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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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烈传-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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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明而忠心的老奴晏忠一切都设想得很周到,他把山中所积存的财物都取了出来,堆卧在广场前的营火之旁。
  当这一对新人接受大家祝贺,在简单的仪式后结成了夫妇,晏红叶没有食言,当众宣布了她的决定,公平地分散了所有的财物,而且还作了一番简单的训词,谢谢大家几年来对她的帮助,也希望大家从此规规矩矩地做人。
  场面是感人的,那些人虽然舍不得离去,但仍然遵从了晏红叶的命令,取了自己分得的财物,跨上马离去。
  只有一个小女孩子青儿不肯去,她是一个孤女,父母死于另一股流贼,十岁时被晏红叶救了来,也替她报了仇,杀死了那批流贼,青儿为了感恩图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跪在地上求晏红叶,求薛天异,终于获得了允许。
  偌大的一片山寨,一下子走得空空的,张良觉得既惊且异,忍不住问青儿道:“他们就这么都走了?”
  青儿道:“是的!他们都有家,只是为了追随小姐,才抛妻离子跟着小姐,如今小姐有了归宿,他们自然要走了。”
  张良哦了一声,道:“我以为他们都是住在这里哩。”
  青儿道:“他们大部份时间住在这里,每月有十天时间回去与家人团聚,同时刺探魏城的消息,得知有可以下手的对象时,飞速回来通知小姐,四五年来,一直维持这种情形,对家人他们都托言在外经商,几年下来,他们都攒下了一份家业,再加上这次所分的财物,足够过一世平安又富足的生活了,小姐并不要他们永远作盗贼,早就有了安排,他们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张良哦了一声才道:“他们所得的有多有少,却没有一点争纷,足见他们平时的训练严格。”
  青儿笑笑道:“小姐的分配极为公允,他们自然不会有纷争了,因为小姐是依照各人食口的多寡而分的,何况山中的财物积存数,都是他们轮流经营,每个人都知道总存量是多少,小姐自己一点都没留下,他们更没话说了。”
  张良深受感动地道:“你们小姐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
  青儿一笑道:“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敬爱她,也深深为她的归宿而担心,幸亏公子带来了薛爷,与小姐恰是一对,因此大家都为小姐庆幸,虽然他们都舍不得放弃这一行营生,但谁也不敢再阻挠小姐的好事呀。”
  把一对新人送入了洞房,渡过花烛良宵,张良因为夜来酒醉,起身较迟,等他起身后到外面,但见薛天异已赤着上膊,开始在锻铁了,晏红叶布衣粗服,在一旁指点,晏忠帮忙拉风箱煽火,青儿则着手煮炊,四个人都在忙着,张良讪然道:“大兄!今天还是吉期,你就开始干活儿了,那似乎太勤勉了一点吧?”
  薛天异笑道:“兄弟!我不比你,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始养家活口了,不干行吗?红叶的嫁妆只有三天的存粮与几百斤铁沙,我腼颜受下来,可是第一批成品最少也得三天后才能出炉,我闲不起,闲一天就得饿肚子了。”
  张良讪然道:“看来只有我一个闲人了,我能帮什么忙?”
