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2-偶尔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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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2-偶尔远行   -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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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何的这个举动,人们窃窃私语。许多人是在暗笑,有人公开说了出来,说他是傻瓜。也有人觉得他占了风光,因为唯他一人真正是用特别的方式迎接二十一世纪的。我只羡慕他藉此躲开了节日的喧闹。但是,让我这么做,我仍不愿意。我喜欢安静,但不喜欢苦行。在我看来,如果不是因为躲不掉的险难,一个人就不应该故意受冻挨饿。我不觉得孤独和冻馁是好的搭配,在冻馁的时候,我会被身体的痛苦控制住,没有力量再去欣赏大自然中和我自己灵魂中的风景了。总之,孤岛独居是美好的体验,但是,我希望那屋子是比较暖和的,那食品的储备是比较充分的。    
    我既不能融进集体的热闹,也不能享受离群的孤独,终于用十分平庸的姿态迎来了记者们津津乐道的新千年。让我坦白吧,在新千年之夜,我对自己的奖励是用笔记本电脑看了两部VCD。


第二部分  岛上日记雪中冬泳(2001年1月1日)

    新世纪的第一天。我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精神很好,看见窗外的天气也很好。虽然天空是淡灰色的,像是均匀地布满薄云,但云后面的太阳仍很耀眼,天地仍很明亮。可是,午后天气就变了,走出屋子,发现在下雪,四周已是一片白色。雪花很大很密,风不大,很大很密的雪花就在眼前悠悠地飘扬,把别的景物遮挡得一片朦胧。岛上经常下雪,但难得遇见这样的圣诞卡上的瑞雪。我对自己说,下午的天气比上午更好。    
    我在雪中行走,仿佛置身在一个白色的梦中。万物都变成了白色,甚至包括海上的礁石和峰岚。还有若干人也在我的前面或后面行走,我听他们说着冬泳。他们到了一块海滩便停住了脚步。那里,停着一辆装甲车,一辆卡车,一辆吉普。离岸稍远的一块大石后面,有一群俄罗斯人和德国人正聚在一起联欢,他们站着,一边听音乐一边烧烤。志愿冬泳的人就是来找他们的,因为听说他们也要冬泳。但是,这些洋人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丝毫没有下水的意思。于是,我们的志愿者们也犹豫了起来。看起来,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冬泳地点,近岸的海水太浅,水底是扎脚的石头,游泳前先要艰难地趟一段水,延长了受冻的时间。    
    他们犹豫得太久了。我离开他们,开始往回走。走了一截路,邵在那边叫我。我折回去,发现已经有人下水了,她也在准备下。刚才有一个俄罗斯人裸泳了,这件事被大家热烈地谈论着。一共有四个中国人下水,包括邵,她是唯一下水的女子。大雪飞扬中,她的穿着泳装的修长的背影朝海里走去,步态从容,姿势优美。她开始游了,不像其他人那样与岸平行地游,而是向远处游去,游得最远。岸上的人担心了,有人在大声叫喊。这时候,那个刚才裸游的俄罗斯人飞快脱衣下水,朝她追去。我们看见,这回他不是裸体,保留了裤衩。可是邵不知道,当他靠近她时,她使劲挥手驱赶他。他们游回来了,到了浅水里,两人都站了起来。这时她才看清了他不是一个暴徒,而是一个骑士,于是潇洒地把手伸给他,和他手搀手一起凯旋。到了岸上,人们立刻忙碌起来,纷纷帮她擦身穿衣,当真把她当作一个凯旋的女英雄来迎接。


第二部分  岛上日记参观韩国站(1月2日)

