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未央 十三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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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情未央 十三党-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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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又是她十岁生日,我能不用心思吗?”我喃喃,又想到惠儿,心里难过起来。他看出来。柔声哄道,“皇上很疼她。小宁古珠满月酒都没惠儿生日宴这个排场。”宁古珠是玉婷几月前生的那个儿子,是为雍正帝八阿哥,大名福惠。
  “哎?既是这么喜欢女儿,那咱们就再生一个,如何?”“啊?”我一声惊呼没来得及出口,已被他拦腰抱起了。
  秋风送爽,怡亲王携家眷赴和惠公主生日宴。我看着人群熙熙攘攘,心里烦乱得像是一团乱麻。面上还得笑盈盈得同宴客们打招呼,客套几句。天知道,我到这儿来当真不是来全一个“怡王妃”的身份的,却仅是一个来见孩子的母亲啊。皎儿摇摇我的手,我低头看他,他一张小脸上尽是认真的表情,“额娘不要着急。惠惠一会儿准出来,她若要见着您定会高兴的。”我儿子懂事了。我笑着点点头,他也回我一笑。
  乐声响起,一个宫装丽人步态优雅的翩迁而出。向着众人微微一福,然后由两个嬷嬷扶着走到皇上下首,皇上朗声大笑着,慈爱得摸摸她的头,她时而羞涩一笑,时而撒个小娇,总引得皇上一番夸赞。是的,那就是我的惠儿,我半年未见的惠儿。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怡王妃好福气,生了和惠公主这样漂亮的女儿。”履郡王福晋,也就是过去的十二福晋向我赞了一句。“是呀,我们柔儿也进了宫,也封作公主,可皇上到底不似疼爱和惠公主那样疼爱柔儿。”
  “绵琳,你这话是说左了。我可听我们爷说,和惠公主同端柔公主就似亲姐妹似的,皇上赏东西下去也不曾偏了哪一个呢。前阵子皇上还说,和惠、端柔两位公主恰如大清两颗明珠。怡王妃,您说呢?”履郡王福晋问我道。
  “是啊,是啊。”我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睛却一刻没离开过我的惠儿。可是,我的惠儿却还没正眼看过我一眼。又见胤祥站起坐下的向着皇上行礼、谢恩,动作言语都带着近乎谨慎的恭敬。我苦笑,还有人和我一样,在这儿遭着罪呢。
  “惠儿为什么没看我一眼?惠儿为什么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我一眼?胤祥,胤祥,你告诉我,那真的真的是我的惠儿吗?她连额娘都不要了吗?”生辰宴上和惠几次目光绕到我们这桌,却偏偏刻意避开我似的。我心里惴惴的,散了席又已不见了和惠的身影,只能叨叨的问胤祥要答案。
  他沉吟无话,许久,忽而一指前方,“看,那是谁?”可不就是我的惠儿吗?优雅轻盈的向我们走来。我几乎要流了眼泪。只是想也没想的冲上去,抱住她。“惠儿,你还好吗?吃得好吗?穿得好吗?过得辛不辛苦?”
  我抱住的那个小小的身体却一动不动,甚至略显僵硬。“多谢十三婶关心,和惠……一切都好。”惠儿一句话说出来,我只觉得血气上涌。十三婶?我到这儿来就只是为了听我的惠儿生硬的叫我一声十三婶吗?
  我怔怔的松开手,愣愣的看着她。惠儿展开一个笑容,一个很美却不真实的笑容。“十三婶的礼物很好,和惠心领了。皇阿玛让儿臣来代他送十三叔、十三婶一程。十三叔,十三婶,来给我庆生,我可是荣幸之至啊。”
  听这孩子一口一个“十三叔、十三婶”,我满满的疑惑终于无处喧泻,一把拉她过来,“惠儿,别吓额娘。你这是怎么了?”
  “额娘?呵,我早就没有额娘了。”和惠低下头,喃喃的说。“和惠,怎么能这样和你额娘说话?你知不知道,你额娘为你操碎了心,为了你吃不下,睡不着?”胤祥的声音严厉起来,我伸手拦住他,无论惠儿做错了什么,我都一样心疼她,不忍她受委屈。
  “你们若真是疼我爱我,为什么不来看我?都半年了……我天天盼着、想着,没有一天不想回家,我记得额娘说过,阿玛额娘永远是我的阿玛,我的额娘。可是我进了宫,你们来看过一次吗?你们没有,你们没有。你们知不知道,我夜里做恶梦的时候都没有人哄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又不敢哭不敢闹。你们要我做好这个公主,那就让你们如愿吧。”我听得心酸,又要伸手去揽她。
  她却硬生生的拂开,看着我,眨着莹莹泪光的眼睛,轻轻的说:“额娘不要我了,她食言了。既是如此,就不该再奢望她还有女儿,是不是?十三婶?”
