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论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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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论剑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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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虹影飘飘走出去,说道:“大师且慢。”
  光悲大师双眉一耸,凛凛生威,转眼望去,便待发作,却见是个美丽妇人出头打岔,他到底是有道高僧,当下压住心头之火,冷冷道:“女施主不宜置身是非之中。”
  谷虹影平静如常,说道:“大师虽是疼爱小师弟,却不是他的知心。”
  光悲大师一怔,谷虹影接着道:“应真胸襟宽广,轻生死,重仁义。今日纵是冤屈无比他宁可茹吞此恨,不想大师破戒出手,危及别人。。
  光悲大师一面觉这话有理,一面嗔心难息,一时失去主张,转眼向光德方丈望去。
  只见他垂眉合十,口中喃喃诵经。
  他一直都没有听见光德方丈诵念何言,此时忽然听得清清楚楚。一阵低沉平和的声音,在他耳边道:“……生闻梵志,来求佛言:佛弟子与他人,有何差别?又有何功德?佛告生闻梵志:我出家弟子及在家弟子,作业若败,亦无忧恼碲哭,亦不痴狂。我弟子,能被饿渴寒热风等所逼,以杖捶,以恶声骂,亦能忍之,是他人所不能为也。我弟子有此功德……”
  这一段出自杂阿含经,其义甚明。
  光悲身为少林达摩首座,自是熟悉经典,听了开头几句,不由自主默念下去,恍惚别有所梧。
  谷虹影见他忽然不言不语,便即退下。
  四周之人,但觉少林三位老僧都甚是古怪,难以测想。
  哪知光德老方丈正借此因缘,为两位师弟除迷破执,修证大乘佛果。
  只见光慈大师笑吟吟上前去,俯身抓住禅杖顶端,毫不费力拔出来。这一手几乎比插入地去还要困难。
  柯、石、莫三人又是一惊,心想他的功力,似乎更在光悲大师之上。
  石、莫二人举杖、挺剑上前几步,等他出言掐战。
  光慈大师向他们摇一摇头,双手分抓住杖头杖尾,构成头尾相接的一个大铁环,缓步走到光悲老僧身边,说道:“光悲,此环便是一切法。”
  光悲伸手接过,挂在颈上,眉宇间耀出智慧之光,合十道:“多谢师兄。”
  杨晋在旁边一直额冒冷汗,目下一瞧这场架打不成,便挺身而出,喝道:“灵珠妹子,你说你当晚用过咱们独门秘传的乌芒珠,击中应真的肩头,可有此事?”
  内堂中歇一会,才传出灵珠婉转动听的声音答道:“是的,不过我杨晋接声大喝道:“这就是了,在下斗胆求少林寺诸位老前辈准许验看。”
  原来许家的乌芒珠是用钢管弹簧发射,极是威强霸道。
  那乌芒珠打制得别出心裁,射中人身登时散裂为七颗,每一颗通体皆是芒刺,深扎入肉。
  受此伤者,若是不死,终身留下一块黑色疤痕,永不脱落。
  光德老方丈运足慧眼望去,只见应真左肩上衣服微微隆起,正是结疤之象、心中大感奇怪。
  别的人自然没有这等眼力,须得解衣才能见到。
  光慈、光悲全然不信应真会有这等恶行,一听这话,便待上前解衣,替应真洗雪冤屈。
  却听光德老方丈说道:“用不着解衣验看啦,老衲且说出处置之法,杨檀越如若不满,再作计较。”
  光慈、光悲大讶停步。
  杨晋却拱手说道:“既是如此,便请大师示下。”
  光德说道:“老衲当着天下英雄,打折应真双腿,带回少林,不得接续医治。然后在敝寺左侧石崖上,盖搭木棚,供他容身,聊避风雨。日夕在颈上挂着那个铁环,至死方休。武林同道虽上不得那处石崖,但遥遥可见。”
  众人听到此处,都出了一身冷汗。均想这等永无终止的活罪,谁受得住?远不如眼前饮刃而死。
  柯公亮长叹一声,心中凄惨之极,举袖遮住面孔,跟路退入内堂。
  光德接着说:“敝寺上下,不得与他交谈,让他作个榜样,昭告世人。”
  杨晋也想不到他居然想得出这等希奇古怪的刑罚,照事论事,这等处罚,自是重于立毙当场,纵是血海之仇,也只好揭过。
  当下拱手道:“全凭大师吩咐。”
