来得快而且冷,冬天的雪花飘洒着我对家乡的思念。    
    我和小鞠很快就适应了工作并且做得不错,第一个月我就被评为“优秀寻呼员”。尽管我们每天都在天未亮时起床,用20度的水泡方便面,然后去挤公交车,但工作的认可给了我生存的勇气和信心,我需要工作!    
    挤车是件头疼的事,在这样的都市,人的数量远远地超过了车的承载能力。冬天的早晨,踩着冰雪铺成的道路,等候在站牌下。车门开了,在许多冲过来的人群中我把小鞠推上了车,但那里再没有可容我的缝隙。车启动了,小鞠焦急地喊着:“王姐——”。那天早上还好我准时到了公司,小鞠的眼睛红红的,见了我就哭了,抱着我说:“车上有个老男人从身后摸我。我害怕……;以后我们一起走,好吗?”    
    城市太大,充满了诱惑,在北京时有金钱上的诱惑。那是一个老板,说是做心理咨询工作,而实际上是算命而已。他对我说:“寻呼台能赚多少钱啊?女孩子买化妆品都不够。还不如在我这里做打字员……”,还当着我的面给了他手下的一个男孩几百元钱。但是我根本就不会心动,我知道人做事要明辨 是非。    
    有一天下班回家,在那条小路的拐弯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摆在地上的旧书摊,那卖书的人和其他小贩不同,他倒真像一个知识份子,戴着一幅眼镜,文质彬彬,30多岁的样子。我不由得停下来俯身去看,书的确很旧,但少有,而且每种书也只有一本,这跟其他的书摊也不同,更加吸引了我。我捧着一本《中硫砥柱,各有千秋》看了好久,忘了这是人家还要卖的书,当听到卖书的人用一种温和的声音说:“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吧!”,我才意识自己在哪里,又是多么不好意思。抬头看时,他微笑着,真诚地重复一句:“送给你吧!”“我喜欢爱书的人,人活着若不读书岂不如同行尸走肉?”原来这些都是他自己珍藏的书,因为要搬新居了,不方便带走才拿来卖的。他又选了两本书放在我手里,说什么都不肯收我的钱。在我还没有能力买新书的时候,这多少满足了我对书的渴望。    
    快过年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很有节日的气氛。招待所整栋楼却突然安静起来,听得到走廊另一端房间关门的声音。房间里只剩我和小鞠、洋娥三个人。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我们用前些天准备好的饼干、面包还有好多零食来过节。外面小吃店早就关门了,我们买不到一点热的食物。管理员阿姨破例允许我们到她的房间里看电视。    
    第二年的春天,由于工作用嗓过度,扁桃体发炎,声带充血。我不得不辞职。


第一部分太阳每天都是新的(3)

    四    
    工作的那段时间,想得最多的是我要攒钱,也许有一天我可以重返校园呢。这样的想法支撑着我,而这时,工作没了,还要留下来继续打工吗?我是多么想去复读,我希望父母能支持并原谅我,但愿在将来能让我来补偿自己的过失。于是,我回家了。是信念,是幻想,是不安?    
    东北的春天不像是春天,风沙像开玩笑一样地捉弄着祈盼绿色的人们。也在那个春天,我的幼稚在现实面前碰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似乎没有了我记忆中的温暖,父母也或许因为我才感到沉重。母亲建议我学理发,但这件事她好像想了好久才说出口,她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讲话时眼睛不看我:“丫头啊,你得学点手艺,将来靠自个儿吃饭,别让人瞧 不起!”    
