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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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梵天-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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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特别容易累……也特别容易流泪。
  紫竹勉强自己进食补养,为了孩子,也为了匆忙赶来的阿娘与继母。连父亲也不管会不会遇上前一任妻子和她现任的丈夫,常来看望。
  “你父亲膝下无子,卞氏夫人有几年没有生育的消息,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了。如果李兄的卦言为真,那生子便继承崔姓?”徐孝德问妻子。一来占卜说的事情他一直挂怀,二来能让孩子姓崔也是好事——他不见得过于看重名利,但若将来孩子走上仕途,出身当然还是重要的。他也分别写信给母亲和族里长老。大家看法不一,不过居然也认同多个孩子去继承大姓——前提是崔礼一直没有儿子的话,当然克长辈的事情也是他们的忌讳,正好两相便利。
  “这得问问母亲大人。万一她以后生了儿子怎么办?”紫竹也乐于有个孩子让父亲高兴、高兴。父亲一向宠爱她、保护她,这次头胎生产,父亲既快活又担心,卞氏经常笑他是打主意把外孙抢到自己怀里。而她也想培养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来去保护年老的外祖父。
  “其实,你希望是个女儿?”徐孝德是个聪明人,何况卦上说他的女儿有大出息,想必是能为他带来个了不得的女婿或是外孙吧!他也是非常的期待和紫竹的孩子。
  “我想,徐惠这个名字,男女皆可用吧!”
  惠?她对女儿的期望如此高?徐孝德深深望进她的眼中,“好。不论男女,就叫惠儿。”
  
  * * *
  
  全家人都严禁紫竹出门,尤其是去公主的陵寝。有些兵器遗物的也陆续送进徐家作纪念。然而奇怪的是,每回睹物思人时,都不会落泪。
  许是腹部明显变大、可以感受到孩子的轻微动作的关系,她只感到世事无常,生命却是交替着绵延不息 。
  她渐渐的无法跪坐,活动范围只在胡椅与床榻之间。妇人们当然异口同声的说她这胎准生儿子,仿佛儿子是一家的命根,而女儿可有可无——但没有女人,哪来的男人?!紫竹觉得好笑。以前的士族,生女儿就是为了联姻带来的庞大聘礼与以后的枝节关联,还有的就是送给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家。民间如何她倒不甚清楚,不过游记里说,江南的女孩们捕鱼虾、收茶叶、养桑蚕,很受家里倚重……很想去看看。
  枝叶由嫩绿变为墨绿的暮春季节,紫竹顺利的产下一女,取名:惠。
  小东西刚生下时皱着一张小脸,几乎看不出长相。过了十天,如画的眉眼就清晰可辩。
  真是个美丽的小东西!她的外祖母和亲外祖母抢着抱她到差点吵架。而当父亲的也爱上这美丽又不大哭闹的女儿,等老一辈的人都走了,他就会抱着不放,而小家伙也很给颜面的呵呵傻笑。
  “会笑的小娃娃,早惠。”产婆如是安慰着,在拿到不少的赏钱之后。
  紫竹只笑不语。女儿在她柔柔地念着诗文时会非常安静,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倾听。但一等她停止念,就把小鼻子、小眼睛和小嘴巴皱成一团,说多丑就多丑,有时还会很不高兴的放声大哭。
  可终究是平安的撑过了大半年,不少婴儿都在这个年纪夭折,有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没了呼吸。
  可她的孩子很健康的快速长大,而且一点也不怕生,当徐孝德向同僚友人们展现美丽得少见的女儿时,她会朝着客人甜甜地笑、露出几只小小的莹白小牙,为小小姑娘勾来无数欲攀亲的人家。
  徐孝德被派往江南监督运河疏浚工程的时候,紫竹也一块去了。
  带上孩子不方便之下,卞氏硬是将粉雕玉琢的外孙女儿抢回崔家,引来阿史娜无限哀戚——她早腻了家里两只不听教的小霸王,好想好想有个小丫头可以哄、可以逗。“那你就再生一个女儿给我!”阿史娜脸不红、心不跳的厚颜要求,令紫竹又好气又好笑。
  虽则路途艰难,但好在走的都是刚修葺不久的水道,行得比陆路更快、更舒服。
  徐孝德不是工程主事,责任不太重,因为通晓不少方言物产,专司调运各地乃至各外邦进的材料。工匠中有中原人,也有番族的人,大家领的是一样的薪,倒也相安无事。
  紫竹是最快活的一个。她去过西北边疆,领略过苍茫、荒凉的土地,现在走的是四季都有花开的富庶之地。这里罕有抛荒的农土桑田,而鱼虾鲜嫩美味。百姓们的衣料不少是自家织就的丝缎,姑娘们也喜用珍珠玉片为饰,农家市井也用青绿的茶点招待客人——这在京城绝少见到。
  徐孝德走过一半天子治下的土地,见着紫竹什么都是新鲜的模样好生可爱。
  “再往南几十里就是太湖,那里的物产才叫丰盛。等我们到了那一段,我挑个晴朗日子乘船吃鱼吃茶去!”
  “那我定要带些好茶回家,京里卖的贵得过分!”这里的又便宜又好,怪不得商贾们不理会路程遥远、旅途艰辛,原来是有好赚头!
  “你想朝廷为何要花大钱修水道、造大船?就是让南北物产交汇,京城能吃上便宜的江南米粮、用上漂亮的陶瓷丝绸。”
  也是!河上走的小船实在太小、太慢,少有商人用船运,白白浪费了大量劳役修的运河。
  “这河一直要修到余杭,这样从京城到余杭只需一个月。”徐孝德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他的妻,见识广博,胸中更有着大好山河,与她讲抱负志向是再好不过。
  “将来,若是给贬了,咱就仿效陶朱公,做个平民商贾,如何?”
  “好呀!把南边的好茶好丝好陶瓷运到京城,再将京里的经籍珠宝和西域的香料毛皮运来江南,不会让船白走一趟!”紫竹兴奋不已地大发奇想。
  徐孝德看她,用船运?他的夫人哪,比皇上想得还远咧!“哈哈哈!好,好主意!哈哈……”
  
