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小鹿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恍惚地只顾打量她。
原先那头招摇的大卷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练的盘发，相较之下，更衬阮灵的气质了。看着看着，会让人不知不觉联想到“洗尽铅华”四个字。
“我有个问题。”小鹿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
“卖创意那件事，你有没有参与？”压在心底很久了，小鹿只想要个答案。
“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会吧。”
“你真是傻到没药可救了，沈辰川果然不适合你，也只有邱生这样的男人，才能把你保护好。”
小鹿头一转，突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难道她还应该感谢阮灵，让她有机会和邱生开始吗？
“你别误会，我没有要你感谢我，只是要你明白，活在这世上就别太天真了。有些人爱情至上，更多人为了其他东西可以抛弃爱情。说过养你的男人又怎样，比不上那个甘愿为你挡住人间烟火的。”看出了小鹿的心思后，阮灵笑着解释，“你可能也知道，邱生当初主动接下我的项目，是因为他怀疑我会偷你的创意卖出去。”
“你真的想过要这么做？”小鹿怎么也没想到，当阮灵回国后，再次和她促膝长谈，会是这种话题，格外沉重。
“是有想过。”关于这点，阮灵直言不讳，反正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不过你老公太能干了，我那么刻意地接近他，故意在他面前求表现，搞得自己都摔伤骨折，他也不抗拒，由着我接近，还配合我演戏，主动接了我的项目，做了我的摄影师之后，自然有办法得到我电脑里所有客户信息，我想卖也卖不出手。”
“你是因为卖不出手，所以才没有这么做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小鹿顿时无言以对了。她以为？她当然以为阮灵再怎样，也不至于把她当做踏板。
“我开玩笑呢，傻瓜，怎么还是那么笨！”没好气地嗔骂了她一句后，阮灵又严肃了起来，“你组里的容晓阳原来是没那胆子自己下手的，她曾经找过我合作，但是我拒绝了。校长希望我们成材，我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可是我想……校长应该不会希望我是这样成功的。也真没办法，我这辈子大概是被你克死的，如果不是你辞职，我才不会让沈辰川有机会拿到小羊的那些交易记录，那样我就能坐收渔翁之利，绊倒黎若琳了，可惜呀，都被你毁了。”
“真佩服你，居然还能继续工作，你不会觉得没脸面对若琳吗？”
“会。所以在做完那个婚纱广告和你这个会展项目后，我就辞职了。”
小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她忽然觉得，阮灵撑下去似乎就是为了帮她做完这个会展。感动是有的，然而就像她所说的，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了。
“我们以前放河灯时候，还许过一个愿望，说是要做一对无敌的拍档，闯出一番事业，还记得吗？但愿这次这个会展项目，我们可以合作得漂亮些，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唔……”小鹿歪过头，一脸沉重的冥想状态，没多久，灿烂的笑容爬上脸颊，“试试看吧，应该会合作得挺漂亮。”
“谈公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觉得必须给你个解释。”
小鹿不说话了，因为即使不问，她也能猜到，一定是关于沈辰川的事。
事实证明，她和阮灵的默契还在，“有段时间，我很恨你。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一心一意地爱着你，我总是骗你说苏飞是我男朋友，因为我了解你，只有这样你才会完全不对苏飞动心。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有些人即使不属于你，也未必会属于我。所以我选择出国，在国外刚遇见辰川的时候，是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我们常一起吃饭，聊以前的事。他在工作上很不顺，这些你都不知道，是我，帮了他很多……我知道我得不到苏飞了，大概是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我以为我爱上辰川了，而且我也不甘心把一个男人扶持成功又拱手相让，所以才骗他说你已经不爱他了，也压根没有在等他，那天他喝得很醉，我们上床了……”
