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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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传-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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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想到那天真可爱的袁沪珍:“我在这世上本是寂寞得很,只有珍珍给我那么多安慰,
但是我走了,却连她也没有告诉一声,唉——她不知道要多么伤心了。”
  于是,他又开始想起孙锦平:“她对我也是那么好,常常帮我做事,也没有因为我是个
残废的无用之人而看不起我,还有孙老爹,他也对我很好,唉--我却没有报答他们,反而
害他们因为那两本书而死在别人手上。”
  这受尽欺凌、尝遍炎凉的少年,此刻却一心一意地回忆着人家对他的好处,一心一意地
责备着自己,以为自己负了人家。
  一时之间,他像是又回到飞龙镖局的后院里,檀文琪温暖而娇小的身躯,此刻仿佛又在
他怀中,他仿佛又看到这少女被她爹爹带走时,回头望着自己幽怨的一瞥;又仿佛回到那条
长长的,铺着碎石子的路上,秋风瑟瑟,落叶满天,他正牢着袁泸珍的小手,一面天真地笑
着,一面部又说些忧伤的事。
  是以他对那于神手“战飞的一揖,根本没有看到,战飞抬头一望。亦自看到他面上这种
如痴如醉的神情,不觉怔了一怔,但随即大笑起来,回过头去向那”七巧迫魂“及莫氏兄弟
道:“你们怎地不来参见?”
  却听那“七巧追魂”干咳一声,冷冷道:“此事固然已成定局,但战兄你却忘了一
事。”
  “神手”战飞面色一沉,道:“忘了什么?”
  “七巧追魂”那飞虹哈哈一笑,道:此“事乃战兄所创,战兄自然赞成,莫大哥兄弟亦
是早已赞成,向帮主此刻亦无反对之意。至于小弟么,自然更无话说,只是——”他故意一
顿话声,目光微扫,只见“神手”战飞面上,果然露出焦急而发愕的神色,像是在急于等待
着自己的下文,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裴珏,接着笑道:“只是战兄却忘了
问问人家自己,是否也赞成此事呢?”
  此话一出,不仅“神手”战飞为之一怔,吴鸣世也不禁呆了一呆,忖道:“我与这裴兄
虽仅是一日之交,但却已看出他是个磊落男儿,若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答应此事,他是万万
不会肯的。”
  此事一成、他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陡然变为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自是平步青
云,但心念数转,目光一抬,只见那“金鸡”向一啼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来,莫氏兄弟仍然
是面目冷漠,无动于衷,只有战飞却已焦急问道:“吴兄,贵友裴兄画得一笔丹青,想必识
得字吗?可否以笔代口,问他一问?”“吴鸣世心念已定,笑道:“这个倒无须如此,只要
小可一问便知。”伸手一拍裴珏的肩头,裴珏陡然一惊,方从那混合着悲伤和甜蜜的往事中
醒来,只见自己身前,围绕着那些他根本不知道来意的人,而自己那倾刻便成相知的朋友,
正在指手划脚地向自己比着手式。
  他根本不了解这些手式的意思,只见这少年忽而屈起手指,忽而摊开手掌,忽而两手互
搭,忽又作出抱拳作揖的姿势。心中不觉大为奇怪,转目一望,只见每个人都在凝目望着自
己。
  吴鸣世见了他一脸茫然的神色,心中不禁好笑,其实这些手式的意思,他自己也根本不
知道,只是他天性偏激,正是至情至性之人,知道裴珏久遭欺凌,便希望裴珏大大地扬眉吐
气一番,极愿裴珏能做那江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是以此刻他便胡乱做些手式,只要裴珏一
点头,此事便才成功。
  他手式越比越多,裴珏也越来越怔,忽然看到他一指大厅,又一指地上的布袋,便在心
中暗忖:“他是否问我要不要在这里煮些东西吃?”转目一望,便摇了摇头。
  “金鸡”向一啼一见大喜,“神手”战飞却面容骤变,吴鸣世见他忽然摇起头来,心中