  晏红叶道:“张……现在我也该称你兄弟了,昨天夜里,我跟天异谈过你的计划,天异是韩国遗民,自然也有为故国复仇的责任,况又有慈姑之命,我绝对赞成,只是你昨天没说明,我又把家将都遣散了,否则他们倒是好帮手。”
  薛天异忙道:“我反对,刺秦之举,只能逞一击之功,靠这点力量是无法击溃秦国的大军的,得手之后,我们还必须力战而突围,走不走得掉还很难说,绝不能拖累人。”
  张良道:“我也反对,但是我的理由却不同,秦王最近又受了燕国刺客荆轲的一次暴袭差一点就丧命,警觉心已经提高了,假如他要经过此地,一定十分谨慎,如果聚集的人太多他警卫更严,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因此我们必须消声匿迹,出其不意,才有得手的希望哩。”
  晏红叶道:“那到时候只有我协助天异行事了。”
  张良笑道:“其实有大兄一人足矣,但有嫂子为助,自然更无一失,只是再也不能增添人了。”
  晏红叶道:“我们必须谋定而动,最主要的就是消息灵通,这里的苦日子兄弟过不惯,不如由兄弟在邻城开设一家铁铺,出售我们的制品,一面打听消息,一面跟我们连络,这样也可以使我们的行迹隐密,不受人注意。”
  张良想想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果让晏忠持铁器出外兜售,日久总不免会惹人启疑,如果自己开设铁铺,就可以免去这些顾虑了,也可以使两夫妇,不与外界接触。
  商量定当后,在晏忠的协助下,他们终于把铁器铺子开设了起来,而且还找了一个晏红叶的部属帮忙,他的家一向住在郡城里,门路人头俱熟,倒是很顺利。
  晏红叶的冶锻技艺出自家传,他们夫妇又是一对大力士,力足劲猛火候深,打出来的刀剑犁锄等物,品质绝佳,铁铺的生意也很兴隆,所以收入也很好。
  张良经常到山上去探视他们两夫妇,发现他们伉俪之情极笃,晏红叶并不是个娇弱的女子,但粗豪的薛天异却对她十分体贴,不让做粗重的工作,夫妇俩闲暇之余,则互相研究狙击的技巧,最主要的是练习狙击的手法。
  狙击的地点也选好了,是悬岩下的一处山径,路倒是很宽,可容数骑并行,但根据一向的资料,秦王政人物猥琐,鸡胸而佝背,所以他出行时,以乘辇的时间居多。
  薛天异躲在悬岩的一个浅洞中,外覆乱草,悬壁上可一望无遗,不会引起行伍的注意,另一边则由晏红叶狙伏,秦王出行时多半是双车并进,一辆是自己的辇车,另一则是副车,两车都是一样的形式,由两名健汉推行,辇车两侧是执戈佩剑的卫士,前后都有弓弩手。
  行事时必须两车俱毁,才没有错失,而且也必须一击得手,否则就没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了。
  所以他们夫妇的一柄铁椎,两枝铜鎚,专事练习凌空下击,到那一天时,还叫青儿埋伏路间,路上预先掩好陷坑,上覆浮板,人走过时没有知觉,等辇车过来时,扯动绳索,拉开浮板,陷住辇车,以利下击。
  计划得很周详,练习得也很烂熟,到了后来,几乎闭着眼睛也可以击中辇车了,张良自然非常满意。
  就这样悠悠地过了一年,秦国的势力更强了,已经北灭燕国,形将伐魏,假如率军东行则原为郑地的博浪沙是必经之地,张良的心情很激奋,连忙到山中来告知这个消息,可是他怔住了,因为他看见晏红叶大腹便便。
  薛天异倒是很高兴,拖着他饮酒,同时告诉他道:“兄弟!你有两个多月没来了,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变化吧?你嫂子早就有身孕了,可是她自己不知道,依然操作如旧,直到最近肚子才大起来,晏忠接了一个认识的大夫来一瞧,你知道怎么样,她的身孕已经有七个月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分娩了,那大夫说这一定是个男丁,兄弟,以前我还想请你替我买个孤儿来承继宗嗣的,现在用不着了,我自己有儿子了,我们薛家有后继人了。”
  张良只得打起精神向他道喜,却按下了心中的忧虑,喝了几杯闷酒,告辞回去,过了几天,薛天异却在一个夜里悄悄地来找他,张良一见惊道:“大兄怎么来了?”
  薛天异紧紧地盯了他半天才道:“兄弟,我们相知不是一日了,你认为我这个人如何?”
  张良愕然道:“大兄是盖世无双的奇士。”
  薛天异道:“好!只要你认为我这个兄长还是个男子汉,我就不再说什么了,秦王政什么时候会到?”
  张良道:“秦军虽已逼近魏境,但还早得很。”
  薛天异笑笑道:“你的消息还没有我灵通呢,魏君庸弱,士无斗志,已有意乞降求保,秦王挥军前来,根本不必费事,所以他这次出伐,已更名为东巡,早就视魏为属地了,还会有什么阻碍吗?他要不了几天,就会来到了。”
  张良一惊道:“大兄听谁说的?”
  薛天异道:“你嫂子。我们虽然僻处荒山,但她旧日的部属还很忠心,前天有个旧部携眷去采访她,那个部属在县城很得志,知道了这个消息,特地来告诉我们,劝我们从速迁离以免为秦军经过时碰上。”
  张良惊道:“兄弟确是不知道……”
  薛天异笑道:“这种秘密的消息你可能不知道,但秦军逼境,你不会不晓得,为什么上次来不说呢?”
