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第10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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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第10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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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爸啊,以前是个很火暴脾气的人咧。”裴七初说,“小时候他带我去游乐园,乘那种座椅像荡秋千一样,有几十个,一发动就会哗啦啦绕着圆圈转起来的设施,嗯,你知道的吧。结果前一批的人刚结束,我就冲进去抢了个位置,可检票员在随后硬说我已经坐过一次了,拉着我拽我下来,于是我就看见爸爸一下冲过外面的护栏,抓住检票员的领子要跟那人打架。
    “那个时候我爸爸还不满30呢。”裴七初说,“又瘦又高,竹竿一样的。
    “现在啊,老大一个啤酒肚了。”
    “不错啦,我记得你爸待你一点也不严呢,”说着话的邻座女生皱起眉,“哪像我爸他,烦得我要吐了,今天放学不是说一起去唱K吗,估计他又要来好几个电话问问问。问屁问啊。”说到这里,“七初你也来的吧,唱K。”
    “啊?……”
    “怎么啦?又不来?上个礼拜找你看电影你也没有去欸。还有上上次逛街也是。”
    “……正好有事嘛。”
    “什么?难不成……”说话间露出了诡秘的笑容,“你跟那男生,搞上啦?”
    “哈?”
    “是搞上了吗?所以平日都没空了吧?是这样吧!和那个……高二的,贝,贝什么臣?”
    “什么什——”裴七初挥着手到一半,身后一声玻璃摔碎的声音打断了她。
    辛追从保健室领回了两块创可贴,上楼梯时走走停停,直到把伤口包扎妥当。回到教室,原先撒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已经被值日生扫走。辛追稍稍心疼了一会。下节课的铃声已经打响了,老师在身后催促着,教室从原先的喧哗回复到了安静,辛追也坐下来。课一开始,被老师率先点名的裴七初站起来读课文。继她之后的第二个,老师喊了由辛追接下去。
    “你认识高二的贝筱臣吗?很熟吗?”
    好像是有被类似的句子问及过。辛追坐回凳子上时想起。而当时提问自己的女生——辛追看着裴七初的背影——曾经有一两次吧,发现她走在贝筱臣的旁边,看表情应该是聊到了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因为都笑得很愉快么。
    全宇宙至此剧终4(2)
    所以说,这个句子,即使由自己拿来反问对方,也是可以的。
    上午的课结束后,辛追握着钱包去校外的沿街小店吃午饭。而无论是卖拉面的还是卖麻辣烫的,窄小的店面里早已经挤得满满当当,摆在屋外的临时桌椅也被占了七八成。好容易找到一间卖米线的店里还空着一个座位,辛追走进去坐下。
    撒满葱花和榨菜碎末的米线很快端了上来。辛追刚想“那个……”地喊住服务生,对方已经风风火火地转进了厨房。辛追只能一筷子一筷子挑出吃不惯的葱花。虽然点餐前交代过,可也许是生意太好,厨师一忙就忘了。
    无奈地皱着眉。间隙中偶尔抬起眼睛,越过小店里的人头,能够看见马路对面的牛肉拉面店。同样是红火的生意。而排在拉面柜台前的人群里,身高突出的贝筱臣,正用手随意地扒了扒头发,接着有他的同伴挨近过来把下巴搁在男生的肩上,贝筱臣也没有在意地躲拒开。
    辛追低下头,葱花几乎已经被挑得差不多了。她先喝一口汤。没少放醋,酸酸的。
    家里的事多少还是传出去了一些。
    也不奇怪。更何况贝筱臣算得上是辛追旧时的邻居,能找到更近更简洁的维系在两者间的人际网。于是后来某一天,辛追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站住脚回过身,贝筱臣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
    随后却是尴尬的沉默,于是辛追先出声问:“你们这周要去看马戏表演吧?”
    “……啊,对,高一是?”
    “我们是下周。”
    “嗯……”
    “为什么都是高中生了学校还要组织看马戏呢?”
