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反腐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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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反腐经历-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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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亚总统设立的虚假公司将相当部分的不法资金都存放在了瑞士。2000年9月,瑞士的银行监察机构对瑞士信贷银行、法国东方汇理农业信贷银行和伦敦花旗银行提出了质疑:该机构认为,这名尼日利亚独裁者放在瑞士的资金中有59%都是通过上述几家银行转过来的。(见2000年10月的《经济周期》杂志)))时,他作出了上述反应。

    他的怀疑并不是假装的。

    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但他错了。

    曾几何时,我们也和他一样。在埃尔夫案的预审过程中,随着委托调查的结果(它们详细描述了非法资金的流动情况)陆续从瑞士、列支敦士登和卢森堡送到法国,我们也不得不将涉案金额的估算数量级由“百万”提升到“十亿”……高层腐败的事实状况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它们可能会使人昏厥,甚至让人惊恐万分。

    在1989年到1993年三年间,埃尔夫公司被挪用的资金总额高达3亿欧元。在这笔表面上被挪用的资金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叫做“定金制度”的东西:每买卖一桶石油就会产生40欧分的不法提成,也就是说,每年有超过1。5亿欧元的资金会流进了西非国家领导人的腰包。这个数目差不多能抵上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年净利润了。在调查了安然公司的账目之后,证券交易委员会(美国股票市场的管理机构)的一位领导这样描述了自己世界观发生的剧烈变化:“既然安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这样的方式把账目隐藏起来,其他公司为什么就不会这么做呢?”(见2002年2月10日的《纽约时报》。)

    提出问题的同时,我们已经给出了答案。

    两个彼此对立的世界正同时存在着:一个世界是体面、文明而才能卓越的,这里的精英们不会为任何东西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另一个世界则要简单许多,它的主题只有两个字:犯罪。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双层的抽屉(在米兰检察院的授意之下,财务监察部门对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控股的意大利金融投资集团的账目进行了核查,当时的核查报告就是对这种双重性的很好反映。事实上,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还发现了一个由64家企业组成的“金融投资集团B”,这些企业的总部都设在“避税天堂”,如英国的维尔京群岛、巴哈马群岛、泽西岛以及卢森堡……该集团负责管理这些企业的律师大卫。米尔斯解释道:“为了让它们和金融投资集团的关系不为人知,这些公司既不能现身,又不能将它们的账目和集团合并。”)。

    第五部分第49节 串通勾结的资本主义(2)

    令人震惊的同谋当一个独裁政权瓦解而他的领导人不再享有豁免权时,令人震惊的腐败行径便会浮出水面:刚果的蒙博旺。塞塞•;塞科——40至100亿美元;菲律宾的费迪南德。马科斯——50亿美元,其中20亿美元已被政府追回;印度尼西亚的苏哈托——400亿美元;萨达姆。侯赛因——50至100亿美元(根据美国记者露茜。科里萨的报道,“美国人正在追查这笔落入萨达姆。侯赛因腰包的巨款,其数额估计达数十亿美元。在过去的数年间,萨达姆手下的那些专家们为他构建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由众多虚假企业和秘密银行账户(它们都位于瑞士、列支敦士登和巴拿马)组成的网络。现在,我们正在慢慢地将它梳理出来”。(见其2003年5月的文章《洗钱书》))……每次面对这样的行为,我们都希望它只是一种个人的疯狂之举。

    然而,这些数字不仅与埃尔夫案中可能被挪用的资金数额处于同一个数量级,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对安哥拉进行的官方调查结果也是非常之协调。中情局的调查表明,安哥拉的石油公司每年的纳税申报额和安哥拉政府财政账目上的实际收入(见2002年10月26日的《经济学家》。)存在着大约10亿美元的缺口。这个数目就是对被侵吞挪用资金数额的最保守估算。正如埃尔夫公司的前领导在轻罪法庭上承认的那样,所有的这一切,包括尼日利亚的阿巴查案和秘鲁的藤森案,都可以成为衡量每天消失在“腐败黑洞”里的资金数额的尺度。

