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未央 十三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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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情未央 十三党-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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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我其实过得一点儿也不好。我原以为我可以争得过这个命,后来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再后来,我累了,不愿再争了,我愿意向命运低头,向我悲哀的人生屈服了。可是,这个命啊,上天连让我认命的资格都一并剥夺了。”
  她苍白无力的一笑,“额娘,哥哥和你说了吧?其实你也不必怪玉姐姐,我不怨她,一点儿也不怨。我甚至不怨塞布腾。就算没有玉姐姐,就算塞布腾不因为玉姐姐把我推倒,这个孩子该留不住也还是留不住的。我想开了,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我不爱他,我也不爱这个孩子,只是怜惜一个生命,去得这样无影无踪。”
  我惊得险些要跳起来,塞布腾因为玉树推倒了惠儿以致她小产?我怒火难耐,浑帐东西!他们情感纠葛不明不白的凭什么带累我的女儿在里面受尽了折磨?我的女儿下嫁给塞布腾可不是这样受人欺负来的。
  我一路浑浑噩噩的赶回家,直奔弘昌的院子,这一腔怒火再不爆发只怕是要活活把人烧死了。我冷着脸毫无形象的踹开院门,站到玉树的面前一通指责:“玉树,我们府里视你若亲女的养大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就是为了今天你骑到我女儿身上来作威作福的吗?你一个有夫之妇,和我女儿的丈夫不清不楚,胆子不小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对不对得起我的女儿?你凭什么?你说说你凭什么,害我女儿过那不见天日的生活,你留下的烂摊子要我的女儿替你收拾?”
  玉树脸色白起来,站在那儿也不躲,就垂着头。我越想越生气,一个嘴巴就要挥上去。有人劈手一拦,是弘昌!他目眦欲裂的站在我的面前,通红的眼睛,语气万分的冰冷和不敬,“请大额娘把手收回去!”他冷笑,“三妹妹做事不检点,遇人不淑,她自己哭着喊着非嫁塞布腾不可,难道是玉儿逼着她去的吗?大额娘做事不讲道理,把脏水通通泼到玉儿的身上,只怕有事公允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真谁也怪不着,要怪就怪她自己倒霉。”
  “不检点”、“遇人不淑”、“她自己倒霉”,句句都是尖针,我气得一下子头晕目旋,指着他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恍忽间,这个平日恭敬的少年居然又变成了瓜尔佳氏的嘴脸,阴险恶毒,当年给惠儿下纰霜,又害我跌入深渊。如今她的儿子身上也和她一样流着同样恶毒的血,来咒骂我的女儿。我不在意受别人的气,可是却不能容人诋毁我的惠儿。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住嘴。”胤祥脸色铁青的过来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对你的亲妹妹,尚且污言晦语的咒骂,日后待父母如何能敬?侍皇上如何能忠?凭这样恶毒的心肠何以做这怡王府的大贝勒?来人,把大贝勒禁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我一概不管,只看着跪在地上的玉树,心里难过起来,我喃喃,“胤祥你看看,这就是琼儿的好女儿。琼儿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她的女儿怎么能这样的忘恩负义?琼儿,我没教好她,是我没教好她。”不是我做作,是真的觉得愧对天上的琼儿。我亲手把她的女儿养大,却与自己最初的意愿背道而驰。
  日子悄悄的过去,玉树来了几次我不愿见她也就不来了。惠儿不愿意和我回府,我就三天两头的往她那儿跑。有时候晚了就睡在她屋里,母女俩躺在一张床上。夜半醒来,我侧着身子看惠儿清瘦的脸颊,她小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奶香气,我总爱凑着她的小脖颈亲个没够,她怕痒,就咯咯笑着躲,直躲得赖在地上还是笑个不住。我想起她小时候的岁月眼里一阵酸楚,我轻柔的摸摸她尚稚嫩的脸颊,不禁捂着嘴呜咽。惠儿睫毛微颤,一颗泪珠就克制不住的滚落。我浑作不知,在黑暗里躺下,轻轻的拍打她,哄她入眠。