  她转身而去,越走越远。我看着她的背影,一下子没忍住,一脸冰凉。“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胤祥揽过我,低声喃喃。我心里冰冰凉凉的,可是却想道:也好,也好,如果对我们的恨可以让她斩断过去种种的挂念,以获她一生的平安,那么我愿意。
  怪不得弘皎说,惠儿在宫里从没提过想家,想阿玛,想额娘。原来并不是埋藏了想念,却是那想念早变质,变成了怨,变成了恨。和惠初封为公主的时候,我曾号啕大哭过,曾抗拒过,无奈过,失望过。可是如今,早已无力,原来,当一个人还可以有力气悲伤的时候,那是他还没有绝望啊。

  伤逝(一缕芳魂今已去)

  一声干呕传来,我们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舒巧?没事儿吧?”我问道。舒巧轻摇摇头,“额娘放心,我只是……呕——”一句话还没说完,又俯下身去恶心的厉害。一边作呕,一边又需得强忍住,直憋得泪花直涌,满脸通红。我看着也觉得可怜,走到她旁边去拍抚几下她的后背,轻声问了句:“怎了恶心得这么厉害?不是有身子了吧?”
  我问得极轻,这句话却似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啪”的一声,弘昌手里的碗筷都七歪八倒的横在桌上,人豁得一声站起来,面色一阵铁青,又一阵发白,刚要说话,又一拳砸向桌子,复而捏紧了拳头,饭桌上寂静无声。却听见玉树慢幽幽不动声色的道:“哟,舒巧姐姐有身孕了?这真是可喜可贺呀。”然后一推椅子,踱到舒巧身后,“这下儿,弘昌哥哥可该高兴了,没准儿,这一胎,还是嫡长呢。哦,对,我倒忘了,弘昌哥哥自己都不是嫡出,哪来的嫡长这么个说法?”
  我摸不着头脑了,玉树这孩子原是最乖巧的,怎么今天这么没眼色?这么伤人苛薄的话都说的出口呢?我向她使了个眼色,她嘟着嘴往我这儿依过来,“舅母,怎么了?生玉儿的气了?好好好,那是玉儿说错了。我这不是瞧着舒巧姐姐有了身孕,一时口不择言么。”
  “舅母又何苦与我计较呢?将来我还少不得喊您一声额娘呢。”此言一出,我更是疑云顿生。是,我和胤祥心里都想过把玉儿许给弘皎,可表面上却从没透露过,玉树这句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说法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玉儿这是什么意思?”我未表明态度,玉树轻轻一笑,似对我说,又似对舒巧说,“舅母不是说吗?将来……呵,我和舒巧姐姐还做得成妯娌呢。”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哗的一下淌了眼泪下来。
  “玉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弘皎怕是也听出这是和他有关的事,正色问道。“哈哈,二弟,你可真有福啊。”弘昌的脸色这会儿已回缓过来,只看得见他咬紧的牙根。
  “玉树。”舒巧拿绢子掩了掩嘴,轻喘着说,“妹妹这是何苦?在伤口上撒盐,却不知道,疼得虽是你,可有的人却比自己疼了还难过。”转过头向我说道,“只怕……要让额娘失望了。我自小有这毛病,到了冬日,胃总是不舒服。我哪里有那个福气,怀上爷的子嗣呢?”幽幽的语气里是一种无法掩盖的自嘲、哀悯,听了我也不禁心疼。
  我随口安慰了几句,眼神却始终绕着弘昌、玉树打转,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如此。心里不免也庆幸,幸亏的是,胤祥不在这儿,否则又让他徒增烦恼了。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团乱麻理清,一个重磅炸弹已把我甩得措手不及。这个噩耗是,怡亲王第二女郡主,殁了。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上下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继而全身连带着心都麻木起来。翩翩,翩翩死了?她嫁出去还不满一年啊,她才十六岁啊,她……她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怎么会死了呢?