一急,但面上却也不动声色,心念极快地转了几转,方自开口解释道:“我是在——”哪知
却见裴珏又突然点起头来,原来他方才思潮如涌,什么事都忘记了,此刻一见这直到此刻他
还不知道姓名的“知己”一指那布口袋,又想起方才那锅“铜镯煮成的汤”,肚里就觉得有
些饿了,是已便不住点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那梳着辫子的姑娘羞答答送去葱姜的样
子,他不禁笑得更加厉害。
  吴鸣世长长松了口气,笑道:儿这位裴兄真是固执得很,小可向他解释半天,他才答应
了。“”金鸡“向一啼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中铁拐一顿,便已走到门口,忽然眼前一花,”
神手“战飞已挡在面前,冷冷道:“没有参见总瓢把子的人,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金鸡”向一啼双目一张,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心胸,但却又自知不是这“神手”战飞
之敌,两人目光相对,瞪了半晌,向一啼勉强将这股怒气,按在心里,缓缓回转身,一面转
着念头:“我将这小子宰了,看你还找谁做总瓢把子去。”暗地冷笑一声,缓缓走到裴珏身
前,双拳一抱,亦自深深一揖。
  裴珏又是一怔,扭过身子,去望吴鸣世,哪知那“金鸡”向一啼一揖之后,突地双拳齐
出,快如闪电地打在裴珏身上,铁拐一点,身形倒窜,凌空一个筋斗,将手中的铁拐借劲抡
出,乘着“神手”战飞侧身一让之时,便已掠出门外,铁拐一点厅门,箭也似地窜了出去。
  “金鸡”向一啼称雄武林,井非幸致,这全力一击,力道何止五百斤,幸好方才裴珏身
躯一扭,是以这一击没有击在胸上,但他亦是全身一震,天地宇宙在这一刹那之间仿佛都为
之跳动起来,他整个身子也被震得直飞了出去。
  那段已将燃尽的蜡烛,远远落到这大厅的角落里,光线立刻一黯。
  这“金鸡”向一啼,纵身、挥杖、出门、裴珏身飞、烛灭,几乎是在同一刹那中发生,
“神手”战飞大喝一声,猛一长身,有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去。
  但那“金鸡”向一啼的身形,已在十丈开外,这缺了一足的武林豪士,身手之快,端得
惊人。
  “神手”战飞全力而追,倏然十数个起落,便已掠出了百丈,但却仍然和他有着一段距
离,战飞知道自己若想追上他,并非易事,心念一转,想到裴珏仍然留在厅里,不知生死如
何,那“七巧追魂”等人若在此刻有何举动,那么自己岂非前功尽弃。
  一念至此,他便回身掠了回去,一人大厅,只见厅内光线昏黯,连半条人影都没有了,
只有吴鸣世的一个大布袋和一堆死鸡,仍然留在地上。
  他大惊之下,随即冷冷一笑,突地抬头大喝道:“须新,你下来。”
  喝声方住,大厅承梁之上,已跃下一、条人影来,“噗”地一声,落在地上,连身上和
头上的尘上都没有拍,就躬身站在“神飞”战飞身前,动也不动,正如和世间所有的奴才见
着主子的神情一样。
  “神手”战飞便沉声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那须新苦着脸,呐呐地答不出话来,原来他在承梁上蹲了一天一夜,方才竟睡着了,直
到战飞大声一喝,才将他惊醒过来。
  “神手”战飞浓眉一皱,目光之中,满含杀机,瞬也不瞬地瞪在须新脸上。须新只觉浑
身发冷,冷汗直流,“噗通”跪了下去,哀声道:“小人——没看到。”
  “神手”战飞冷哼一声,厉声道:“养着你们这些废料,真是无用。”缓缓伸出手掌,
向那须新头上拍去,须新眼望着这双手掌,全身不住地颤抖,却连躲都不敢躲。
  哪知“神手”战飞掌到中途,竞突地放了下去,挥了挥手和声道:“你呆了一天,快去
歇歇吧。”又道:你身体不好,将这些鸡拿回去煮汤来吃,以后就不会常常想睡觉了。“那
须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一怔,咯咯在地上叩了几个头,抬起那堆死鸡,感激涕零
地去了。须知”神手“心智深沉,城府极深,正是枭雄之才,方才心中虽是满肚怒火,但转
念之间,想到事已至此,杀了他又有何用,不如放他去了,让他以后更死心塌地地效忠自
己。古往今来,一心想成霸业的枭雄俱是如此,又岂只战飞一人而已。他思索半晌,连连冷
笑道:“你若逃过老夫的掌心,哼——”缓缓走到那幅画前,将那幅画仔细地卷了起来,缓
缓回身,目光一转,倏见厅门之前,赫然站着一人,竟是那“七巧追魂”那飞虹。
  这一来倒大出“神手”战飞意料之外,怔了一怔,沉声叱道:“他们人呢?”