  半年以后紫竹才先行回京。
  女儿已经能流利地说话,偶然还会与大人逗趣;不大哭闹却一定要念了书才肯睡去。
  卞氏也是识字念书之人,不过她已经快应付不了小家伙对文字的刨根问底,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出使差事的崔礼在与惠儿交谈。
  当紫竹风尘仆仆的进了娘家门时,正遇上崔礼在教外孙女读辞赋,教一句她便跟着念一句,过了会再问,居然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颇让人惊奇。
  阿史娜也不避嫌的冲来,不厌其烦的教惠儿回迄语,总是悻悻然地败下阵来,气得拉了紫竹告状。“小家伙居然说不好听!” 
  “惠儿才几岁?!”紫竹好笑道。女儿喜文爱音律,很得她的欢心。
  过了片刻,阿史娜漫不经心的对她说:“小心。近日有变。”
  紫竹愣了会,立即答,“你要不要和弟弟们住我家?”
  阿史娜顿了顿,“也好。”
  望着小小姑娘与崔家男女主人玩得开怀,阿史娜突然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力气大得几乎弄疼了她,“放心,我们会赢的。”
  紫竹只庆幸丈夫在外,不会受牵连。不论君王为谁,这水还是要治,河还是要修。
  
  但一天的清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阿史娜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带了两个不到十岁的儿子敲开紫竹的家门。她随身带来的不仅有细软财物和干粮腌肉,还有一柄短刀!
  “别出门。”阿史娜淡淡关照。
  紫竹会意,但心里想的是崔家的安危。
  阿史娜似乎看出女儿的犹豫,笑道,“你阿爹怕我们母子被抓了当人质,所以才避来你这。而崔礼是殿下心属的礼部尚书,不会出意外。倒是你家可能遇上乱兵。”
  母亲说的殿下,不可能是皇太子。紫竹心底雪亮,也让唯一的仆妇两天内都闩上大门,作出家中无人的假象。
  远远的,有兵刃相击声、人类的叫嚷声,和隐隐的红色火光。一家妇孺并非胆小怕事,但也清楚兵乱中谁也保护不了谁。连尉迟大将军都只得追随主君、无法顾及家小安全,更不用说一般的官吏和无辜的百姓。
  “又有多少人白白丧命……”阿史娜感叹。她早料到有兄弟反目的一日,只是本想皇上还健在,眼下尚不至于兵戎相见。但两方都等不及了!
  