  光德目光缓缓扫过光慈、光悲,只见他们都呆着不动,目光落在应真面上。
  应真微微苦笑一下,低声说道:“多谢方丈师兄慈悲庇护。”
  光德老方丈很是感慨,心想这小师弟见识之高,当世无双,光慈、光悲远远不及。
  当即吩咐两名弟子上前扶起应真,亲自上前,伸出右手,向应真双腔各各虚敲一掌。
  应真内伤不轻,加上折骨之痛,顿时面色大变,仰头晕死过去。
  光德说:“老衲这就奉赠许灵珠姑娘一宗功夫,数日即可成功,若有人胆敢侵犯,定有死无生。”
  他一挥手,光慈、光悲和四名抬着应真的大和尚,先行出门。光德老方丈进入内堂,不久,便在天下武林英雄恭送下,飘然而去。
  物换星移,节序匆匆,距双枪许一山之丧十年后,因此事已无人提起,武林中许多人都淡忘了。
  豫皖大道烟尘滚滚,行人车马络绎往来,其中有两匹骏马,向西北紧行。
  一骑是个年约十二三的男孩子,长得国字口面,卧蚕眉,丹凤眼,大有不怒自威之慨。
  另一骑是个中年汉子,虽不是劲装疾服打扮,但动作矫健有力,一望而知,是个身怀武功之士。
  时近中午,那男孩子已显得又累又饿,但领前的汉子,竞没有一点休息打尖之意,尽是向前紧赶。
  男孩子咬咬牙,挺直腰肢,催马追上。心想:“霍大叔想必是有意磨练我,我决计不可开口央求他歇歇。不然的话,日后他回家见到我爹娘时,定会说我年轻稚弱,挨不得一点辛劳。”
  如此驰行了个把时辰,双骑尚在紧赶之际,远远只见十余骑迎面而来。
  男孩子注目遥望,只见那十余骑全部有红白两色,马红人白,骑骑如是。
  故此相隔虽遥,面目模糊难辨,却已十分惹人注意。
  霍大叔急地勒住马缰,回头道:“沧海贤侄,昨夜咱们赶了一宵路,当中只休息了一次,直到今日,时已下午,还未停歇过。”
  沧海听了暗想,我自然不会忘记,不知霍大叔为何提起?
  口中应道:“是!”
  霍大叔道:“昨夜咱们休息,我暗暗放了一个锦囊在你鞍袋,你现下可收藏在仔中。”
  沧海满怀狐疑,又应一声是。
  霍大叔微微一笑,说道:“连日来,你已疲乏不堪,昨夜迄今这一阵紧赶,亏你支持得住,直不愧是当代大侠之子。”
  沧海道:“大叔别夸赞小侄了,刚才小侄几乎已支持不住啦,这锦囊……”
  他打鞍袋中取出一个锦囊,正待询问。
  大叔沉声道:“快点收起,切勿告人。”
  当即回过头去,催马前行。
  霎时间那十余骑已经来到切近,领头的是个瘦削汉子,双目转动之时,光芒四射。
  他见到霍大叔,便自一怔,再细看一眼,陡地勒住马缰。
  霍大叔也勒马驻步、沧海从他身后向前望去,只见那十余骑都是凶悍汉子,只有最末后的一骑之上,是个秀美小童,年岁和他相仿佛,顾盼之间,神采流动。
  沧海不觉瞧得呆了,心想这位小兄弟长得真好看,简直像画出来的一般。
  那瘦削汉子说道:“来者莫非是无影刀霍兄?”
  言下大有难以置信之意。
  霍大叔拍拍鞍边挂着的绿鞘大刀,应道:“不错,有刀为证,兄弟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竞会碰上夜游神倪冲你。”
  沧海暗暗好笑,心想这人外号夜游神,怪道霍大叔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的话。
  那边的秀美童子咭地笑出声来,神态娇憨可爱。
  但其余十余个剽悍白衣汉于却严霜罩面,毫无一点表情。
  夜游神倪冲眉笼杀机,冷冷道:“兄弟素来不许别人取笑,但古语有道是拼死无大害,这话也不必多说了。霍兄这就随兄弟走呢?抑是须得在这条大路上见了真章,才肯屈驾?”
  无影刀霍军平静如常,说道:“在大路上出手自然不妥,咱们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也好。”
  这两人对答之间,倪冲是口气甚大,似是稳握胜算。霍军则不露声色,深浅莫测。
  局外之人,谁也无法从他们对话中推测出胜负之数。
  倪冲左后侧一个汉子大声道:“何用另寻地点,只须两头路上派人截守,不让闻人通过就是了。”
  倪冲摇摇头道:“半个时辰之内,有两起赴任官员,一起镖车经过此地,还是少生麻烦的好。”
  说罢一挥手,便有两骑驰人旷野。
  霍军淡淡一笑,说道:“兄弟这次重入江湖,便听说豫皖道上已是关家堡的天下。现下单看倪兄对这条大路上来往之人了如指掌,可知传言不假。”
  倪冲直到这时,目光才落在沧海面上,心中不禁赞一声:“好个英伟男儿。”
  问道:“这孩子是霍兄的?”