“我不想知道了，别说下去了。似乎，谁都没有错，只是当时年纪小，会说‘我爱你’，却不懂得怎么去爱一辈子。”
现在年纪不小了，少年轻狂已经不能被当做借口来用，结婚前，至少得先知道怎样去过一辈子。
平安夜，满大街的圣诞老人，红绿色调充斥着整个世界。
邱生忙了一整夜，连回家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急着开车去民政局了。
路上，他顺便给小鹿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以为她只是还在睡觉，邱生没想太多，直奔民政局，慢慢等着她。
九点、九点半、十点、十点半……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小鹿始终没有出现。
打她电话始终都没人接。
邱生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特邀的司仪正在舞台上介绍着婚纱摄影品牌理念，并且介绍了稍后一系列的抽奖活动，暂时抓住了不少逛商场的客人的眼球。
舞台后，则慌成一团。
该品牌婚纱的会展接洽人正拉着阮灵直冲到小鹿面前，“程小姐，我之前忘了跟你介绍，这个是负责我们公司广告的创意组组长……”
“不用介绍了，我们很熟。”小鹿正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抽不出空应付。
“啊，那就太好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找她商量。”
“问题大了。”小鹿翻了翻白眼，看向阮灵，“他们公司的人说，有两个代言人之前那个通告结束晚了，可能要晚到。”
“晚到？开什么玩笑？”阮灵抑制不住地大叫。
这个由该品牌婚纱所有代言人亲自走秀的环节，是那天阮灵和小鹿商量后新加进来的，目的是为了利用这些代言人的号召力，多吸引些娱记过来，可以让这个活动事半功倍，达到最高的推广度。
两人花了不少力气，利诱再利诱，才总算让那位老板愿意一次性出资请来所有代言人。
就是因为料想到可能前一个通告会延长时间，小鹿特地安排了不少前戏，可是没想到她们会迟到那么久，这让她怎么撑下去啊。
“先别急，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说是这样说，可是阮灵不停地来回踱步，看起来要比小鹿更急。
“不用想了，再怎样拖场也得需要人啊，我总不能让那个司仪不停在台上玩抽奖吧，那些奖要是送到超预算了，我又会被骂。”小鹿已经恨不得想撞墙了，撞死算了。
“小鹿小鹿，司仪在打手势了，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那些记者要走人了。”小八的叫喊声传来。
记者走人是小，只怕报道发出去之后，会影响商场和这个婚纱的信誉。
“别吵别吵，我这不是在想吗。十五分钟，让她死活都给我再拖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你能做些什么？”不是阮灵想泼她冷水，只是场面实在太僵持了。
“他妈的，能作死。”忍不住咒骂了句，小鹿掏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快一点半了，原来放消息的时候，说的是一点半所有代言人无论如何都到场了，“不是已经有两个到了吗？让她们先上去拖拖看呀。”
“两个人，怎么拖啊，你让那两个做些什么？”这次说话的是婚纱公司的接洽人。
“先让记者给她们做单独访问，能拖多久是多久。”
“我去说吧，我跟几个记者比较熟。”阮灵很主动地站出来，丢给小鹿一道安慰性的笑容。
第五十二章
小鹿偷偷躲在帷幔后面，看着不远处一堆记者正围着那两个女明星。阮灵实在很聪明，特别会找让记者感兴趣的话题，事先跟几个相熟的记者打好了招呼，所以当问题不断被抛出时，整个采访时间也被无限延长了。
“再去打电话问问那两个还要多久才到？”感觉到身后有人拍她，小鹿头也没回地命令。
“我也很想打电话问你还有多久才到。”
邱生阴沉沉的声音飘来。
小鹿猛地一震，不敢回头，她当然记得今天是邱生和她约好去登记的日子，也当然知道邱生打了无数通电话给她。只是，她不仅仅是丢不开这个项目，更因为……不想让他们的婚礼再次被定义为仓促。
“没有解释吗？”邱生从背后轻揽住她，暧昧地咬了下她的耳垂，声音依旧冰冷。
“我……”酥酥麻麻的感觉直袭心脾，小鹿差点就站不稳了，连声音都像在呻吟。吓了自己一跳后，她赶紧闭嘴，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能不能等这个活动结束了再说，我现在快忙疯了。”