  不想,即使坐在家中也会祸从天降。
  一些杀红了眼、抢上了瘾的士兵冲击着每一户看来有油水可捞的人家,在将领来不及照看的地方,残暴横行。
  “这家!开门!”
  “搜查太子党的余孽!”
  大门在近晚的时分被刀枪劈开。
  几名披挂整齐的士兵一冲进门,就见眼前站了位削瘦高挑、身披战袍且腰中佩剑的人。
  呵!哪路人马?他们刚一愣神的时候,这个背着光但声音清冷的人开口了:“蠢材!认不得这是谁的家门口了?看清楚:这儿唐王赐的府第,这是唐王妃赠的玉萧,这把——”一柄闪着青色悠光的利刃出鞘,“是唐王的姐姐、平阳大公主的御剑!”
  只想抢点东西的年轻下级士兵们张大了嘴,其他的不懂,唐王和剑两个词都明白!
  “还不快滚!”
  剑光一闪,几个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走。妈呀!碰上未来皇上的亲信,如果说给上头听,不给砍了才怪!
  
  阿史娜大笑着,握刀从屋子里走出,旁边是一脸惨白的仆妇。“我还想拼一条老命。没想到几个小子全被你吓跑了。”
  紫竹瞥了她一眼,额头还有冷汗的人居然还敢说大话?“下回就请阿娘你来应付,大吼一声尉迟家的女当家在此,哪个敢造次!”
  阿史娜骇笑,“罢了,罢了!不给当场砍死就不错了!”
  仆妇终于经不住死啊活的,晕倒在地。
  紫竹没工夫照顾吓昏的人,“快找些石头顶住门。否则不光是乱兵,小偷贼子都会来光顾!”
  
  战战兢兢的躲到第三日,天光放晴的时候,大街上有锣音,伴着人声一路行来。
  太子齐王反乱已诛,其他人等无碍。
  阿史娜听着,原本该庆幸的脸蛋居然淌满泪。
  “阿娘?怎么了?”紫竹已两晚没睡,根本是精疲力竭。
  “没,没事!只是可怜那么多幼小皇孙,还有那些官员的儿女,都得受株连。”她老了,变得多愁善感,全忘记如果丈夫这边输掉的话,会受牵连而死的是她和她的孩子们。
  紫竹典籍看得多,但也被新主君可比秦二代皇帝的手段给震住。“真的,要连自己的侄子都杀吗?”
  阿史娜边抹脸边嘲笑,“呸!杜蜜儿,你书念了几大车,连这道理也不懂?!太让你阿娘丢人了!”
  两人与孩子们胡扯着,说是与爹亲玩迷藏游戏,看他能不能找到他们。
  两个男孩终是生在军旅之家,见母亲与姐姐穿着齐整,刀剑不离手,情知有事情,只听话地与美丽的小外甥女玩耍。巴望着快快长大成父亲那样强壮的男子汉。


第 8 章
  敲开徐家大门的是崔礼,其身后是一列刀枪闪亮的士兵——尉迟将军的亲兵。
  紫竹和阿史娜疲惫已极,所幸没人受伤。
  徐孝德一直等到打开城门的时候才急急回到家。紫竹母女安然无恙;其岳母刚离开,还有一小队士兵在保护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紫竹,唐王兵变。”
  “我不正躲了三天的流兵吗?若不是母亲带了吃食武器来,我还不知道!”
  好不容易弄出了一桌子热食,两人都饿坏了。
  “皇上大概会退位于唐王,当个太上皇。”直等吃饱喝足,徐孝德才缓缓道。
  惠儿趴在父亲腿上不肯睡,圆滚滚的大眼滴溜溜的在残羹剩菜上打转,时不时地趁父母不注意偷吃,一直到紫竹发现她的小诡计。“吃饭的时候耍脾气不吃,现在倒在赶紧偷吃。好玩吗?!”
  惠儿傻笑。精致的小脸蛋慢慢长成倾城的美姿美颜。
  “女儿长得太好,也不是好事。”紫竹一径地望着小家伙,轻声言语。
  徐孝德笑她,“长得不好也不行啊!”
  “谁说不行!”
  “就像齐王府的杨妃能逃过死劫,不就是因为国色天香的姿容?”
  紫竹愣了会,回道,“开个客栈、摇条货船,不也能过得很好?”
  徐孝德只搂搂她,顺便将女儿抱至怀中。“她若能为上位者提供慰籍,也不见得是坏事。”
  “你——”紫竹勃然大怒。但丈夫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血冷。
  “薛家、柴家、长孙家,都想与你攀亲。”
  “我?”
  “岳父大人已被任为门下侍中兼兵部侍郎。”兵变后连升二级,可见颇受重视,而对崔家感兴趣的人也突然变多。只可惜崔家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也已出嫁,只有打主意到目前唯一的外孙女身上。
  “可……惠儿才两岁!”
  徐孝德脸上看不出心情如何,但牙关咬紧,手背青筋崩出。“得罪了任何一个都不行。我们家一直靠岳父来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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