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4-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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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4-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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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冷静、安详,死亡便不再是令人恐惧,而成为一种用泪水串联的旅程——它让生命成为一只花环:里侧是过去,外侧是将来?无人可以跳跃而出。    
    爱德华·傅克斯《欧洲风化史》    
    辽宁教育出版社    
    色情立场有时是个碉堡,有时是颗子弹    
    进入网络聊天室,人们情不自禁选择了色情立场。不过,这个容易使人大惊失色的立场其实仅仅是个表面的立场——依据是,在聊天室,与人们通常在地面参加假面舞会不一样的是,他们撕碎了假面。至少对于他们的灵魂而言,就算在聊天室也不过只穿一件情趣内衣,宛如亵渎。对于通常以体面为由、以预防感冒为由的烦琐伪装而言,在聊天室,人们灵魂的一丝不挂凸现出一种简省之美。相比而言,藻饰反显得病态、羸弱。人们在聊天室生态中,远比在现实秩序生态中具有更高免疫力。这等于说,假使完全豁免虚伪的道德盛装,那么,所谓羞耻的感冒不过谣传。二十世纪初,德国人爱德华·傅克斯完成传世之作《欧洲风化史》。该书第二卷《风流时代》的首句,没头没脑,爱德华·傅克斯兀自感叹:“失去了天堂啊!”这个感叹在我看,其实是对人类健忘劣根的一种诅咒。我凭空相信人类现有的历史记忆,仅仅不过曾经有过的真实记忆庞大容积中一个小小角落。更辽远的欢娱更肉欲的欢畅早已被人类遗忘……它如此短暂。遗忘与遮蔽的本能迅速将一切覆盖。仅有极少数记忆顽固坚定如爱德华·傅克斯者,还在怀念1789年以前人性狂欢的极乐。他说,“谁要是活过了那一年,有生之年都会怀念沉没的极乐岛。”在那个极乐岛上,“女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迷人,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文雅,连真理都不是赤裸裸出现在世人面前,而是披着滔滔不绝的俏皮话的外衣。玫瑰不再有刺,罪孽不再丑陋,而德行也不再面目可憎,什么都是芬芳馥郁,优雅动人,花光四照。人们不再为内心的悲苦、肉体的疼痛和罪恶的阴谋沉着脸。    
    欢乐和幸福使他们脸上的每一道线条都显得生气勃勃。眼泪被微笑稀释,痛苦只是升腾到更高一级欢愉的一个台阶……人们不承认他们会年老体衰。他们永远年轻,永远在开玩笑,甚至死到临头还在那里调情。一切都浸透了淫佚,一切都表现出肉欲。生活成了无休无止的行乐。消魂之后,不是叫人难受的觉醒,而是新的欢娱。事情和行为都没有后果。只有‘今天’,‘明天’是没有的。规矩正派并不责难肉欲,曲解肉欲。肉欲像一座施过魔法、驱逐了罪孽的大森林,林中没有一棵树长着禁果。凡是甜蜜的、诱人的果子都可以品尝,每一步都有成千的、形形色色的愿望等着实现。享乐是人们至死不渝的伴侣,它慷慨地赐予每一个人。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目光中便已燃烧着享乐的预感;而红颜老去的妇女,许诺施舍的眼神仍是那样撩人。大自然废除了它的铁定的法则,连反自然的行为也不令人嫌恶,而是淹没在辉煌的美的海洋之中……”在我的理解中,不责难肉欲、不曲解肉欲、将肉欲视为一座施过魔法、驱逐了罪孽的大森林,是爱德华·傅克斯全部怀旧慨叹中最迷人也最深刻的部分。刚好,当下,此刻,在网络聊天室里复活的,就是它。它如冰毒一般迷人。过去或现在,冰毒可以上瘾,大麻可以上瘾,杜冷丁可以上瘾,现在或者将来,聊天室也一样。一个可以上瘾的玩具。比起黄色白色新闻充斥的小报,它多出更多想像更多无聊更多空虚更多情色更多肢体舞蹈更多暧昧眼神……蜩螗沸羹,如盛宴。