    “因为表演的马戏团好像挺有名的,听说是从美国——”男生说到一半课间广播操的音乐及时响起来,于是辛追朝贝筱臣比画着“我先走了”,沿一侧的楼梯跑上了操场。
    做出“刻意打断对方询问”的事情,虽然俗套并且不怎么有型,可没做出“哭诉求助”的事情,又让辛追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了不起。
    结束了最后一口午饭,她从店里走出来。马路对面,贝筱臣和几个朋友们背朝这里坐着。男生们边聊天边大口吸面的样子,初夏里看来有力道而清爽。
    差不多就这样了。小时候短暂相处的邻居,几年后重逢。朋友,也许可以套上这么称呼。但熟悉么,似乎眼下也不那么熟。对方是只会为考试和游戏通关烦恼的男生,爱笑,性格也称得上好然后某天知道了一件挺可怜的事,当成难过的新闻来询问,眼睛里拿捏不准该用怎样的神情。
    果然,从“然后”开始就有点格格不入的变味。所以说,辛追想,像贝筱臣这样的人,还是停留在“性格也称得上好”就可以了。
    很高兴能有这样健康向上的朋友。希望就只做这样的朋友。
    ' Chapter TWO:“什么原因呢……”'
    下课铃刚响,从教室后门冲出拿手背擦眼泪的女生,险些撞到准备来上下一节课的化学老师。年过半百的老头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举动,“喔唷怎么了”的询问声,也只得到了一个不予回应的远去背影。
    后来化学老师才从同在一间办公室的物理老师那儿听说了原委。
    “那个班霆啊,我今天让他的同桌起来回答问题,女孩子翻了半天书不知道说什么,我就说‘不知道是么,好’,就顺便喊坐她旁边的班霆,‘换你来’。”女老师喝完一口茶,“结果你们知道他说什么,‘老师,你以后不用叫她了,直接叫我就可以’。”
    接着她说:“怎么啦,怎么啦,这情况难道很频繁吗?”
    简直频繁到每天都会发生。
    同桌的女生功课欠佳,每次被老师点名提问后十有八九支支吾吾,而大部分老师都会就近选择“那么同桌,你来帮她回答”。班霆便接在女生后站起来。今天,昨天,前天,几乎天天如此。次数多了以后,终于他忍不住直接建议说“老师,以后直接喊我就行了”。
    全宇宙至此剧终4(3)
    尽管同桌的女生把这话并没有当成一种关照好好接受,反而据说在卫生间里锁着门呜呜哭了半天。但班霆内心也感觉有些愧疚。男生无意识地把手里一个纸团揉得越来越实,半天后回过神才把它扔走。
    昨天放学以后。
    班霆刚上电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车内很拥挤,以至于他腾不出手去接电话。几分钟后第二次来电又响起了铃声。这时班霆已经站到了相对空余的地方,他摸出手机,刚按下“接通键”,那边跳出爆出连串的不满抱怨:
    “你小子还是老样子啊?打你个电话都不肯接啊?!”
    班霆被这半熟悉的声音蒙住片刻,再看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重新对上话筒的男生撩下一句:“来福,是你啊。”
    “谁‘来福’?!你才‘来福’!你还‘狗剩’咧!‘旺财’咧!”电话里如预料般地咒骂,噼里啪啦没停顿,班霆升起笑意,他侧过点身,避开一旁从刚才便不断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视线,稍微平缓了声音:
    “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这两天回来了嘿,想着联系老同学嘛。”
    “回来了?”
    “是啊,那边眼下正放春假,赶着回国来瞧瞧。”
    “这样。”
    来电的朋友,在高一结束前跟随父母去了国外念书。“来福”的名字自然只是对方在高一时落下的绰号。但能喊着绰号玩笑地称呼对方——算是班霆在高一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嗯,那等会见。”班霆挂了电话后顺便看了看时间。又往家打去一个,说今天晚饭不回来吃了,要跟老同学碰个面。
    一见面先被撞了肩膀,随后被拍了背和胳膊。力气都是不小的。男生大哈哈的行为。“你还是一样,全靠肾上腺素过活啊。”班霆在一旁的空椅子上放下书包后说。“你也还是一样,怎么快过去一年多,你还没被毁容啊?”“托你的福。”班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你请?”朋友从那边伸长脖子。“你请?”班霆抬眼看着他。“我请?”朋友指着自己。“我请。”班霆终于笑起来。
    “那来个最贵的,小姐,你这里什么最贵?”