    不过,这些钱并没有藏在贝鲁特或瑙鲁某个不为我们所知的可疑机构里。很早以前,高层腐败就不再只意味着某个密谋策划的场所(如日本的“秘密区域”)和一堆装满钞票的手提箱了。现在,高层腐败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是在那些最引人注目的金融机构中进行的,它不仅在伦敦花旗银行如鱼得水,还在苏黎世遍地开花。金融机构也可以从腐败资金中美美地分一杯羹:据美国参议院的一个调查委员会称,为腐败分子开设账户而产生的平均收益达到了存款总额的25%,最高时甚至能达到40%。调查委员会主席卡尔。莱文分析道:“作为取得收益的回报,银行负责替顾客保密,并提供一系列服务——如秘密协议、在国外开户、借他人或挂名企业的名义开户——来帮助他们管理自己的资产。美国的银行常常帮助那些可疑顾客在国外从事某些活动——这些活动在美国本土是被禁止的,并从中获得报酬。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我们的银行不应该成为转移犯罪和腐败赃款的系统。”(见议会常设调查组在1999年9月9日的“私有银行和洗钱活动”主题会议上的总结。)

    这并不是一种个别现象,它已经成了一种惯例。除了美国以外,它还适用于法国、西班牙、安哥拉、墨西哥以及一切存在高层腐败的地方。自从70年代出现了“石油美元”之后,金融家们已经习惯于在必要的时候凌驾于法律之上:他们只按自己的逻辑行事。在为埃尔夫公司和安然公司的领导提供服务时,银行系统也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安:大家都有流动的隐秘资金,大家都有乱七八糟的海外公司,所有的银行都开展这种业务。这是一种戴上了贵族光环的原始猎食方式。

    危险是双重的。用西班牙著名法官巴尔塔萨。加佐的话来说,一方面,“放任灰色资金自由流动会造成一种政治上、精神上和道德上的空虚感”。(见贝尔托萨。加佐在2002年2月2日的阿雷格里港会议上的发言。)韩国的资本主义就像一个小范围的领导人俱乐部,在这里,佣金横行,默契代替了法律,灰色交易代替了竞争。在巴尔塔萨。加佐看来,和韩国资本主义一样,整个世界上的资本主义都是一种“串通勾结的资本主义”。

    法国也认识到,同属一个阶层的领导人之间存在着这种友好互惠的关系,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会肆意地利用这种关系为自己牟利。在90年代初进行的一次金融调查中,我发现了这样一件事:一家大银行的领导将数笔尚未归还的贷款(总金额大约为10亿法郎)充进了准备金,就好像这只是一笔意外的、可以容忍的亏损,而财务核查员在其审查报告中对此也只字未提。这件事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仿佛一封被扔进了邮筒的信。然而,银行总裁的某位家庭成员却因为这笔神奇的欠款而海赚了一把!

    高层腐败就如同墙上的裂缝,它会威胁到整座建筑的安危。这些裂缝正在暗处悄悄地变大、拉长,它正在削弱那种将我们大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归属感。某一天,或许就是明天,我们在醒来的时候会忽然发现,由于没有采取任何补救措施,我们共同的房屋已经分崩离析。

    这种超越国界的,“内部人士”之间的串通勾结必定会波及公共事务。在全球化的影响之下,政治团结和经济团结的意义已经发生了变化。因此,近十年来参加美国总统竞选的候选人都享用着来自全世界的慷慨捐赠,其中的某一部分甚至来自他的反对者。“外国企业对美国的政治体系越来越感兴趣……这一切让美国的国内政治与对外贸易之间的界线变得非常模糊。现在,美国总统大选的选民遍布全世界。”(见《纽约时报》1996年11月17日文章《国际力量对政治的破坏》,作者罗杰。柯恩。同时也可参见“公共信誉中心”网站发布的一些发人深省的调查报告,特别是迪亚娜。伦祖利在2002年做的一份报告《国会大厦的侵犯者:私有利益如何统治了我们的国家》(icri)。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值得一提的:和“安哥拉门”事件有染的皮埃尔。法尔科内曾经为布什竞选总统提供了10万美元的资金,和安然总裁肯尼斯。莱提供的资金数额相当。)

