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云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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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云梦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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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约此乐。 
               调寄《念奴娇》 

  二人云雨已毕,绣翠起来整好衣妆,向王云道:“今日贱妾微躯已被君染,但日后不可忘情。”王云道:“小生承姐姐之情,梦寐不忘,焉敢做薄情郎也!姐姐可知小生之来意否?”绣翠道:“郎之意在心,贱妾如何晓得?”王云道:“小生到府中来也,不知费了多少神力!得以记室栖身,实心为小姐耳。”绣翠愕然道:“郎君所来在先,知小姐在后,何得谓小姐而至?贱妾茫然不解其故。”王云道:“此非姐姐可知。今日你我情意相投,不妨尽剖衷肠,谅姐姐不露于人前。”绣翠道:“郎君有何衷,不妨细道。岂敢走漏消息。”王云道:“小生去春在姑苏虎丘游玩,偶尔遇见小姐,那时姐姐亦在此,有是言乎?”绣翠道:“去年京中下来,小姐在虎丘游玩果有此事,郎君有心,妾等无意。怎生就知其名,访到这里来?”王云道:“那里就这等容易?小生见了小姐之后,回家去一病几乎不起。”绣翠道:“真为空相思也,后来却又如何?”王云道:“今岁二月中,小生到天竺进香,巧巧又遇见小姐。”绣翠道:“可为巧之至矣。”王云道:“正在寺中相遇,谁知被香会冲散,可为巧而不巧。姐姐可记得?”绣翠道:“不错,果然有香会来,我们同小姐转出别门回家的。”王云道:“幸喜小姐遗下一方绫帕,是小生获得,方知小姐之芳名。名虽知道,终不晓谁家淑秀,朝夕令人怀想。无如奈何,幸而天假其便:小生一日去访友,在路途中偶有二媒婆议论府中择婿之事,故此方知,才得访着。以进身记室之引,实望小姐之姻事。”绣翠道:“原来郎君有许多委曲,又如此相巧。不负郎君求美之虔,偏是小姐所遗绫帕是郎君拾得。前二月中,小姐不见了此方绫帕,寻得个意休不意休,幸郎君拾去,也不枉此遗。为何郎君不请媒妁求之,以为记室进身耶?”王云道:“姐姐有所不知,小生岂不愿?只恐你家老爷嫌门户不对;二则小生才疏学浅,一介寒儒,不能为小姐之配。那时亵渎,反成其怒,故进身记室,访得小姐有怜才之真心,事有可望,那时再以媒妁求之,岂非两全其美?此番举动,亦不为痴心妄想矣。”绣翠道:“郎君之论,果成金石。观君之貌,甚是不凡,谅其才情自能通彻,何得自谦学浅?”王云道:“前小生在天竺进香,偶尔兴发,题一首诗在墙,少顷有人和在后面,细观字迹,好似小姐之笔,不知可是否?”绣翠道:“是虽是,郎君之言可为脱节:郎君曾未面会过,小姐未尝有字迹与君,何以知小姐之笔迹?”王云笑道:“姐姐所驳,却也不错。小生去岁在虎丘亭中,见过小姐之笔法,故此方知。”绣翠道:“郎君可为慧心之至。那时小姐在寺壁见了郎君之诗,大赞不已,惟道前诗何不落款,遂和一首在后,自此回来,每常不情不绪,是有所思之状。”王云道:“原来小姐亦知小生之作,不知小生之名。题诗不落款,皆因贼秃之故。”绣翠道:“郎君自题诗,何关和尚?”王云道:“小生题完了诗,正要落款,遇见一僧讲话,打断笔兴,请至方丈待茶,故尔未曾留名。今恳姐姐在小姐面前通一线之音,细道小生衷曲,望怜小生怀慕之情,几番追访之私。”绣翠道:“郎君一片诚心,妾自当代言。”王云道:“还有件至紧之事,要问姐姐。”绣翠道:“郎君有什么要紧之事?”王云道:“未识小姐可曾受聘?”绣翠笑道:“这事郎君放心,我家老爷、夫人要择十分得意之婿,故尔耽迟至今。”王云欢喜道:“这还有三分望想,祈姐姐早赐佳音,庶免小生之牵挂。”绣翠道:“此乃大事,只可缓图,焉能急遽?况我家小姐性情十分端烈,倘有一言激怒,那时无方可治,此事则不谐矣,只好慢慢诱言相探,未必他心似(原书下缺),实非一朝一夕之事,郎君不可性急。”王云道:“听凭姐姐,若玉成小生姻事,那时自当相报,再不忘姐姐之情也。”绣翠笑道:“只恐郎君日后不是今朝之话,将妾付之流水。相亲相爱,惟小姐有之。”王云道:“姐姐何出此言!小生非薄幸人也,何必多心。”绣翠道:“妾不过戏言,郎君何必介意。老爷、夫人将回,妾当去也。”王云道:“千金重托,至祈在意,惟望佳音。”绣翠唯唯领命,回房去了。正是: 
   