    “人才。”
    “……得了吧,”朋友一胳膊捅过来,“你这脸还说这种蹩脚冷笑话,完全地不搭调。”
    分开的时间不长,没有让人变得陌生,反而培养了足够多的话题。而既然要问及近况,班霆想了想还是把家里发生的状况告诉了朋友。
    “反正官司也结束了。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是么……过世了啊。”既然是朋友,在一起时也见过班霆爷爷,知道班霆和对方的感情,“节哀啊。”
    面对这句不伦不类,而且姗姗来迟的安慰,班霆一下笑出声:“拜托——”
    朋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奇怪,恼怒地边笑边骂:“你这家伙!”
    “叔叔阿姨还好么。”班霆记得朋友的父母也是一副标准的热心肠。
    “还不错,只是我妈现在没班可上,天天在家快闷死了。”
    “管着你?”
    “当然不能让她得逞。”说到这里,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把屏幕桌面亮在班霆面前,“怎么怎么样?”
    班霆往后退出一个能看清的距离,点点头说:“不错。”
    “不错?就只是不错?”又把画面转向自己,“在学校里可受欢迎呢!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得差点肝胆暴烈才追到手的。”
    “这么辛苦,我看是你该减了。”班霆喝一口饮料说。
    “……呵呵,”朋友歪过嘴抖着肩膀笑,“你眼界高嘛……要说她当然是比不上你那位季安巡啦。”
    “已经分开了。”班霆放下杯子说。
    “……你是说?分手了?……”
    “嗯。”
    告别时,预料下一次再见也许又得过个一年半载。作风豪迈的朋友于是很用力地和班霆拥抱了一下,末了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加油哦”。班霆垂着眼睛冷笑对方作风太肉麻。但告辞后走远几米,他又回过头摆手做了第二次告别。
    全宇宙至此剧终4(4)
    晚上九点多的车厢比起傍晚时分的已经空了很多。班霆坐在车后排,缩一点腰,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这两天真的仿佛咨询爆炸,许多事情发生,完结,或者发生,未完结,或者未发生,却已经完结。想起白天班里还有人为了测验失利而哭哭啼啼,或是因为得到了新款手机而笑得没完没了,他觉得明明这才是自己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担心或高兴的事。
    “什么原因呢。因为老师他知道了?”虽然前面几分钟,因为班霆只是点点头“嗯”一声,朋友便识相地把话题绕开去,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起。以前他和班霆一起上数学老师家补课,有些过程算是亲眼目睹,所以事隔多日后突然听到总是有点吃惊的。
    “你几号走?”班霆换了话题。
    “……下星期四。”
    “那我也许没法来送了。”不是周末的话。
    “哦……”没有死心,“……我妈还让我后天去拜访一下以前的老师……可能要上安巡她家。”
    “嗯。”班霆听懂意思后,“代我问候季老师。”
    再迟钝也感觉到好友的问题不是和平分手那么简单,这才彻底打消了刨根究底的念头:“好吧……”
    晚上班霆回到家,妈妈迎上来告诉他刚才有别校参加了上一次生物竞赛的学生打来电话,因为班霆不在,于是留下了号码。班霆一边换下学校制服,一边说“那你给我吧”。看妈妈转身在茶几上翻找着“欸欸欸,我写到哪里去了”,班霆洗完脸从出来,总算妈妈拿着一本便签本,翻到其中一页说“这里有个号码欸,应该是这个吧”。
    男生接过来,回去房里拿出手机拨打这个妈妈记下的号码,响铃的同时,班霆把电话夹在下巴和肩膀间,忙着翻出书包里的作业。当那边响起“喂,你找哪位”的应答声,他便开口说:
    “请问刚才是谁找我?我是班霆”。
    “什么?”
    “嗯?……”班霆又重复地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刚才有谁找我?抱歉我正好不在家。”
    “……是你?”奇异的一阵沉寂后,“你找谁?……”
    “不是我找……是——”突然明白过来,换手握过电话,“……请问你是?”
    “我是辛追。”
    “……”班霆一瞬愣住了,赶快翻看妈妈给的那本便签,果然这个号码前后都没有写下所属者姓名,那么一定就是先前因为官司缘故,父母当时记下的辛追家的号码。
    “打错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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