  “七巧追魂”面上毫无表情,冷冷望了他一眼,回身走出,一面道:“跟我来。”
  “神手”战飞满腹怒气却只得按捺住,跟在他身后,只见他肩头不动,腰身不回,脚下
却走得飞快,像是连脚尖都不沾地一般。
  两人各各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走了半晌,那“七巧追魂”突地冷冷道:“那莫氏兄弟
若是救待了那姓裴的,定然对他感激,日后莫南要说什么话,他也不好意思不听。”
  这“七巧追魂”头也不回,冷然说出这几句话来,“神手”战飞不禁心中大动,但却仍
然装着无动于衷的样子道:“听又怎地?不听又怎地?”
  “七巧追魂”冷哼一声,道:“他听不听莫氏兄弟的话,自然与我无关,可是——哼,
要知道‘北斗’七煞兄弟七人,论实力也不在阁下之下哩。”
  “神手”战飞心中不禁又为之一动,沉忖了半晌,忍不住道:“依那兄之见,又该如何
呢?”语气之中,冷冷冰冰的味道已一扫而空。
  “七巧追魂”脚下不停,口中却道:“依我之见,我若是你,便找一个能助你一臂的帮
手,两人同心,力能断金,‘神手’战飞聪明一世,难道会糊涂一时吗?”
  “神飞”战飞一拍前额,连连道:“正是,正是!”又道:“其实小弟早有结交那兄之
意,只是难以启口而已,此刻那兄既如此说,想必是肯折节下交的了。”其实这“七巧追
魂”说第一句话时,他便已窥破真意,只是他城府极深,直到此刻才做出恍然大悟,欣喜无
比的样子来。
  “七巧追魂”突地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伸出右手来,战飞目光一转,亦自伸出右手,
只听“拍、拍、拍”三声,两人已对击了三掌,那飞虹冰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喜色,但随
即淡淡道:“那姓裴的伤势并不甚重,绝不会伤了性命,可只就凭那姓奠的兄弟两人,却绝
对治不好他。依我之见,战兄也不必太快将他的伤冶愈,也不要说出伤势的轻重来,先拖一
段时期再说。若是这姓裴的表示很买我们的账的样子,战兄再将他治愈,也不算迟,否则—
—哼他又是冷笑一声,伸出左掌,立掌如刀,做了个往下”切“的手式,一面又道:“就想
法把他宰了。”
  “神手”战飞心头一凛,忖道:“这那飞虹手段之狠,心肠之辣,看来竟还在我之上,
日后若不将他除去,莫要我也着了他的道儿。”口中却笑道:“那兄之计,真是妙绝人衰,
只怕张良复生,诸葛在世也不过如此,小弟一介武夫,日后还要那兄时常赐教才是。”
  “七巧追魂”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转身又往前走,心中却在想道:“这姓战
的表面上看来虽是个直肠汉子,说起话来也好听得很,其实他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此
人城府太深,日后若不好好对付他,说不定他就会先下手将我除去。”
  两人虽然心中各自转着念头,但脚下却都极快,走了半晌,战飞只见前面一片稻草之
中,盖着三五间房子,此刻窗内灯火荧荧,照得窗纸一片昏黄,知道便是那莫氏兄弟存身之
处了。
  “七巧追魂”果然侧首道:“到了。”身形加快,倏然几个起落,掠到那栋房子门前,
伸手一推,闪身掠了进去。走入室内,只见迎门一张卧榻上,睡着兀自晕迷着的裴珏,吴鸣
世满面关切之容,坐在床侧,那莫氏兄弟却一个举着油灯,一个俯首看着裴珏的伤势,手里
拿着一包金创药,正缓缓往裴珏伤处倾倒。
  “神手”战飞和“七巧追魂”走进房里,竟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一眼。
  “神手”战飞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一个箭步,窜到床前,突然劈手一把夺过那莫南手
中拿着的金创药,看也不看就往地上一丢,一面冷笑道:“这种药怎治得了病!”俯身一
望,只见裴珏肩胛上的衣袂,已被撕开,露出里面已经青肿老高的肉来,他用手指轻轻一
按,又自皱眉道:“不知道骨头碎了没有?”根本再也不望莫南一眼。
  莫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倏忽换了好几个颜色,终于一言不发地后退三步,回头一
望,那“七巧追魂”那飞虹枯瘦的面庞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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