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作者:[美]艾萨克·阿西莫夫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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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 作者:[美]艾萨克·阿西莫夫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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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林不解地问:可是这样的体系从动力学上讲稳定吗?
当然!这叫'一对一'体系。数学计算已证明了这种可能性;但我感兴趣的是从中引发的哲学思考。
考虑到这一点确实很有意思;谢林表示赞同;这是个抽象的概念就像纯气体和绝对的零的概念。
当然;比尼接着说;这里面有些东西让人不解。在这样的星球上不可能有生命;因为没有充足的热量和阳光。如果星球是自转;那么一天中有半天时间就是黑暗。谢林;记得吗?这就是你叫我想像的那个星球;在那儿当地的居民们完全适应了昼夜的交替。不过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会有任何居民生活在那种地方;你不能期望生命主要依靠太阳而生存的生命会在这种没有阳光的极端条件下生存。每次自转有半天的时间是黑夜!不会的;在那种条件下;任何东西都不会存在。但是可以做个假设;'一对一'的体系
等等;谢林说;你真能瞎编;竟然说生命不可能在那儿生存繁衍。但你怎么知道生命在一半时间是黑夜的地方根本不能进化、发展呢?
我来告诉你吧;谢林;万物生长靠太阳。然而;在一个星球
我们这里万物靠阳光。这跟一个星球有什么干系
这合乎情理;谢林!
合乎循环证明的情理。谢林反驳道;你根据卡尔盖什出现的某种现象;给生命下了定义;然后有把这一定义强加在一个跟卡尔盖什完全不同的星球上
塞里蒙不禁放声大笑。
谢林和比尼气愤地盯着他。
什么事那么可笑?比尼追问道。
你们让我好笑。你们俩;一位天文学家;一位心理学家;就生物学的问题进行一场激烈的辨论。这是我有幸聆听过的跨学科之间最精彩的对话;萨罗大学因知识分子的这种激昂豪情而声名远扬。记者站起身来;不知为何他有点惴惴不安了。比尼对抽象物体的宏篇大论让他更加不耐烦。对不起;我需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日全食马上就出现。比尼指着窗外说;你不想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吧。
我只是随便走走;马上就回来。塞里蒙说。
他才走了五步;比尼和谢林便又继续他们的争论。塞里蒙笑了;他告诉自己;这是一种缓解紧张气氛的办法。大家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毕竟;滴答滴答的闹钟每响一下;就意味着整个世界离黑暗更近更接近
接近星星?
接近疯狂?
接近天火的坠落?
塞里蒙耸了耸肩膀。过去的几小时里;他经历了无数种反反复复的情绪变化;但此刻他却异常平静;简直像一名宿命论者。他一贯相信自己是命运的主宰;有能力确定自己生命的轨迹方向。正因如此;他才成功地取得了其他记者根本没有机会获得的成就。可是现在他知道;他已经无能为力了。黑暗来了;星星也来了;火焰也将来到;所有的一切都将不请自到。在提心吊胆的猜测中毁灭自己毫无意义;干脆放松;坐回去;等待;目睹一切的发生。
接着;他告诉自己不论接下去发生什么样的骚乱;相信你会挺过来。
上圆屋去吗?一个声音问道。
他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不停地眨着眼睛;说话的人是那个矮矮胖胖的天文学研究生法诺;这大概是他的名字吧?
对;说实话我确实想上去。塞里蒙答道;虽然事实上他脑子里根本没想好到底要去哪 里。
我也要去;来吧;我带你去。
螺旋形的金属楼梯蜿蜒向上一直通向这个巨大建筑物高拱的顶层。法诺蹬蹬蹬地迈着碎步;上楼时踩得楼梯嘎吱嘎吱作响;塞里蒙迈着大步紧跟其后。几年前他曾去过一次天文台的圆屋;那次是比尼打算让他看一样东西;不过现在他对这个地方已没有多少印象。
法诺推开一扇沉重的推拉门;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想从更近的距离观看星星;才上来的吧?西弗拉问。
身材修长的考古学家站在门内;注视着天文学家们的工作。塞里蒙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西弗拉不是他现在想碰上的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比尼说她去的地方就是这儿;可为时已晚。尽管她在日食之初似乎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但是他仍然惧怕她的责备会刺痛自己;
惧怕由于他对天文小组的背叛而令她生气。
不过她现在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快。现在世界的一头已扎进了黑洞之中;她可能觉得日食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无所谓;在灾难降临时;所有的错误、争吵和罪恶都将荡然无存。
这地方不错!塞里蒙说。
难道不令你奇怪吗?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少。他们弄了一台对准多维姆的太阳望远镜他们说;与其说这是一台望远镜;不如说是一台照相机。仅凭眯缝着的眼睛看天空是看不清物体的这些小型望远镜的镜头更深;能观察到星星慢慢出现的迹象
观察到星星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告诉我。西弗拉说。
塞里蒙点点头。他环顾四周;这里是天文台的心脏;监视天空变化的实际工作就是在这里进行的。这是他去过的最黑的房间当然不是真的漆黑一片。沿着弧线型的墙壁排列着两行青铜灯柱;上面的灯发出的光亮却异常微弱。昏暗之中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金属试管往上升去;穿过房顶敞开的隔板;然后就消失了。他可以从隔板看见天空。此时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深紫色。多维姆这个天体虽然在渐渐变小;但仍看得见;不过这颗小太阳却好像已经退缩到了遥远的地方。
看上去真奇怪呀。他小声咕哝着。天空出现的纹理我从没见过;它那么厚重简直就像一床毯子。
一床要把我们全都闷死的毯子。
害怕了?他问。
当然。你不怕?