  张良脸上讪然道:“兄弟见大兄正在高兴头上,不便说出这种扫兴的事,何况兄弟以为还没到时候。”
  薛天异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我这条命应该死于东海死囚狱中,即蒙你救了出来就属于你的,别以为我有了家室,就会忘了对你的诺言,大哥是那种人吗?”
  张良忙道:“大兄误会了。”
  薛天异道:“是不是误会不说了,反正我告诉你,我答应你的事不会改变,现在你跟我回去守在山上,秦王的军旅要过来时,我们老远就可以看得见,那时我们夫妇俩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帮你此一击,只要有一个人皱皱眉头,你就拔剑杀了我们。”
  张良大惊道:“大兄何出斯言,兄弟绝对信得过大兄的,红嫂临盆在即,我们可以等一下的。”
  薛天异笑道:“不能等,机会只有一次,秦王来时从博浪沙经过,回程时未必就回原路,母亲指示动手的地方在博浪沙,现在证明她老人家的预言无误,就不能更异了。”
  张良还待分说,薛天异道:“再说你就不是我的兄弟了,你知道我最怕欠别人的债,为了你这件事,我日夜不安,早点了结,也好图个安稳,走吧。”
  说着握住张良的胳臂,不由他分说,就把他拉出了门,连马都不骑,挟在腋下,就把张良带到了山上。
  晏红叶的肚子圆得像个西瓜,却毫无臃肿之态,依然行动如常,见了张良笑道:“你大哥太莽撞了,叫他去请求你来,他就把你挟来了,兄弟受惊了吧?”
  薛天异笑道:“受惊倒未必,受委屈了是真的,要我妹妹抱着他在雪地里行走,他就高兴了。”
  张良忆起年前与薛天垢在东海绮旎的情状,心中不觉怅然,晏红叶一笑道:“常听你大哥说起垢妹,我真是悬念得紧,不知道是否有机会能见她一面?”
  薛天异道:“只要不死,总会见得着的。”
  晏红叶看了丈夫一眼,笑笑道:“天异!别老是把死字挂在口上,那会使兄弟感到不安的,虽然我们都不辞一死,那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我们欠兄弟的,听你说来,倒变成兄弟在逼我们似的。”
  张良口吃无语,晏红叶又笑道:“别说了,兄弟,这年来,我们很少相聚,所以我叫大哥把你请来,大家好好聚两天,这两天我们准备停工不干活儿了。”
  张良讪然道:“其实兄嫂是该休息几天了,一年来,店中的生产所剩,足够逍遥几年了没问题。”
  晏红叶一叹道:“以前我掠人以生,虽说没有扰及良民,所劫的都是贪官污吏的搜刮所得,但到底于心不安,自从嫁了你大哥后,自食其力,我觉得这一年才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有了这一年,我也不虚此生了,兄弟!那都要谢谢你了,一切都是你带来的,包括你大哥也在内。”
  张良忙道:“兄嫂佳偶天成,兄弟何敢居功。”
  晏红叶笑了笑道:“我们不干活儿,倒不是为了休息,因为在山上生炉举火,免不了要有烟雾,被人看见了就不方便了,我已经把山口封了起来,而且准备了十天的吃食,在十天之内,我们昼不举烟,夜不燃烛,谁也不会晓得山上有人住着,我们安安静静地过十天世外生活。”
  她口中不提狙击之事,但一切都在为此作准备,张良听了心中暗暗感动,口里也不说什么了。
  暴风雨来前必有一番出奇的平静,在张良、薛天异与晏红叶之间,表现的就是这种平静他们都没有谈如何出击的事,那已经计划周详,无须讨论了,等待的只是那一刻的行动而已谁也不知道以后将是如何结果,因此他们也避免谈论这件事,只有晏忠与青儿,每天总有一人在岩峰上轮流了望,以便看见尘雾起时,立刻通知他们准备。
  过程早已演练纯熟,所谓准备者,只是立刻就位而已。
  因此他们就在这种等待的心情下过了两天近乎麻木的平静日子,每餐都有酒,都有晏红叶精心所作的菜肴,但可惜都是冷的,因为他们不能举火。
  终于在第三天的午后,守值的青儿匆匆地过来道:“郎君!十里外尘雾扬起,是他们来了。”
  薛天异神色十分平静,伸手拿起倚在门边的大铁椎道:“来了就好,红叶,你还可以行动吧?”
  晏红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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