一个话语的盛宴。因而“色情立场”虽仅止“表面文章”,却蕴涵无穷暗示。从“妈咪值班室” (500人在线,正在打牌,请勿打扰 ),到“三十岁的浪漫”(100人包厢) (客满);从“我是放纵的女人”(200人包厢/客满),到““性爱天堂·你要结束18岁”(2000人包厢/客满),从“一夜情缘北京的恋爱天空”(50人包厢/客满),到“电话做爱基地”(855人包厢/客满)……这些被我COPY而来一字未改的聊天室冠名尽管肉欲弥漫,但却如刀戟一般,刺伤了道德君子的病态豪迈苍白优雅。这其实也算无足轻重。比如此温柔一刀更致命的,是在聊天室大众记忆的苏醒。那沸沸扬扬的口语耳语抢白争辩,将一组庞大无比的所谓不洁的记忆唤醒,将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被我们用隐语去指代、用象声词去置换、用委婉语去遮蔽的各种器官名称一一唤醒……那些名称曾经让我们的口腔被罪恶感塞满,让我们的胸腔被焦虑紧张惶恐抑郁堵塞。在道德表演的舞台上,那些器官被阉割。被优雅地忽略。久而久之,它们被逐渐遗忘。如果不是有了聊天室,那些永远沉睡在教科书中的名称几乎永远不会进入放浪恣肆的口语表达时间,永远不会雀跃于大众红口白牙往复咀嚼的一泻千里之中,更无可能在数字时空的虚拟情境中现场直播。在没有聊天室之前,我们不会说到“乳房”,不会说到“阴茎”,不会说到“阴唇”、“阴蒂”    
    ,也不会说到“阴道”……记忆与语词之间的那根因缘连线已被长久忽略、拆散……记忆被话语强权监控、封锁、清洗、改造。它甚至连心理学家所言“动机性遗忘”都不是。如此被动“遗忘”不过让“刻骨铭心”更为牢固也更为坚硬。在聊天室诞生之前,记忆已经成为石头。而现在,记忆被唤醒,开始重新的灿烂,开始重新的一泻千里。它让一切裸露出原始颜色——语词、灵魂、手脚,上半身、下半身……直至色泽深浅不一各处器官。聊天室是个可以裸泳的海。一个眼泪的海。一个欢娱的海。有个作家说,聊天室是个公共厕所……他真老土。二○○○年情人节那天,在美国150多所校园,因为无数戏剧的上演,“情人节”被赋予全新含义——极端女性主义者以此为契机,掀起名曰“妇女战胜暴力纪念日”(Victory over Violence)风暴(简称V day/V日风潮)。此次风潮起因,被认为来自一出戏剧——《阴道独白》(The Vagina Monologues)。该剧作者为美国剧作家、诗人伊娃·恩斯勒(Eve Ensler)。该剧在美国曾获得奥比奖(Obie Award)。在剧中,伊娃·恩斯勒以唤醒沉睡语词的方式,抗争各种针对女性的暴力。该剧以直言不讳富于挑战性的风格,直指语词与记忆间的陌生与遗忘:“‘'阴道’,我说出来了。‘阴道’,再说一遍。在过去的三年中,这个词我重复多少遍了。我在剧场说,在学校说,在客厅说,在咖啡店说,在午餐聚会中说,在全国的电台节目里说。假如有人批准的话,我愿意在电视里说。我每个晚上演出时要说它128遍。”放大伊娃·恩斯勒以“阴道”为喻体的隆重谴责,其实对于包括男人女人所有人在内,那些被废弃的语词,尤其是那些向来被视为脏字的器官名称,常常正是大众焦虑的中心。记忆主体的死亡并不意味着欲望的死亡。更多时候,它不过是在话语强权高压或道德激情藻饰下被体面地隐蔽掉罢了。历经如此繁复遮蔽,遗忘或回避常常引发更为汹涌的焦虑、难堪、轻蔑或厌恶。不被说到或者不被提起,意味着不被看见,不被看见意味着不被记忆,不被记忆也就创造了秘密。而正是秘密制造羞耻恐惧或神话。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聊天室被普遍接受和选择的色情立场,其实也是一个政治立场,一个偏执狂立场,一个如容格所说在很大程度上是在这个世界剧院的戏台上跑龙套的平民百姓的大众以“堕落”的方式抵御各种制度化、去个性化的低成本顽抗。凯恩斯说:“相信自己完全不会受到任何理智影响的讲求实际的人,通常是某个已死的经济学家奴隶……”无法考证凯恩斯是否知道在今天的聊天室里发生的一切。但凯恩斯对所谓理智的提示,的确令人惊醒。我们从一个漫长的非人性的所谓理智催眠中苏醒,欢快在一个以虚拟平台人性的巨大真实中,而且心里明白,色情立场也是一个碉堡——所有聒噪和喧哗都是子弹呼啸而出时壮美的音效。那一颗颗壮美的精子击中了什么?