  情生处处皆留爱,春意绵绵无可耐。 
  相思多少好风流,遍地佳期成介带。 

  绣翠回房十分欢喜,得遂平生之愿,想:“云郎要我与小姐诉其根由,倘小姐知此生才貌,约下婚姻,彼自去矣,奴之事则不谐了。若不说,又负云郎之托,莫若迟延岁月,随机而进为妙。云郎问起,只说小姐正色,不能入话。”主意已定,听见夫人、小姐回来,忙跑出去迎接不题。 
  且说王云自与绣翠交合之后,又有五六日不见绣翠出来,未免思想。一日,绣翠出来与王云偷会,二人又做绸缪二次之事。王云问绣翠道:“小生心事,这两日姐姐可曾在小姐面前道其一二?”绣翠道:“还未曾。小姐这几日正怪贱婢,不知何故?若触其怒,反成不美。”王云道:“小姐闺中遗下之诗,姐姐可能窃取一篇,与小生一观?”绣翠道:“窃取诗文,断断不可,恐小姐查出,奴之性命休矣,恐有人来,妾当去也。”遂急急走出不题。王云心中怏快,想道:“小姐怎么闺中圣贤,若不可犯焉?有才人而下怜才,此皆绣翠之畏惧,不能与我调停,将如之何?”自此绣翠少有得空,则出来与王云暗合,王云问小姐之事,只将言拒绝,王云那得知晓。梦云身在闺中,茫然不知其情。二人来往已有月矣。 
  常言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府中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安童,见绣翠丫头时常出来与王云麻缠,每每看在眼中,想道:“这个小丫头到被云生弄上了,却也气他不过。我明日拿住绣翠,与他作乐,不怕他不肯。”亦是合当有事,偏生绣翠出来,走到王云房中去写什么,写完走出侧厅门来,安童见四壁无人,拦住绣翠道:“有趣的绣姐姐,我同你到房中去耍子去来。”绣翠闻言怒道:“你这小猢狲,在此胡言乱语,说些什么!我去告诉老爷,打断你的腿筋!”安童笑道:“你不要在此装腔作势,我若说出来,叫你不好意思!快快依从我就罢!”又陪笑脸走上去抱绣翠,绣翠将安童推开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敢说我!”安童道:“绣姐姐,你不要嘴硬,我就说出来,叫你死而无怨!你前晚到云相公房中与他苟合,我一一看见,难道你还抵赖不成?”绣翠被安童说出根由,不觉脸上就红一块白一块起来,本是心虚的人,算来无处抵赖,反求安童道:“此事也是我一时主意差错,好哥哥,你与我隐瞒了,不要说与他人知道。我到晚上来,此时夫人在里边等待。”安童见绣翠已允,遂走开,放绣翠进去。绣翠脱身飞跑进去,到晚上,那里肯来赴约。 
  却说安童到黄昏时候,指望绣翠出来,直守到半夜时分,也不见个影儿,正合着痴汉等丫头。安童一天欢喜,反成烦恼:“到被这贱人哄了。此时不来,其情已谬。我明日禀知老爷,叫他死也没处死。”又想道:“这莫要错怪了他,或者夫人、小姐有事所差,不得脱身,也未可知。等到明日出来问他,再作计较。”次日在厨下遇着绣翠,道:“你昨日好哄我呀。”绣翠高声道:“我哄你甚来?这猢狲在此胡说!”将安童一等臭骂。安童敢怒而不敢言,忍气吞声,走到外边来道:“这个小娼根淫妇,到被他一场发作。这样可恶,我明日饶了你些儿!”恨恨之声不绝。一日,吴斌命安童去请云相公来说话,安童闻言,正要发前日之私,遂道:“老爷,不如不要去请他罢。”吴斌道:“狗才!怎么不要去请他?”安童道:“这两日他被一个妖精缠坏在那里,那有工夫来与老爷讲话!”吴斌道:“狗才!又来胡说了,我府中有什么妖精迷人!多是你这狗才造言,快去请来!”安童道:“不是小人在老爷面前多言,是小人亲眼见的。”吴斌道:“你见什么来?”安童道:“也不是什么妖精,就是小姐府中绣翠丫头,同云相公眉来眼去,勾搭上了,非是一朝一夕矣。此是小人目赌,焉敢造言?老爷可细细亲访。”吴斌闻言,大怒道:“这样事情如何不早言,莫要是汝以私害公?”安童道:“小人怎敢!岂无对问?”吴斌怒道:“我想他二人苟合,皆贱婢不端,我今将云章逐出,贱婢处死,方快我心!”因安童一说,有分教,记室一番枉进,依然两地相思。正是: 
   