    天气晴朗,韩国站出动两只机动橡皮艇,接我们去参观和做客。    
    长城站和韩国站分别建在一个海湾的两岸,隔海遥遥相望。距离的确遥远,仅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隐约看见他们的房屋。今天,橡皮艇载着我们横渡,我们才一睹海湾的全貌。到了海湾中央,真是海阔天空,全部海岸像一条用冰雪和岩石连缀成的飘带,远远地系在天边,把天空和大海隔开。这飘带弯成一个U字形,开口处是海平线,海平线上密布着大小不等的冰山。1…26    
    我乘的这只艇的司机是一个沉默的中年人,模样与我印象中的朝鲜船夫完全吻合。他始终一声不吭,只顾驾舟朝目标匀速行进。另一只艇就不同了,那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驾舟一会儿快驶如在兜风,一会儿拐向冰盖和冰山,流连其旁,让乘者照相。这不同的驾驶风格,鲜明地显示了驾驶者的不同的性格。一定是受了触动,看见最后一座较大的冰山,我们的船夫也终于把船靠过去了。由于天气暖和,冰山一路融化,都已不大,并且在漂流中被海浪冲刷得孔洞密布,枝杈繁多,形状毫不规则了。图片上常见的方正的大冰山,是一座也没有看到。    
    上了岸,岸边散着许多从大洋漂来的冰块。回头看,比起长城站一带来,这里的海面辽阔得多,景物也更多样,科林斯冰盖和纳尔逊冰盖一并收在眼中。这也许是因为,韩国站的位置已经靠近海湾的开口处。    
    午餐相当可口,有新鲜的生鱼片和牡蛎肉。而且卫生,文明,毫不喧哗。听说那天我们的人在智利站做客,晚餐也是丰盛而精致。我不禁诧异,我们最引以自豪的是请人吃饭,坚定地相信中国饭菜是南极一宝,人家都争着要来享用,而事实上,相比之下,我们的伙食逊色得多。    
    参观他们的科研栋,更令人惭愧。一进门,墙上贴着项目的一览表。各个房间里,整齐地安放着电脑、仪器、实验装置、文献资料。三名科学家,带着若干名研究生,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专心致志地工作着。人家的确是在干着正事。据说由于经费的原因,中国南极科考基地已经完全转移到中山站,长城站只成了一个“窗口”,即一个供人参观的场所。我不禁诧异,我们的这个“窗口”究竟展示什么,让人参观什么?因为站上的全部装备和站上人员的全部工作都只是服务于站上人员自身的日常生活。我很想向有关部门建议,不如干脆把它建成一个旅游接待站,开辟国内的南极旅游航线,不但名正言顺,而且可以为国家增加收入,岂不两全其美。    
    韩国站附近也有一个企鹅聚居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设有观察点。沿海岸朝大洋的方向走,爬上一个雪坡,眼前便是一座座岩峦,每一座上都有密集的企鹅。岩峦衬着海的背景,今天海水格外蓝,企鹅们像是在海边城堡上玩守城游戏的一群群孩子。当然,事实上它们中有妈妈和爸爸,有孩子。小企鹅的生长节奏很不一致,许多已经长大,个儿和黑羽毛的黑快赶上妈妈,有些仍然幼小,毛茸茸淡灰色。企鹅大约也有心理断奶的问题,长大了的仍然朝妈妈肚子下钻,妈妈便躲开。有一位妈妈的腹下没有小企鹅,却有一只洁白完好的蛋,她心里一定很着急。妈妈们常常带领孩子们昂首朝天大叫,想必是一种技能的传授。这里的企鹅多为境图,但有一块地方聚居着帽带。在阿德雷岛上,我们没有看见帽带的聚居地。帽带常常朝前探着画了脸谱的脑袋,急冲冲赶路,那模样很可笑,被某君讥为傻冒。    
    韩国站站长来电话,说预报一小时后天气恶化,让我们立即返回。果然,我们的橡皮艇刚离岸,就下雪了。雪越下越大,海上一片迷茫。但是,友好的韩国朋友发现一座冰山上有两只海豹,仍然体贴地让我们靠近照相。


第二部分  岛上日记访捷克站(1月5日)