  霍军接口道:“他是我一位朋友的孩子,兄弟这次受友之托,要送这孩子到一处地方去。”
  倪冲那么阴沉之人,闻言也不觉泛起惊疑之色。心想这孩子必定大有来头,否则霍军明知踏入豫皖道上必有杀身之祸,焉能仍肯受托?
  口中问道:“他姓什么?”
  霍军答道:“姓谷名沧海。”
  倪冲心念一转,天下姓名都掠过脑海,却没有一个姓谷的,于是冷笑道:“当真姓谷?
  ”
  谷沧海大声应道:“当然姓谷啦,难道这姓氏可以胡乱改的么?”
  他说得神态凛凛,威仪赫赫,教人不得不信。
  那秀美童子讶异地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尽是好奇而又倾慕之色。
  不独是他,连倪冲那等老江湖也瞧得一呆,问道:“然则令尊是哪一位?”
  谷沧海说道:“家慈吩咐不得说出家严名讳,恕难奉告。”
  倪冲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便逼你作答,你学过武功没有?”
  原来他见谷沧海骑在马上姿式及持缰腕指,都不似练过武功之人,所以有此一问。
  谷沧海郑重地道:“没有,若是练过武功,这一次出门,何须劳霍大叔的驾。”
  那秀美小童见他神情宛如大人一殷,觉得十分好玩,唁的一笑,叫道:“是啊,倪伯伯你问得真笨。”
  霍军这时才十分注意地望他一眼,心想:“倪冲乃关家堡第一高手,握有生杀大权,听说堡中之人无不对他畏惧。这孩子不知是什么身份,竟取笑他笨?”
  谷沧海听了他的笑语,便勾起童心,也忍不住笑起来,遥遥抱拳问道:“小兄弟你贵姓大名,可许见示?”
  秀美小童掩嘴道:“瞧你这副样子,别这么文绉绉行不行?”
  谷沧海道:“你还没有回答在下的话呢!”
  他咭咭笑着,接着道:“什么在下不在下的,你今年多大?”
  谷沧海道:“十二岁了,属龙的。”
  他道:“我十三岁,属兔的,比你大一岁,你该叫我哥哥。”
  谷沧海外表虽大有威仪,老成沉实,其实机智异常,聪明无比。
  心念微转,便知他有意要占便宜。
  但面上不表露出来,郑而重之的道:“你比我年长,叫声哥哥也应该,但天下间有不知人家姓名却哥哥弟弟的乱叫?你说是不是?”
  他们说个不停,霍军微微而笑,倪冲则与他大大相反,面色越来越寒冷。
  秀美小童怔一下,道:“你说得是,不过……不过……”
  谷沧海接口道:“不过你不便见示姓名,对不对,那就算了,咱们这叫做有缘见面,无缘结交。”
  最后两句话乃是出自真心,因此词色恳切,大有不胜遗憾之意。
  秀美小童怔一下,说道:“大人们老是喜欢造堵墙,把人隔开,你可有这等感觉?”
  谷沧海严肃地道:“你说得真有见地,我常自想,世上许多是非,都是因这堵无形的墙发生的。”
  霍军讶然地瞧瞧他又瞧瞧那秀美小童,说道:“奇怪,你们年纪轻轻的却是想得很多。
  ”
  倪冲道:“都是空话。”
  声音之冷,宛如从冰雪中迸出来的一般。
  这时两骑迅驰回来,报说此去半里之遥,便有平旷之地,他们已把附近之人赶走。
  众人当下向那边驰去,谷沧海夹在众骑中,忽然被人在背后心拍了一掌,差点栽倒马下。
  回头一瞧,原来是那秀美小童。
  他眨眨眼睛笑道:“原来你当真未练过武功。”
  谷沧海但觉他的样子顽皮得可爱极了,也不生气,道:“这我何必骗你们?你到底姓什么?住在哪儿?日后我有空或者找你玩。”
  秀美小童悠然神往道:“啊!有朋友上门来找我,那多好啊!”
  谷沧海两道乌黑的卧蚕眉一皱,说道:“你仍是没有回答我的话。”
  他小声道:“谷兄弟千万别怪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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