  记室空劳枉用心,一番风雨思难禁。 
  果然好事多磨折,不必寻常计较深。 

  毕竟吴斌怎生处置二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遣书生村儿窃帕 会契友羽士留情



  诗曰: 
   
  花酒情长傲古,一帘风月瑶琴。 
  丽几幽怀多爱,佳人淑气偏钦。 
  喜得时云时雨,欢为常调常吟。 
  小院绿苔芳草,玉楼闺阁深深。 

  话说吴斌要逐出王云,处死绣翠,又想道:“过耳之言,不可深信,倘无此事,到加声张于外。待自己察访明白,也未为晚。”也是王云、绣翠合该有事,正是六月中旬,是晚绣翠乘空出来与王云偷合,方才了事出来,正值吴斌在外纳凉,走到厅院中,见绣翠在侧厅内走出,此时不由不怒从心上起,就大喝一声道:“贱婢!此时夜尽更深,到何处去来?”绣翠见是老爷,唬得魂飞魄散。一句话也回不出。吴斌见绣翠哑口无言,事真无疑,望绣翠面上一掌,道:“你这贱婢,做得好事!且到明日,活活处死你这贱人!今夜且饶你,快快进去!”绣翠惟有悲泣而已,早有人报知夫人、小姐,绣翠走进,夫人见了道:“好丫头!前日老爷如此说,我道未必就有此事,谁知你这贱人竟做出这等事来!我此时身子都气软了,也无力气来打你,明日听凭老爷处治你这贱人,是你自作自受,休怨别人!”梦云在旁道:“贱人,可随我来!”绣翠闻言,跟了小姐到房中,甚觉无颜,藏羞泪下。梦云道:“这是你贱人自取之辱,哭之何益!”绣翠就跪下,哭着哀求道:“贱婢的性命全仗小姐,可留则留,可休则休,小姐若开天地之恩,明日在老爷面前救贱婢一救!”梦云道:“你起来讲。你这贱人,原晓得要性命的么?既晓得要性命,何不当初不做这样无耻之事。”绣翠立起身来道:“贱婢越礼之事,怎敢在小姐面前说?”梦云道:“叫你说的无妨。”绣翠道:“既然小姐有命,贱婢只得说了:自见记室云生,令贱婢情无他释,可爱他丰姿美丽,则情生一旦,彼亦留情,两人因情所惑,成其不肖之事。今已败露,谅来老爷不能轻自饶恕。贱婢也只好拼着一死,以报云生。”梦云道:“好个‘因情所惑’!但汝死不足为惜,姑念自幼相随左右,于心不忍,明日老爷面前,我当力劝。”绣翠道:“承小姐活命之恩,今生若不能报,只好再生以图报答。”又道:“贱还有一言,亦当禀明。总然小姐开恩劝免,恐老爷容奴生,谅不容留。倘贱婢去后,岂不将云生至诚求美之情辜负?也因贱婢一念存私,故未将云生之心诉与小姐。”梦云道:“你这一番言语好不糊涂,令我不解。”绣翠道:“待贱婢细剖其情,小姐自知其端:今春二月寺壁题诗,小姐可记得?”“我只知墙上之诗,不知何人所作?”绣翠道:“就是云生所题。”梦云道:“所以为凭?”绣翠道:“亦出云生之口。他说见过小姐两次芳容,云生慕小姐之心,竟无日忘之,小姐倒还不知。”梦云道:“胡说!我又未尝出外,何得见我两次?”绣翠遂将二处相会之源细说了一遍,梦云听毕,惊讶道:“世间有这样的奇事!汝何不早言?”绣翠道:“前在苑中言及,已激小姐之怒,故此不敢再言。”梦云道:“云生才貌端的何如?”绣翠道:“云生之才,学富五车;若言其貌,真是潘安再世,可为当代人物。”梦云闻言叹道:“眼前若有此等之人,我爹爹竟不留心关切!”又想道:“或者是绣翠私情过奖。”绣翠见小姐沉吟不说,随道:“莫非小姐疑贱婢谬奖云生?若云生非是拔萃之人,贱婢焉有今日之惨?老爷往往与小姐择选乘龙,今遇云生而不留意者,乃恶其寒士耳,只是可惜。”梦云想:“这丫头能参我心事。”因叹道:“自来好事多磨!”绣翠道:“小姐前番所失绫帕,亦是此生拾得。”梦云道:“原来如此。可能与此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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