  我一进屋,直直的一个人影在我眼前跪下,是玉树。“你来干什么?”我仍然不愿见她。“额娘……”她抬起头叫我,我片刻的怔住。额娘?她从未叫过我额娘。从前是舅母,嫁了弘昌以后随弘昌叫‘大额娘’,虽是一字之差,可这区别,是大了去了。
  我淡淡的开口,“别这么叫,我可不是你额娘。你额娘若在世,我想也绝不能容忍你欺侮了我的孩子。你若是想让我替弘昌求情,我劝你还是快回去吧。就凭他辱骂我女儿,我也决不能原谅他,我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再者,他阿玛也不单单为这一件把他禁了足,他做事毛躁,不顾后果,纵着他也总有一日要吃亏。”
  “我不是来替他求情的。他不该对您不恭敬,不该那样儿说和惠妹妹,受了罚也是该的。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从小您对我的情意。”
  “情意?”我冷笑,“为这情意,你就把我的女儿推入万劫不复中吗?为这情意,你就合着塞布腾让惠儿失去孩子,失去最后一点温暖吗?那我看,这世上还是不要情意的好。免得日后被人咬了人家还说那是回报。”
  “额娘……”她抹了抹眼泪,“我不懂我做错什么了。我知道您疼爱和惠妹妹,把她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可是您即便是要怪我责我骂我,也该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啊。那天我们一块儿看和惠妹妹,我哪里料到塞布腾会看了我就突然情绪失控,两下一错手,居然把和惠推倒在地上?这怪得着我吗?我委屈,不说清楚我实在是委屈。”
  我心里知道,这么对她是有点儿不公的,但我不是圣人,我不能对所有人宽容,一切的事情都因她而起,她是这桩桩罪孽的源。我女儿今日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我生硬的别过头,不再看她。她凄然一笑,“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记得小时候您有一次让我叫您额娘,当时小,犹豫了一下儿。岂料到这声‘额娘’今生再没机会叫了……这几日我常想,如果当时我叫了您额娘,您今天会不会就对我多一点儿宽容了呢?”
  ……
  西北战事吃紧,我无意间知道丹津多尔济——也就是塞布腾的父亲,竟担了个左路统领。我彻底失笑了,我真想把惠儿拽到我面前来痛打一顿,她以为她是王昭君么?她以为她需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么?她以为这大清的江山只要赔上她个人的幸福,就可以永垂不朽了?这个傻孩子,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孩子!除却一己之私外,她竟然藏了这样的念头。自甘把婚姻作为为大清谋求福祉的保障。
  胤祥的病,越来越重了,以致卧床不起。高烧不退,腿脚越来越不便利,连走路都成了困难。他还是在笑,在我看来我却知道,笑,是因为没有权力哭。皇上派太医来瞧,他都一律做出生龙活虎的样子,全给挡回去,直说让皇上放心,他的身子他自己有数。我问他他却依旧看着我,笑得很平和,更多了些不舍,他说“不知道还能这样再看着你几回。”我哭了,“你有数?你自己的身子有数你病成这样?”
  我们最疼爱的女儿生活不幸给了他太大的打击,惠儿那件事,简单到连我都可以猜个通透,他还能看不出来吗?累的不是身,是心。他病着的时候跟我念叨,“惠儿的事到底是我没用,我这个素日疼她的阿玛,也依旧无济于事。”何其悲怆。我握紧他的手,却发现我无言以对。旧日的伤痕在时间里渐成沉疴,每每揭开都是鲜血淋漓的伤。

  惜念(莫失莫忘永惜念)

  人到底不能和命争,到了雍正七年末,他终于不再上朝,我陪他搬去西郊养病。他的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会带我出去游山、骑马,讲着我们年轻时候的岁月。身体不怎么好的时候,我就陪他在屋里坐着,我偶尔念书、弹筝、侍弄花草,多半的时候会陪着他说说话。
  我近来常感到一种穷途末路的苍凉还有对命运的无力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越发浓重。他躺在病榻上看着我平静的笑的时候,略有皱纹的眼角也都有笑的神采。我也笑,笑着和他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过往,笑着说庭前那棵梨花树,笑着和他一起念诗,笑着跟他说飞过天边南归的雁。
  我把药端进去,给他喂了一滴不剩,给他掖好了被子,我轻柔地吻他的额头,柔声道:“我出去看一会儿星星,回来和你说,你先歇一会儿。”他苍白着脸,还未说话,猛咳了一阵,我急切的拍着他的背,过了会儿他淡笑的点头,捉着我冰凉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然后嗔道:“怎么冻成这样?早点儿回来,别让我等得太久。”