    埃尔夫案的调查表明,那些石油公司领导人的非法账户与安哥拉或刚果—布拉柴维尔国内反对势力领导人的账户之间有着频繁的资金往来,而可能存在的“小金库”则不加区分地为他们所有人服务。有关“安哥拉门”事件的预审似乎也遇到了类似境况:有关的调查工作揭露了法国的某些大人物、俄罗斯的某些金融家们和非洲的某些国家元首之间令人惊诧的密切关系。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件发生在90年代的小事。在一次搜查过程中,我在某位法国知名人士的保险箱里发现了一份很正式的合同。根据合同的规定,该知名人士为某位外国元首担任“顾问”(对此没有更详细的说明),报酬是每年300万法郎(约合45。7万欧元)。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这份合同与我调查的案件没有直接联系,因此我对是否拿走这份合同有些犹豫。最后,我还是把它放回了保险箱。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我感觉到身旁的他不易察觉地长舒了一口气。这笔钱对我们的这位主人公肯定具有非常大的诱惑力:他的工资本来就已经很高了,而这笔报酬居然是他工资的3倍!

    打那以后,我才明白:那些为我们选出精英的大选举团和人们想象中的选举团并不完全一样。

    第五部分第50节 串通勾结的资本主义(3)

    从金钱犯罪到最简单的犯罪高层腐败不仅使西方国家付出了沉重政治代价,也使那些最贫穷的国家受到定期的搜刮,下边的这张曲线图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从这张图上可以看出,以1987年的美元价值为参照,安哥拉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一直在下降,而与此同时,该国的石油收入却在不断大幅攀升(见托尼。霍奇斯著的《安哥拉:从非洲—斯大林主义到石油—钻石资本主义》,弗里德尤。南森研究所和国际非洲研究所2001年联合出版。该曲线图是根据世界银行提供的数据绘制的。)。“到1999年11月时,安哥拉欠法国的债务总额已经高达74亿法郎,另外还有25亿法郎的过期未付款,其中的22亿都是由外贸保险公司,也就是说由法国的纳税人出资垫付的”(见弗朗索瓦—孔格维埃。维尔斯恰夫著的《黑色沉默》和《谁阻止了法非合作?》第364页,阿雷纳出版社2000年出版。还可参见联合国国际观察组织的报告《总统手下的所有人》,该报告特别提到了在英国维尔京群岛的一个拥有11亿美元存款的银行账户,该账户是专门为安哥拉军方服务的。这份报告可以在下面这个地址查阅到:globalwitness。)。经济警队的负责人曾在拟写阶段性报告时指出:“这些老板们获得的巨额利润——根据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至少有十亿法郎——都是来自同安哥拉之间的军火贸易。”(这份报告是在2002年4月9日拟定的(见2003年4月23日的《世界报》)。针对布伦科公司向安哥拉出售军火一事的调查尚未结束,因此这些数字只是一个大概,在预审结束之前,它们都有可能被推翻、得到确认或有所增长。)在最近出台的一项有关重谈安哥拉债务问题的法令中,瑞士法官达尼埃尔。德沃强调了这样一个问题:许多灰色资金都是“通过一个在日内瓦、莫斯科和罗安达之间活动的秘密组织进行流动的,该组织总是想方设法地通过各种犯罪手段——例如贪污受贿和对公共资产进行非法管理——来获取收入”。(见2002年5月24日的《世界报》。)法国议会“石油和种族”问题调查组(见1999年的报告《石油与种族:有可能和解吗?》第一册,第149页。)也发表了这样的看法:“尽管安哥拉有潜力(它拥有丰富的矿藏和石油资源)成为非洲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但他的1100万人口中只有不到5万人的生活水平达到了西方标准。”据国际观察组织称,每三分钟就有一名安哥拉儿童死于营养不良或可医治的疾病。

    不管是法国还是其他一些国家,它们都没有从埃尔夫案中吸取任何教训。大型银行为石油贸易提供预付款的行为仍在若无其事地继续进行(在法国,最近一次的预付款所涉及的交易和刚果—布拉柴维尔以及安哥拉有关,付款手续主要是通过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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