怕;也可以说不怕。塞里蒙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别人听了说我这人挺英勇;相信我。但我不再像一两个小时前那么急躁了;我只是麻木。
我知道你的意思。
阿瑟说城里发生骚乱了。
这仅仅是开始。西弗拉答道;塞里蒙;我不能把那些炭灰从我脑海中赶走。汤姆博山的炭灰;那些大块大块的石头;庞大的城市基层布满炭灰的基层。
一层层往下;还有年代更久远的炭灰。
对。他说。
他觉得和西弗拉的关系略微进了一步;还感到几个月以来她对自己的憎恨似乎已烟消云散;还有不知怎的西弗拉似乎对他的狂热追求有所回应;他看得出那种征兆。他精于此道;不会不明白。
这很好;塞里蒙想。世界末日将至;西弗拉终于愿意脱去她冰美人的外衣了。
一个相貌古怪、腼腆;个子高大异常的人物笨拙而悄悄地来到他们身边;咯咯地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仍没有星星出现的迹象。他说。这是耶莫特;另一个年轻的研究生。也许我们根本就见不着他们。如同法诺和我在那所黑漆漆的房子里进行的实验一样;最后是个失败。
多维姆的大部分还清晰可见。塞里蒙指着外面说;我们离完全的黑暗还远着呢?
听起来你巴不得天空快点变黑。西弗拉说。
他回过头;对她说:我想快快熬过着漫长的等待。
嘿!有人大叫;我的电脑停机了。
灯!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怎么回事?西弗拉问。
停电了。塞里蒙说;这正是谢林预言的。发电站一定遇到麻烦了;这是城里那些失去控制而狂奔乱跑的疯子们发起的第一次冲击。
实际上;炉台里昏暗的灯光看上去像是濒于熄灭。起初;像有一股电流疾驶而过;灯一下子亮极了;随后;变得昏暗;接着;再次明亮起来;不过亮度不及先前;最后;又减弱到只有正常亮度的一小部分。塞里蒙感到西弗拉的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
灯灭了。有人说。
电脑也没电了接通备用电源;有人吗?嘿;备用电源!
快!太阳望远镜追踪不到物体的动向了!照相机的快门也打不开了!
塞里蒙说:他们怎么不事先做些应急准备呢?
不过;他们显然有所准备。从大楼底部传来一阵轰轰的声音;接着各处的电脑屏幕开始闪烁了;但是炉台里的灯仍然没亮。显而易见;由于线路不同;地下室的应急发电机也没让这些灯亮起来。
天文台几乎陷于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
西弗拉的手仍然放在塞里蒙的手腕上。他想把自己的胳膊顺势滑过去;搂着她的肩膀抚慰她。
这时响起了阿瑟的声音。快来!帮我一把!马上就好! 他拿的什么?塞里蒙问。
阿瑟把灯拿来了。这是耶莫特的声音。
塞里蒙回头看去;光线昏暗;什么都不容易看清。不过;只一小会儿;他的两眼就习惯了黑暗。阿瑟怀抱着六根一尺长、一寸宽的燃料棒;瞪着其他工作人员。
法诺;耶莫特!过来;帮帮我!
两个年轻人快步跑到阿瑟那儿;帮他放下木棒。
耶莫特一个接一个举起棒子;法诺一言不发;擦燃了一根很大的原始火柴;那神情好似在举行一种最神圣的宗教仪式。当他用火焰把每支燃料棒的顶端点燃时;一团微弱的火苗先是摇晃不定;突然;一声劈啪响;火光把阿瑟布满皱纹的脸庞照在黄色的光芒中;顿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欢叫起来;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
燃料棒头上摇曳的火焰足足有6英寸高!