    访纳尔逊岛上的捷克站。    
    开橡皮艇去,行驶二十分钟左右。天气很好,海上风和日丽,碧波万顷。不时看见,有小动物三五成群,在碧波中作鲤鱼之跃。它们排着队,整齐地一跃又一跃,仿佛在跳水上芭蕾。是企鹅,因为拱着黑亮的背跃出,乍一看外形也像是大鲤鱼。1…38    
    海上有一座冰山,是我们迄今所见体积最大、造型最美的,像一座现代艺术建筑,有人喻为悉尼歌剧院。在艇上看,它好像是和背后的冰盖靠在一起的。上岸后发现,其实是分开的,其间隔着很宽的海面。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以礁石上的企鹅为前景,以海上冰山为背景,拍摄了一些照片,相信其中会有佳作。这座大冰山在慢慢移动和融化,它的身后拖着一长列碎冰块,隔一些时辰看,它的形状也有了改变。(注:捷克人后来告诉我们,一天后,他们亲眼看见这座冰山在一瞬间里爆裂成了碎块。)    
    捷克站是两、三间小木屋,漆成黑黄二色,坐落在一个面临大海的山凹里。一间小木屋的屋顶后竖着一座三叶片的风扇,那是一台小型风力发电机,供取暖和炊事之用。建站位置选得非常好,避风,站在屋前看海,海装在一只大碗里。    
    小木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葛用英语与白发苍苍的老站长交谈,邵用塞尔维亚语与那个七岁的小女孩交谈,两种语言交织成一片。    
    老站长原是一个登山教练员,喜探险,曾四上珠穆拉玛峰,横穿格陵兰岛。东欧解体后,获得一批房屋遗产,便投资建立了这个生存极限体验中心,十几年来已有七十多人参加。志愿者包括捷克公民、在国外的捷克侨民以及外国人,视经济状况而自费、补贴或免费。该中心纯属民办,不接受政府经费,但接受公司和个人捐助。八年前两名捷克人渡海丧生,是该中心历史上伤心的一页,他用这个事例强调,探险的第一原则是要有所畏惧。七岁小女孩来这里接受生存极限训练,则是他的得意的一笔,他认为他以此证明了人类可以在南极正常生存。    
    此刻,这个他引以自豪的证据就坐在一张小桌前,邵紧挨着她坐,仔细地询问她每天的日程,两人一起在纸上写着。小女孩只会捷克语,理解塞语颇困难,但邵就有本事把谈话进行得十分热烈。交谈的结果显示,小女孩每天和大人一样,起得很晚,只吃两顿饭,下海游泳,捡垃圾,等等。和小女孩的爸爸核对,邵大笑,因为小女孩把所有的时间都说错了。小女孩带我们去看她的住处,一进屋,立刻从床上抱起一个玩具绒毛动物,搂在怀里,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证明了她仍然是一个孩子,喜欢玩具胜过喜欢生存极限训练。    
    捷克站附近有中国设的避难所,老站长带我们去,从屋后翻过一个山坡就到了。一只特制的宽敞的大集装箱,里面有三张双层床,被褥齐全。桌上有一些中国杂志,都是1987年的,估计这个避难所是在那一年设立的。一个本子上的签名表明,最近一次有人进入是在1997年。紧挨着作为居室的大集装箱,有一只小集装箱与之相连,是厨房。    
    四周的景色才不同寻常呢。积雪的坡、陡峭的巨岩和白得耀眼的冰盖一角,构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天地。朝海的方向,在冰盖和巨岩之间,海水从一个窄口流进,形成一个平静的小湖。岸和湖底皆是黑泥沙,近岸处的水上浮满了小冰块,陆上也堆积着小冰块,给小湖镶了一条晶莹的边,有几只企鹅在其上走动。冰盖近在眼前,垂直的截面雪白透着碧绿,像一道墙直插湖底。我站在湖边,被这景色的奇丽惊住了。    
    我一直在梦想一个地方,离长城站远一些,但是有合适的居住条件,有美丽的风景,我自己或者与少数志同道合者一起住一些天。眼前就是这样的地方,而且景色之美和条件之好远远超出我的期望,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立即向也来捷克站参观的我们的站长提出申请,却未获批准。不过,他答应另行安排一次,让人文学者们住一下这里的避难所。    
    翻越雪坡往回走,我不断回头去看那冰盖下的小湖,心里真正是依依惜别之情。


第二部分  岛上日记极昼日出(1月8日)

    昨天晚上九时半,晴空无云,一轮淡淡的月影印在天上。天色还亮,太阳将落未落,余晖把海那边的雪山一角照得异常耀眼。不一会儿,太阳落了,天色和山峰都暗了下来,月影便亮了起来,显现为一轮名副其实的皓月,像一面金色的镜子。我走到海边,岸上站着几只企鹅,我在它们前面悄悄趴下,让月亮悬到它们的上方,把月下企鹅摄进了镜头。    
    来岛上后,第一回看到这么好的月亮。预报说,天气将继续晴朗,我决定不睡觉等候日出。    
    现在是南极的极昼,午夜时分天色最暗。但是,在晴朗的日子,东方的天边这时已经开始透出曙光,渐渐把云彩染红,把天空照亮。这个过程一直延续到日出,在日出之前,天空已经相当明亮了。极昼的太阳是一个勤勉的国王,他回到寝宫匆匆打一个瞌睡,就又急忙赶来上朝。    
    凌晨二时,我沿海边朝东南走去,踏着碎石和苔藓,穿过那些阻挡视线的山头和礁石,来到宽旷处。仍是海边,浪花在礁石之间飞卷,但东方的海面是敞开的,海平线连着冰盖,天空抹着亮丽的红晕。二时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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