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2-秋天死于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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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2-秋天死于冬季-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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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知道他不是唯一的幸存者。他相信还有一个幸存者,就是那个把他放出来的女仆玛尔塔。    
    玛尔塔毒死了所有人后,便永远地不知去向、无影无踪了。这是影片末尾的画外音。画面则是,尼古拉抱着已经死去的女伯爵走出那个恐怖的城堡。    
    这是那部影片最后的一个长长的镜头。    
    教授太太对教授说,她看到彼尔抢夺虹的酒杯时,就想到了萨冈的这部小说。    
    你是说虹想杀死彼尔?用那些破碎的水晶玻璃?    
    是的,教授太太危言耸听,那些碎片会像毒药一样进入彼尔的身体,在彼尔的血液中循环,直到刺破他的心脏……    
    教授一个急刹车。    
    教授太太说,是的,杀人的方法可以有很多。    
    教授说,我们到家了。 在坏女人的……


《秋天死于冬季》 第一部分在坏女人的手中成长(1)

    第四章:在坏女人的手中成长    
    西江不讳言。因为西江难忘。但那只是对他自己而言。    
    西江认为那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可怕的错误。其实一个男人的成长就是在错误中完成的。大概女人也一样,只是西江不了解罢了。只是那一次的错误太惊心动魄,以至于西江从此不敢再对任何人提起,甚至不敢再面对自己的从前。    
    不幸的是,那是一个西江必须要成长的年代,但那又是一个只提供给西江一种成长的可能的时代。当时的西江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因为无论是什么年代,都将不能够阻挡西江他们这一代人的成长,包括成长中的他们对于欲望的渴求。当然,那是在遇到了那个叫做麦穗的女人之后。    
    后来西江在研究一些外国电影时才发现,原来有些年长的女人就是对那些年轻的男人感兴趣;或者,一些年轻的男人就是对那些年长的女人痴迷,大概他们想要寻求的,不是小鸟依人的那种浪漫温情,而是在母亲或者姐姐的怀抱中的那种安全。以至于这段不幸的或者扭曲的爱情经历,从此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或者变得幸运,或者毕生被笼罩在那片看不见的阴云中。    
    西江认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引导者,就是高中时突然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那个年长的音乐女教师。所谓年长,其实也仅只是针对十八岁的西江而言。那个突然走进教室的女人真可以用惊鸿一瞥来比喻。这是西江他们全体男生的共识。于是他们顿时有了一种被照亮的感觉,幸福的感觉,未来有了希望的感觉,生活中充满了阳光的感觉。男生们如此,大概是因为在此之前,给他们上音乐课的男教师实在是太不像个艺术家了,尽管他会弹奏一手漂亮的钢琴。这个男人在没有弹奏的时候简直就像个农民。当然,当肖邦的乐曲开始在教室里回环起来,这个教师便一下子变得神圣高大了起来,但“农民”的绰号还是不胫而走。    
    女人说,她叫麦穗,来接替那个农民。农民之所以不能再教他们,不是因为农民倒霉了(那个时代随时都会有教师突然倒霉),而是他荣升了音乐教研室的主任。麦穗说,她刚刚毕业于女子师范大学的音乐专业,希望班上的同学能喜欢她。    
    西江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立刻就想到,喜欢麦穗,这是不言而喻的。而麦穗希望男生们能喜欢她的话也不为过,因为这是男校,班里只有男生。但是麦穗的这句话后来竟成为了一些人把她当做坏女人的把柄。    
    西江还记得,麦穗突然出现的时候,阳光正从教室的窗外照射进来。西江以前从来不曾注意过这一缕午后的阳光,直到有一天它们照耀在了那个年轻的音乐女教师的脸上。    
    从此麦穗成为了班上乃至于整个学校的中心。欲望的中心。乃至于议论的中心。而麦穗对此却仿佛全然不知,只一心沉醉在她对教师这个职业的迷恋中,还有她对于音乐的不懈的追求。所以在这个意义上,麦穗这个女人还是很纯真的。    