“我又怎么会让我的女人忙到没空跟我去登记结婚呢？”
“欸？”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快，小鹿就觉得不需要问了，那两个刚才还在接受采访的代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小八拉到舞台上去了，背后还站了一群模特。大部分都还算是小有些名气的，时常会在一些知名杂志封面上出现。
原本一些已经觉得意兴阑珊打算离开的人群，在这群人出现后又重新聚了过来，场面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毕竟连那些娱乐记者都没料到，会见到一堆平时神出鬼没的杂志模特。
“哪、哪来的？”在小鹿看来，那群穿着婚纱，临时跑来串场的模特，此刻简直就像天使，救人于水火的天使啊。
“你忘了你老公好歹曾经是个摄影师吗？嗯？”
“你你你你……你居然跟那么多女人有染？”要不是关系非凡，她们怎么可能全都那么听邱生的话，还能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就全都出现。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钱，很多人都很难抗拒它的诱惑力。相对来说，比我的色相更难让人抗拒。何况，还有蒋哥帮忙，要找到这些，也不算很难吧。”毕竟对于模特来说，得罪摄影师是件挺惨的事。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出事了？”
“因为你身边有个小八。”她不接他电话，那他就只能打给小八了。
“……”小鹿第一次觉得，小八的八卦精神是多么值得提倡的啊。
“还记得吗？”沉默了些会，邱生忽然开口，“我曾说过，不管现在的我是什么身份，都会陪在你身边，由着你撒野。”
“嗯。”当然记得，邱生说的每一句话，小鹿都清清楚楚记得。
“不过，我忘了告诉你，我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爽约？”他一点都不觉得小鹿会是个为了工作放弃结婚的女人。所以，她不出现，应该是有比这个活动更值得探究的理由。
“我……我大姨妈来了……”小鹿低下头嗫嚅。
舞台上的背景音乐忽然被切换，从抒情型转为激情型，原本一场单纯的走秀，也突然变成了飚舞秀，显然是邱生安排好的，他很准确地掌握了女人的心里，这种场合谁愿意让别人抢了风头？就连那两个走委婉路线的代言人，也跟着音乐跳了起来，动作也越放越开。
端庄的婚纱配上激情四溢的舞，在视觉上给人带来一种很强的冲击力，也让底下观众也有更多互动。
正是因为音乐一下子响了起来，人群又太嘈杂，以至于邱生没能听清小鹿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我大姨妈来了！”这种事瞒不住的，反正早晚都要说，小鹿豁出去了，放声大喊。
声音一直传到了台前，引来无数侧目，她烧红了脸，赶紧低下头。
邱生倒是若无其事，自顾自地皱起眉心，总算是明白小鹿在闹什么别扭了，“你难道一直觉得我是为了孩子才娶你的？”
“不是吗？”小鹿不安地反问。
“你他妈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女人会生孩子吗？！”控制不住了，正如邱生所说，他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现在极限到了。这声怒吼，把小鹿刚才的叫喊比下去了，简直差点就让前面的人表演不下去。
于是，记者的镜头也不自觉地慢慢往舞台后面移，主要是因为好奇心人皆有之，他们的对话实在让人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那你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跟我结婚？”
“因为我他妈的发神经，急着想养你！”
感觉得出邱生是真的很愤怒，以至于会在这种场合不断地爆粗话，小鹿缩了缩脖子，偷偷看他，“我很没用哇，你爸不喜欢我，工作上我也帮不了你。一辈子啊，结了婚之后就是一辈子了，按你爸的话讲，我会给你惹一辈子的麻烦，你受得了？”
“旭尧说婚姻是坟墓。”粗话不爆了，邱生渐渐冷静下来了。
“欸？”轮到小鹿急了，他该不会是幡然醒悟，决定这辈子都不要踏进坟墓了吧。她不过是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娶她，想听他说爱她而已呀，没想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