火?塞里蒙不解地问;在这儿?干吗不用应急灯或其它什么东西?
我们讨论过此事;西弗拉说;但应急灯太微弱了;在一间小卧室里用还行;它能助你安然入睡;伴你度过漫漫长夜。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
楼下怎么样?也点上了火把吗?
我想点上了。
塞里蒙摇了摇头。难怪城市今晚要燃烧。连你们这些人;都在借助于像火这么原始的东西来抵抗黑暗
光线很暗;甚至比最微弱的阳光都要暗。火光激烈地摇曳着;四周的一切投下的影子也
在不停地摇曳着;好像醉汉眼睛里看到的世界。火把冒出令人讨厌的烟;房间里的气味就像阴天的厨房。但火把发着黄色的光。
塞里蒙想;这黄色的光给人带来了喜悦;特别是近四个小时来多维姆在逐渐变小之后。
西弗拉在旁边的火把上烤着双手;细细的烟灰落在手上她也置之不理。她喃喃自语;心醉神迷:多美啊!太美啦!我从未想到黄色这么美妙。
塞里蒙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火光;他皱起鼻子;嗅了嗅有着陈腐脂肪臭味的空气;问:烧的是什么?
木头。她回答说。
不;不是木头;他们没有烧尽;顶端烧黑了;可火焰只是往上窜。
这正是美妙之处。这是一种很有用的人造火把;我们做了几百支。当然;大部分送到隐避所去了;你看;她转身用手帕擦着手上黑黑的烟灰;把粗大的芦秆心晒干;再浸在动物脂肪中;火点着时;脂肪慢慢烧着了。火把能连续燃烧半小时;很奇妙吧?
妙极了!塞里蒙阴郁地说;真新潮!真让人激动。
但是他在房间里却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来时的那种焦躁不安此刻又重新开始折磨着他。火把发出的呛人气味太浓了;在这个能把手指冻得冰凉的夜晚;一阵刺骨的寒气;穿过圆屋的隔板进了房间。他冻得浑身发抖;后悔自己和谢林、比尼那么快就把整整一瓶酒喝完了。
我要回到楼下去了。他对西弗拉说;不懂天文学这一行;在这里什么也看不懂。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在闪烁的黄色光亮中;他看到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笑容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他不会看错。
他们俩一起沿着旋转楼梯蹄跶蹄跶地来到楼下的房间。这里没什么变化;人们也都点着火把。比尼一人在三台电脑前忙活着;处理楼上望远镜观察来的数据;其余的天文学家在干别的事儿;塞里蒙对那些事一窍不通。谢林一个人四处溜达;六神无主。弗利芒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火把下;继续读他的东西。他双唇一张一合;用一成不变的语调背诵着星星派的祈祷。 塞里蒙脑海里闪过一些词语;他在想该如何来描述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些只言片语他已打算用在明天出版的《记事报》上。天刚黑时;有几次他脑子里的那台写作机器仍然还啪哒啪哒地作响一个极其有条不紊、极其尽职尽责的写作步骤;他完全明白;这个步骤已经毫无任何意义了。可他居然幻想着明天还能出一期《记事报》;这未免太可笑了。
他同西弗拉交换了一下眼神。
天空。她小声说。
我看见了。
天空的色调再次发生了变化。现在仍然很黑;可怕的深紫红色;一种怪异的颜色;看起来宛如天庭里的巨大伤口正喷涌出血一样。
空气似乎变得浓厚了。空气变得稠密了;暮色笼罩了整个房间;好像伸手可及似的。摇曳的黄色火光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显得更为耀眼。楼下的烟火气味跟楼上的气味一样让人倒
胃口。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叭噼叭的声响;谢林这位重量级的心理学家围着中间的桌子绕过来转过去;发出的脚步声;把塞里蒙搅得心乱如麻。
不管有没有火把;都越发难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终于开始了;塞里蒙想。完全黑暗的时刻星星出现的时刻来临了。
他立刻想到明智的做法也许是找个舒适的壁柜把自己锁在里面;直到一切都结束。这样可以远离危险;避免看到星星;蹲在那里等待一切都恢复正常。但是片刻的沉思使他意识到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一个壁柜一个封闭的地方也会没有光线。它不但不会成为一个安全舒适的避风港;相反会变成比天文台的房间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屋。
还有;假如发生了什么大事;那种会使世界历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大事;塞里蒙不愿在事情发生时自己却双手抱头;蜷缩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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