    但是纯真的麦穗并不知道她所步入的是一个怎样的陷阱。男校中的那些男生正处在一个危险的年龄段上,看不见的是身体内部蠢蠢欲动的朦胧的欲望,而看见的,则是他们嘴唇上正在生长出来且日趋坚硬的胡须。然后天上就掉下来了一个美丽的单纯而单身的麦穗。掉进了漫无边际的无穷无尽的、如狼似虎的梦魇中。那是麦穗自己所不知的。麦穗对于那些青春男性的危险,甚至比那些和他们同龄的女生还要严重,因为那些女生和他们一样都处在同样懵懂的发育期中。而麦穗不同,她已经完全地发育了,也完全地成熟了。她是个对于男性来说完全准备好了的女性。她是随时可以奉献自己的,只要她愿意。    
    不过麦穗尽管纯真,却并不愚钝。麦穗不是没有看到自己被置身于青春期男性的包围之中,所以自从来到班上,她就始终坚守着一种严肃的处事原则。她对班里每一个男生都不卑不亢,既亲切平和,又冷峻威严。她还特别在意穿那种式样老旧、色彩乌涂,不容易引人注目的服装,以遮盖住那个已经完全为男人准备好了的成熟的身体,特别是防备那些男生们的想入非非。麦穗这样做一定是知道自己的美丽和自己的危害性。总之她为了那些男生 ,有意让自己表现得格外得体,言语中也不曾有过丝毫的随便,堪称无懈可击。    
    但是无论麦穗怎样地努力,她最终还是不能够达到滴水不漏。行为上她可以做到谨言慎行,形体上也可以森严壁垒,但是她的美丽的脸庞却是不可以改变亦不可以遮挡的。加之,她的至今没有结婚,甚至连未婚夫都没有,所以还是成为了被男性觊觎的一个个缺口 。    
    所谓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于是对于麦穗的议论很快此起彼伏,遍及每一个教室,甚 至包括老师的教研室。    
    对于麦穗情感的揣摩与猜测慢慢地变得漫无边际起来。明明众多男性都希望麦穗是自己的,他们却偏偏要把麦穗说成是他人的。麦穗的情人一时间铺天盖地,某某青年男教师了,某某高三班的小白脸了,某某教务办公室的老色鬼了,甚至包括那个迂腐的音乐教研室主任。只是被人们议论的麦穗的情人好像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么,人们想象中那个麦穗真正的白马王子究竟应该是谁呢?当然是他们自己。     
    西江当然不会忘记他第一次聆听麦穗歌声时的那种冲动的感觉。西江知道班上的每一个男生都会有他这种亢奋的感觉,只是大家谁都不说罢了。那一天麦穗教唱的是一首很雄壮的男人的歌《我们都是神枪手》。麦穗很轻松就教会了大家,而且稍加点拨,他们就抑扬顿挫地唱出了很高的水准。西江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麦穗因为欣赏他们而表现出来的异常兴奋的眼神。那么由衷的,毫无设防的,灿烂甚至是深情的,每一个同学都注意到了。但是麦穗很可能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迅速收拢了她的纯真的目光,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麦穗不仅会弹钢琴,还会演奏小提琴。其实这不过是麦穗毕业的那所师范大学音乐系必修的课程。但是在学生们的心目中,麦穗简直就是那个专司艺术的缪斯女神。西江是在他高中毕业典礼后的联欢会上,第一次听到麦穗用小提琴为他们演奏《梁祝》的。当时西江感动极了,他想他的同学们也都如此。就为了麦穗的一曲《梁祝》,他们都对即将离开中学而感到心中隐隐作痛。西江记得当时为麦穗伴奏的,就是那个被称作“农民”的教研室主任。农民一定也非常感动,因为他的钢琴伴奏如泣如诉地烘托了那段永恒的爱情悲剧。尤其是“楼台会”那个经典的段落,男生们都说他们看见了农民在间歇中摘下眼镜,潸然泪下。他们的那一次表演可谓珠联璧合,尤其是那种默契,那种偶尔的相互凝望,让西江他们感到,学校中对麦穗和农民的风言风语已经不是空穴来风了。人们说,麦穗之所以迟迟不找未婚夫,就是因为一直迷恋于那个农民,尽管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和谐。    
    那一年西江高中毕业。


《秋天死于冬季》 第一部分在坏女人的手中成长(2)

    西江希望进入的那所大学竟然就是麦穗的母校。    
    但就在这一年,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爆发了。于是汹涌澎湃的战斗激情,立刻代替了高校停止招生带来的感伤。西江后来才意识到,当时他们这些男子汉莫名其妙的怅惘,其实仅仅是由于他们对麦穗这个女人的欲念。    