  “好。”我很快的点头,把手抽出来,因为声音差不多快要变了,脸上的笑多一秒都难以维系。院子挺大,我半躺在软榻上,抬头去看星星,两只手相互揉搓来给自己温暖。这样的日子,一定不久了,我知道。最后的安恬我必须也只能珍惜。我一瞬不瞬的看着天幕,今天夜空里没有月亮,隐隐约约的星星,闪烁微光。我微笑得看着天空,一不小心,眼底颗颗不住滚落的泪滴泄露了我的恐惧。
  我把手在脸上擦个干净,在黑暗里走进去,我才能不让他察觉到我刚刚哭过的印记,我蹲在床畔,把头枕在床沿上看他叠放在我手上的手指。“胤祥,离别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那一年,爱新觉罗敦恪的离去是如何忍下来的呢?”我絮絮的问他,带着些微的困意。他的手一顿,微仰起头的看着房顶,“馨儿为什么不听话呢?生离或是死别,只是短暂的,敦恪会离开我,可是馨儿不会,馨儿还是馨儿。”
  我不说话了,掀开被子躺进去。我也看着房顶,不一会儿那房顶的影像就模糊了。
  过了几天有人递了来皇上的圣旨,皇上要亲前来探病。胤祥很慌张,非常的慌张。再三恳辞而于一旬半月之间必力疾入圆明圆与皇上相见。五月初,天气晴暖,胤祥的身体一日差似一日了。“我们回家吧。”他这样对我说。我点头,拉紧他的手,勉强笑“好。”
  本来晴朗朗的天到了五月初四这日竟突然下起雨来了,滂婆大雨,我轻轻靠在他怀里,抓着他衣服的前襟,他叹气而后轻笑,“你胆子这么小,叫我怎么放得了心呢?”许久,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微弱的声音唤住我“馨儿,帮我叫弘皎进来好不好?”
  我拭了泪,点头出去把弘皎叫进来,弘皎看着我的神色一瞬的怔住,而后很认真的宽慰:“额娘放心吧,阿玛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拍拍他的肩膀,点头微微笑了一下,“乖孩子,额娘的好儿子——额娘没事,快进去吧,别让你阿玛久等。”外面的雨哗啦哗啦的下着,敲在屋檐上好像在诉说一定会到来的什么。我的心里其实隐约间明白,只是不想真切的面对这一天,而奇怪的是我以为我一定会有的悲伤离我是那么远,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种无法掌控的空虚。
  屋里的声音很不清晰,我无心去细听,我疲倦的把头靠在椅背上,一声一声的叹气。“额娘……”甘珠儿光着脚站在门口,怯怯的叫我,我一挥手,“甘珠儿,来,到额娘这儿来。”甘珠儿一下蹿进我的怀里,大声的哭出来,“额娘我怕,我怕——”我看看外面哄隆隆作响的天,手机械的拍在孩子背上,轻声喃喃:“不怕,不怕,额娘在,还有额娘在。”
  弘皎出来了,满目通红,脸上还隐约有泪光,见了我更添痛楚之色,却只是向我微微一点头,随即蹲身抱住甘珠儿,把头深深埋下来,眼泪扑簌簌的落在甘珠儿青色锦段的衣服上,立刻湿了一大片。弘皎紧紧把甘珠儿搂在怀里,“甘珠儿……甘珠儿……哥哥一定帮衬着你,做你一辈子的好哥哥。”甘珠儿像是感觉到这样不同的气氛,“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叫他这一哭才猛醒过来,我哗的一下摇摇晃晃站起来,跌跌撞撞的破门而入。“胤祥?”
  他虚弱得应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我的腿已经抖得迈不动了,我向前一撞,扑倒在他的床边,他气息纷乱,手一下一下无力的垂在我头发上。“馨儿……”他叫我,嘴角含着一丝苦笑,“这一刻,我还是舍不得你。”
  我一下子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力气,紧紧把他手握住,我哭着声嘶力竭的大喊:“那就不分开,永远不分开。你到哪儿去我都跟着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就算是去死……”他眼睛睁大了,红着眼睛猛得捂着我的嘴,心里一股酸涨直直冲上来,哗的一阵冰凉直直落到他手上,他渐渐松开手,极慢的一闭眼,“弘皎心静,不好名利,但是以后帮衬着甘珠儿是可以放心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不需要操心。”
  “那为什么我不能跟你走?这件事上我一定不会听你的,我一定不听。”
  他苦着神情看着我,目光终于落在我小腹,“那……这个怎么办?”我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原来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我想起我们的最后一次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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