    想重新复习求学的路被堵死了,只好再次离家出走,另谋生路。    
    叔叔家在沈阳,家里人求他介绍我在一家理发店做学徒。当灰色的围墙在黑暗中渐渐地显露出来时,母亲送我上了车。我不敢回头看她,不敢对她招手,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流泪了。习惯了大街上拥挤的人流,但这喧闹的城市总让人感到不安,毕竟我不属于这里。幸运的是,在那家店里我认识了大我八岁的钱姐,她善解人意,像对待妹妹一样地呵护我。    
    两个多月以后,夏季悄悄的来临。老板介绍我去望花街的理发店打工,钱姐自己在皇姑区开了一家店。    
    我的老板是位漂亮的姐姐,看起来稳重大方,刚结婚几个月,平日我们都叫她“姐”。她的丈夫姓马,在单位上班,长得比较瘦,可人挺诚实。和我一起在那里打工的还有两个女孩儿,陈玉、于娜,她们和我同龄,相处起来也很容易。我们三个人睡在厨房上面的小阁楼里,在同一间浴室里洗澡,一起做饭,于娜是安徽人,做菜的时候免不了有些争执,但我们很 快乐。    
    我从来不怕烫发水会把我的手怎么样,也不怕被焗油膏染黑,也许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一遍又一遍地洗那些用过的毛巾,再晒到外面。    
    陈星的歌曾经在那时很流行,“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把活儿干,心里头淌着泪,脸上流着汗”。店里的音箱反复地播放着这首歌。    
    我的心在流泪,在淌血。我的求学梦越来越远了。    
    “哎,不错嘛!专门雇了一个洗头的?!”一位顾客和老板搭讪着。我在一边忙着手中的活儿,心头却像扎进了一根刺,骤然疼痛。    
    姐姐和其他的老板不同,她愿意教我,适当的时候会给我机会学习。一次给人理发的时候,我实在完不成,急得头上直流汗,姐姐走过来:“妹儿啊,帮我看看毛巾干了吗?”然后很自然接过我的剪刀。客人走后,她没有怪我,而是问我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告诉我该注意什么。那些话让我觉得是那么的亲切,心里很是感激。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姐姐就怀孕了。我在那儿工作了几个月后,她的身体很难再支撑下去了,站久了脚会肿得厉害。如果没有了她,我们三个女孩子也没把握坚持下去,姐姐不得不出兑了她的店。合同还是我帮忙写的。    
    我走的那天,姐姐站在门口,眼睛湿湿的。马哥送我去的车站,还塞给我一点零钱。


第一部分太阳每天都是新的(4)

    五    
    离开了那儿,我又要开始为生存而奔波。我再一次陷入了迷惘。而另一种想法在头脑中逐渐清晰,同时又令我惶恐。我不想再把时间花在简单的求生存上,不愿只是一味地给人洗头发,我决定自己开店,我要尝试,我想,这条路也是我打工生涯的转折。    
    有了母亲的支持和理解,我更加充满信心。可父亲呢,似乎从毕业以来,我们的意见就没有达到过一致。不知从何时起,我和父亲的隔阂越来越大,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堵墙。    
    我用所有的积蓄在苏家屯的一个住宅小区兑了一个小店,开始了我新的一轮城市漂泊生活。    
    初秋的中午,几位老人在店前街边的柳树下悠闲地坐着聊天。我的小店仅以张贴在外的红纸就表明开业了,为了能让大家了解我,前几天优惠,还好,有人来捧场。我想我并没有让人失望,尽管有人怀疑地说:“那不是个小孩儿嘛!”手艺上的事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除此之外还要有热诚的态度。    
    房东姓白,是两位和善的老人,在生活上对我很照顾,他们喊我“小王”。奶奶晚饭后经常过来和我聊天,讲日本侵略中国时,妇女走在大街上要往脸上擦锅底灰,讲她嫁给爷爷之前从未见过他。我问奶奶最初能接受吗,她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那笑容让她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可又是那么幸福的 样子。    
    我的小店里除了理发该有的工具外,还有一张床,一个电饭煲。我变得不怕黑,不怕晚上一个人睡,也习惯了米饭和着咸菜度日,我过得辛苦但开心。    
    斜对面的单位有位打更的老大爷,头发虽已花白,可腰却始终是挺直的。他的房间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我闲下来的时候就到那里借,老大爷也很大方地让我随便看,每次都说看完就来换。    
    几位老阿姨常到我这里坐,跟我聊天,还有人送我咸菜,问我冷不冷,需不需要被子。我知道她们的好意,但我不希望这是对我的同情,因为我不喜欢她们在我面前这样谈论,“家是朝阳的?那儿可困难!”“可不是嘛!孩子啊,你妈咋舍得你一个人在这儿?!”    