第一部分 《虚伪者的狂欢节》第3节 《里根传》

    爱德蒙德·莫里斯《里根传》    
    当代世界出版社    
    邪门常常也是对规矩的愤怒,直至出离愤怒?    
    尽管爱德蒙德·莫里斯曾荣获普利策奖,但他撰著的《里根传》出版前即引发批评。最尖锐的一个指责称该传记“技术性虚构已远远多于历史真实”,莫里斯“更多地采用了《阿甘正传》式的虚拟再现历史的手法,通常传记作者所必须恪守的严谨求实原则被置之脑后……”。    
    莫里斯八十年代中期里根任总统期间便已获得写作里根传记的委托权,从那时起,他着手采访、搜集大量资料。在《里根传》里,莫里斯虚构出一位里根的同龄人充当“叙述者”,并以这一视角再现里根生平往事。这位同龄人取名为“爱德蒙德·莫里斯”,他与传主里根一起在足球场上鏖战,在大学校园读书玩乐,并一起参加美国空军电影的摄制……书中的莫里斯与作者莫里斯最大的差别仅在于作者本人比里根晚出生近30年。    
    假使莫里斯以如此方式写小说,自然稀松平常,可现在,他说他写的是“传记”……标新立异?传记是传记,小说是小说——这话尽管老套,可是严肃,不是错。不过,假使莫里斯确为试图打破成规之人,那一切就得单说——他最先需要承受的,除了指责、非难,甚至还包括法律纠纷。    
    不过,我倒是以为,那个最早的“传记”规矩又是由谁确认的呢?最早的“小说”的规矩又是由谁确认的呢?相对于没有规矩之前的一切,莫里斯之流算不算黑马?至少邪门?    
    安妮宝贝《二三事》    
    南海出版公司    
    心情的转场宛如一次豪华的旅行    
    在《二三事》第29页,安妮宝贝写道:“我极力在这个世间寻找某种丢失的东西。并隐约觉得在做的是一件注定会失望的事情。”我直觉上觉得这句话应该就是理解《二三事》    
    乃至安妮宝贝近年一系列写作的一把钥匙。这句被我的直觉定义到关键如钥匙一般的句子后半段,安妮接着写道:“心里清楚结果,欲念却执拗推动。眼看着自己如此贪恋。开始感觉难过。”将上述这个段落稍做提取,丢失—寻找—失望—再寻找—再失望……这样一个故事模型也便清晰。至此,也忽然警觉,其实如此故事模型在安妮宝贝一系列作品中曾一再出现,它与安妮宝贝的个人经验模型应有相当契合。不过,有关后者,也许会是永恒之谜。    
    在《二三事》第79页,安妮宝贝写道:“若我们因为怜悯,或者因为寂寞,或者因为贪婪,或者因为缺失而爱,这样的爱是否可以得以拯救。”这段文字是书中人物莲安对良生说的一段话。与其说它是故事的谜底,不如说它依旧是生命的谜面。而直觉告诉我,在安妮宝贝小说中,通常只营造情绪或氛围,而拒绝提供谜底。尽管《二三事》可大致归结为一个与爱情相关的旅行的故事,但构架全书主体的,尽为一组组心情碎片的跳跃式拼接。也就是说,在安妮的小说中,传统小说的骨干支撑诸如情节、人物等等一直处于被忽视或被遮蔽的状态,而最被强调、放大的,则是细节和情绪。在那一组组常常细若游丝的针尖阵列中,常常蕴涵着巨大无比的情感压强。而当那无数针尖聚拢到一起,挑衅也便喷薄而出。它推动那个以寻找爱情为主题的旅行故事滞涩艰难地往前走。    
    在《二三事》第99页,安妮宝贝写道:“良生,若是有可能,有些事情一定要用所能有的,竭尽全力的能力,来记得它。因为很多事情我们会慢慢地,慢慢地,就会变得不记得。相信我。”在这段最具安妮特色的文字中,逗号的超常使用和句式中格外重叠出来的两组“慢慢的”、“慢慢的”,似乎表达出一种巨大的珍惜,而在它的对面,则是无穷无尽的惶恐。与文前被我定义为“钥匙”的那个怅然若失一样,我们无法知道那惶恐与不安究竟是什么——而这也正是现代都市人群最可感同身受的情绪体验:我们又有谁知道自己的未来?    
    在《二三事》第179页,安妮宝贝写道:“是这样浓烈的感情,要与她相互纠缠下去的欲望与无助,对人与对事的贪婪不甘难以舍弃……”如果说在《告别薇安》年代安妮宝贝还在书写所谓“凄清、狂野、妩媚、神秘为特质的小说”而且其风格还大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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