  犹记她出嫁时那样一种哀悯的认命的眼神,似乎一夜之间就从一个赖在我身边撒娇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经历事情的人。对她,我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愧。但总觉得日子还长,她的人生也还长,我可以弥补的机会很多,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生命,我是留也留不住的。她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也许比不得对惠儿的疼爱,但对翩翩,我始终怜惜。她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可谁说就不疼了呢?比之兄儿离我而去时,那一种痛竟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我的兄儿带着我对他一世的疼爱而去,可是翩翩呢?我又给过她什么?
  我在这个小小的跨院里,已食不甘味的呆足了两天了。这两天里,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连甘珠儿都没照顾。整个脑子都用来回忆、追悔、哀痛,回忆那个小小的翩翩,真正把我当作亲额娘似的依赖的孩子,她幼时病中的发红的脸庞,拽着我的衣襟,唤我额娘的样子依稀还在眼前。追悔,我为什么不能早早的知道结局?倘若我知道,我定尽我所能,在那短暂的十六年里给她更多、更温暖的爱。哀痛的是,尽管我不舍,我无奈,可是我仍然无法阻挡她成为“怡王之女”的命运,无法阻挡她的那段根本不存在爱情的婚姻——正如,我不能阻挡我的惠儿成为“尊贵的公主”。
  上天为什么要这般待我?让我在失去一个女儿的同时,又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另外一个?
  可是,尽管我悲伤到这样无以复加,我仍然庆幸,庆幸此刻,胤祥被皇上派去了江南,处理浮粮要务。我知道,这个噩耗他迟早总会知道,可是,总希望这一天的到来,越晚越好。
  我手里捏着一个翩翩尚未绣完的荷包,轻轻的摩裟,我甚至还能感到那上面还留着翩翩身上好闻的气息,甚至还能感到上面残存的翩翩的体温。一阵强光刺来,门大开着,我眯起眼看向来人。同我一样疲倦的面容,同我一样悲戚的眼神,我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如同对着一面镜子,清楚的看到了我自己。第一次知道,我们是这样的心意相通。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欲说还休。
  我张张嘴,又合上,一股热淌淌的眼泪滑到我手里的荷包上,晕染开一大片水迹。我忍着一阵晕眩,一撑扶手站起来,一摇三晃的走到他面前。“胤祥……”我哑着嗓子喊他,吓了我一跳,这声音竟然像是枯老的树叶踩在脚下的声音,沙哑、难听,原来我哭到嗓子哑了却不自知。
  我像是徒步走遍了全世界而终于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似的,把头埋在他颈间低声啜泣。我就这么哭着哭着,然后困倦感一波一波袭上来,就这么陷入了一片黑暗。
  朦朦胧胧间,我能感受到他的手带着熟悉的温暖轻抚着我的面颊,听见他低声轻唤我的名字。我努力的颤抖的睁开了眼,眼前还是雾气迷蒙一般的。他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拭去我的泪珠,看着我的眼神似是哀怜。
  “对翩翩,我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好阿玛。她小的时候,我还在养蜂夹道里圈禁着。等我出来的时候,已有了皎儿、惠儿,总放不下心的也就是这两个孩子。我几乎要忘了她的存在。现在想来,那时候我就像是没觉着还有这么个女儿似的。”他自嘲的笑笑。
  “总觉着富僧额他们家可以承担她一个幸福的人生,一段美满的婚姻。也觉得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不知道上天竟不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这心思竟和我的如出一辙,我心里一阵疼痛,轻拥住他,便久久无言。
  初与他成婚时,我记得有一次弘昌病了,他为弘昌忧心,我都觉得别扭。可是现在他的孩子在离开人世的时候,我的悲痛居然不亚于他。我心里喃喃:什么他的孩子我的孩子,原来,都是我心头的一块肉啊。割在哪儿,都是疼的。
  这样的晦暗久久挥之不去,自从山西送来了翩翩生前的遗物,我才觉得最后一点儿希望,都破灭了。这个孩子,真的去了。
  我每日来来回回的在府里踱步,走到哪儿都能想到翩翩的一颦一笑。在小花园里,和映雨踢毽子,笑声传得很远很远。在那座假山上,和我的惠儿一前一后的追逐,竟真的像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在南院边上,她总爱默默坐着看着天空,有时见了我,冲我一笑,喊声“额娘”。这一切,都还近在眼前啊。
  我走进晨曦阁,一切都还是翩翩还在的样子,我枕着软榻,久久怅叹,竟朦朦胧胧的睡过去了。一双柔柔的小手伸过来,轻轻的握了一下我的,我猛然惊醒,“翩翩?”
  “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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