    每天早上,外面卖东西的吆喝声就像闹钟一样叫我起床,“酱油醋来——,腐乳臭豆腐——”。天灰蒙蒙的,打开窗外的挡板,搬出那块铁牌,插到埋在地下的管子上,我的一天又开始了。    
    九月末的一个晚上,我被一个男人的叫喊声惊醒:“理发!”,我床上面的那扇小窗被推开了,伸进来一只手,拿着打火机。一时间我吓坏了,猛地坐起来,紧抱着被子。可我知道外面的墙很高,这窗很小,人是不可能进来的。外面下着雨,人走了,我呆呆地听着雨声。我不想哭,可眼泪自己往下流。    
    母亲担心的正是这些,她怕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会被人欺负,每次通电话,她都会劝我找个男朋友。是啊,我累了,当一个人踩着放得高高的板凳安装日光灯的时候,当我面对讲话不大文明的男顾客的时候,我是那么害怕和不安,我需要有人来帮我。我答应见一个男孩,是隔壁在铁路上班的大哥介绍的。我相信那个男孩的忠厚,感激他对我好,可越是相处,我越觉得对不起他,因为我对他的接受只是因为我的孤单而已,我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找个人嫁了。每当此时我会痛恨自己,认为自己是堕落。一周以后我就向他坦白了,我恨自己给别人带来了痛苦。    
    在沈阳的时候,不只一次有人给我提亲,而且在他们看来,能接受一个农村女孩是他们的宽容,似乎在用一种俯视的眼光看我,以为我对他们无可挑剔。但是我拒绝了,没想过那么多,只是冥冥中有个希望在前方等我,不能就这样嫁了活一辈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目标不是像他们所认为的那样,呆在城里就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不是的!我没有想过一定要生活在哪里,只知道那不是我追求的!    
    十一月的沈阳飘起了雪花,我舍不得二百元的取暖费,就请人用砖和水泥搭了个火炉,而且烧的是煤泥,晚上必须让它熄灭。里面的墙壁挂满了霜,而我的电热毯在我入睡前一定是关闭的。房东白爷爷给我劈了好多的木柴,还帮我把窗子用塑料遮了起来,奶奶也过来问我要不要用热水。对他们的那份感激只能留在心底,够我回忆一辈子。    
    生意一天天地好转,但是工商、税务、房租,依然是巨大的压力,我入不敷出。    
    临近春节,我准备了好多理发用品,我想这个阶段一定很忙。可父亲突然打电话说母亲病了,一定要我回家。可我若放弃了这里的工作,那么半年的苦心经营恐怕就白费了。但是我不能在母亲病着的时候再犹豫什么。    
    哥那时也在沈阳打工,我们同在一个城市但相距很远,他没时间来看我。想哥哥了,当我转车两次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见到他穿着磨出了洞的旧衣裳,还有粘有油漆和黄土的头发,我忍不住哭了……哥塞给我三百元钱,握在手里,异常沉重!那是哥的血汗钱……在北方的冬天建筑队,是不适合工作的,哥和我一起回了家。到了家才知道这是个谎言。我背起包,准备第二天回沈阳,可母亲哭了……哥开始还试着逗母亲开心,可后来,他也跟着哭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在母亲身边尽过孝心,没有好好地陪过她。    
    过了春节,父亲不让我走,说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那男孩家境不错,他父母早就喜欢我,一定要我见他。父亲见我坚决反对,他急了,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大声地斥责我:“你!你以为你高中毕业怎么了,你还想着什么?!那可能吗?!实际点儿!”“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在农村你能做什么?要体力没体力!谁愿意娶你这样的?在他家,他会对你好!你会幸福!”    
    我晕了,我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