    西江他们那一届毕业生在运动开始的时候,被搁置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高中学业已经完成,而上大学又不得其门而入。新的大学还没有报到,旧的中学就已经被除名 。所以在“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风起云涌的时候,他们竟一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参加运动。 有人指出大概应该去街道。而他们又不屑于和那些婆婆妈妈的街道大娘们为伍,认为是降低了自己知识分子的地位(事实上知识分子已经被当做了连街道大妈都不如的专政的对象了)。他们为此而苦恼万分,就如同战争期间失去了组织的那些革命者。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只能在五花八门的大字报间晃晃荡荡,直到有一个同学郑重提议,他们还是应该回到母校闹革命。因为毕竟高中三年,他们最了解的是母校的情况,知道谁是反动学术权威,谁是阶级异己分子,谁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谁是不怀好意的坏分子。而且对于母校来说,大概也只有他们这一届学生最成熟最有资格也最有发言权了。所以母校就等着他们了,等着他们回来“造反有理”,摧枯拉朽,收拾旧山河了。    
    一听到这个充满了激情的提议,大家就立刻兴奋了起来,仿佛曙光普照。而西江的心头,自然也是热血澎湃,温暖至极。但是他很快就非常非常地后悔了,因为他的冲动不是源于对革命本身的激情,而是因为突然想到了麦老师,想到回学校后,他又能经常见到麦穗了。他甚至还想过麦穗可能也会参加他们这个年级的红卫兵组织,可能也会和他们一道组织各种各样的批斗活动,一道游行,学习最新指示,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张一张地印刷那些充满了火药味和油墨芳香的革命传单。    
    突然地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那么,就又能唱歌啦?    
    同学们立刻哑口无言,紧接着一阵大笑。是那种明朗的开怀大笑!尽管没有任何人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但大家的心照不宣是不言自明的。    
    西江在回到母校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可谓豪情万丈。战斗的激情和朦胧的温情相互涌动, 让西江夜不能寐。    
    西江记得回到母校的第一天,他们就十分幸运地赶上了学校的一个全体师生员工的批斗会。西江对此保持了旺盛的斗志和热切的期盼。他期盼能在师生员工的队伍中看到麦穗。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他很想看到麦穗穿着绿军装的样子,并且戴一顶军帽,军帽下 是齐耳的短发,还有红袖章红宝书纪念章……想到这里,西江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西江就这样站在了成百上千的师生员工中。这是一次教育界很著名的批斗会,因此吸引了社会上很多工农兵参与。西江站在毕业生的行列中,高呼着“万岁”、“打倒”一类的口号。西江觉得太畅快了,因为毕竟一个沉闷的旧世界很快就会被彻底推翻了。尽管西江一时还不知道自己在未来的红彤彤的新世界里会去做什么,好像反正已经不用再学习了,即或是进了大学,他们的工作也只有革命。革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责任他们的使命他们的理想他们的生存的方式,尤其是他们这些风华正茂的新一代,已经被时代推向了革命的最前沿。    
    那一天被押上台斗争的,都是西江熟悉的教师。从校长到教务主任,从年级组长到业务骨干……西江有些惊讶。因为那些人在西江的心目中,过去一直是充满了权威,并且令人崇敬的。特别是上台批判他们的另一些人,又都是被学生们所一向鄙夷,甚至经常给起外号的家伙。比如那个尖嘴猴腮的哲学老师“座山雕”,还有那个油头粉面的俄语教师“胖翻译”,这些人怎么会突然之间摇身一变,就成了社会的中坚分子,革命军中的马前卒呢?西江觉得不可思议。    
    西江不得不承认,看到这样的景象让他很不舒服。他想他可能一下子还不能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阵营的改变,对此还没有做好准备,于是西江开始频频地东张西望,他知道他是想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想问她,这段时间里学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回来之后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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