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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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6 )-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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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公主!妳不要乱动啊…来人啊!救命啊!公主受惊早产了,快来人啊!」绿衣又开始哭叫,比方才的更撕心裂肺:「驸马爷,驸马爷你快来啊!公主早产了,公主…公主她不行了啊……」
  站在门外的何侠,眸中黯淡的光如怏熄灭的火种,猛地燃了一燃。
  「公主,公主!救命啊,救救公主吧,求你们开开门吧。我们要御医,就算给一点药也好啊!」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绿衣疯狂地拍打着门,嘶哑地叫嚷着。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公主早产了!御医,御医!」
  「驸马爷,驸马爷,你好狠心啊……」
  驸马,驸马爷。
  云常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初是谁,清冷的眸子一瞥,不过唇边一抹温柔笑意,将端坐在王座上的千金之女诱下云端。
  轻偎低傍,鬓影衣光。
  庭花娇样,暗羡鸳鸯。
  记得洞房花烛,他取下她头上凤冠,耀天曾叹:「洞房花烛夜,站在我面前要共此一生的男人文武双全,英雄盖世。此情此景美得像梦一样,真有点生怕这不过是美梦一场。」
  笑靥处被烛光印照,似酒后微红。
  公主,我的妻啊,这不是美梦,这是一场噩梦。
  两者必陨其一,谁也避不开的噩梦。
  「救命啊!谁来救救公主……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绿衣令人心碎的声音回荡到耳畔。
  何侠俊美的脸扭曲着,手心忽然一阵冰凉,他猛然低头,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到门前握住了门上的铁锁。他一惊,松开手,蓦地退了一小步,站住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公主吧……」
  「驸马爷,驸马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求求你们告诉驸马爷一声吧,公主快死了……」
  绿衣迭迭声声哭着:「就算要杀公主,驸马爷总不能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吧?求求你们,门外的大哥,通报一声吧,给驸马爷报个信吧!」
  杀公主?
  何侠摇头,不,从来没有想过杀了她。他想过夺军权,废她的王位,但从来不曾想过杀她。
  为什么杀她,她是他今生今世的妻,是他未来的王后,他说过,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他不想动手,真的不想动手。可他的妻子却写下王令,连通官员,定他谋逆,信上斩钉截铁,写明白将来要判他极刑。
  差一点,只差一点,说不定被困在里面的就是他,鲜血淋漓的就是他,被千刀万剐的,就是他!
  噩梦,这是一场噩梦。
  绿衣的哭喊中,夹着耀天一声声惨叫。
  「啊……啊啊!绿衣,我不行了……啊!」
  「公主,御医……马上……马上过来的……」
  「不不,我不要御医,我要驸马……驸马……」
  「公主……」
  「快去,找人传唤驸马,要他来……」
  绿衣放声大哭:「公主,驸马他……」
  「绿衣,我要见他……我不行了,我想见他。快去,他不会不见我的……」耀天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说不出的执着。
  公主!
  一直泥塑般立在门外的何侠,蓦然挣了挣,跟蹈撞到门前,五指一把紧紧握住了冰冷沉重的铁锁。
  冷冰冰,沉甸甸。
  这是他心上的锁,他命里的锁。
  只要公主尚在,王令的事,就会不断重演。没有任何事能改变这结局。
  何侠握着铁锁,汗隔着铁,掌心又冷又湿。
  耀天还在呻吟:「驸马,给我找驸马来……他不会不见我…给我找他来……啊!好疼……」
  她停了片刻,忽然拔高声调,嘶声道:「驸马,驸马你来啊!是我写了王令,就算你恨我,要杀我,难道竟不肯见我最后一面?驸马……驸马……」
  何侠握锁的手,骤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公主,公主,我不能见妳。
  妳是何侠的妻,何侠今生唯一的妻。
  我不恨妳让贵常青暗中压制我,我不恨妳使我失去娉婷,我不恨妳。
  我只恨天,恨这场噩梦,恨这让你写下王令判我极刑的一切,恨这让我无法保全你的一切。
  热泪,淌下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何侠摸着门上的锁,听着耀天声声呼唤,无力地跪倒在屋外。
  凌晨,沉重肃穆的丧钟惊动了正要开始一天忙碌的寻常百姓。
  远眺,云常王宫雪白一片,满眼凄凉。
  百姓们悲伤地听闻,身怀六甲的云常之主,因为身体虚弱而导致早产,死在伤心欲绝的驸马怀中。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夜晚,许多朝廷官员,被军队以各种不同的罪名秘密处决。
  东林,夜幕沉沉,星辰不语。
  漠然伏身在林中,警惕地凝视着远处闪烁的火光。
  火光连天蔽日,形成一个弧形,将他们藏身的这片山林隐隐包围起来。
  弓在弦上,引而不发。
  危急的情势已经持续了几天。东林王族的最后一点力量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无论是己方和敌方都明白,砚在的平静只是一种暗藏杀机的假相。
  身边的草丛里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
  「不知道何侠什么时候会到?」罗尚小心地掩过来,和漠然并肩,一同看着远处包围了他们数天的敌军。
  漠然低声道:「就算何侠是从云常都城出发,也该到了。我看明天傍晚之前,他们就会发起总攻击。」
  心上的石头突然又沉了两分。
  敌众我寡,对面云常大军的阵势令人望而生畏,凭漠然等身边仅剩的这些人马,别说护住王后,就连想从这场战役中逃出一个活口也是奢望。
  难道曾以强兵称霸四国的东林,竟真的到了绝路?
  两人伏在林中,看着夜幕下对方的兵营里人影绰绰。彷佛忍受不住这般压抑的气氛,罗尚压低声音道:「王后娘娘的病情,又加重了……」这个向来乐观的汉子,此刻语气里也带上了深深的忧愁。
  「噤声!」漠然忽然低喝一声:「看。」
  罗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面敌方兵将似乎被调动起来了,阵营正在缓缓移动,显然正在做进攻前的准备。
  「看来何侠已经到了。」罗尚低声说。
  漠然冷冷地点了点头,目光犀利,远远监视着敌军动向,敌军队列有条不紊地在山坡上摆好阵势,围困他们的大军本来就已经人数众多,不知这次何侠到来又带了多少人马,云常敌军源源不断出现在视野中,每队都有专人手持火把,延绵过去,就如一条盘旋在山峦中的火龙。
  漠然和罗尚跟着楚北捷走南闯北,打过无数大战,却从未试过这般强弱悬殊的决战,心里一阵发凉。
  漠然看了看罗尚,咬牙道:「决战将至,你去护住王后娘娘。这里我带人抵挡一阵。」
  罗尚看看对面如林的刀光矛影,再看看自己身后那一群数量少得可怜的伤兵,明白此战无人能活命。他随着楚北捷多年,见惯了生死,到了关键时刻倒也不婆婆妈妈,沉声道:「好兄弟,多杀几个敌人,黄泉路上我们比一比谁杀得多。」猛拍漠然肩膀一下,向后退去,向密林中的东林王后报告这个坏消息。
  鸟……
  悠长的号声,从对面山坡上响起,到过了天空。
  咚、咚……
  号声之后,是沉厚的战鼓。开始有节奏的,有间隔的两三声,如阴了多日的天终于若有若无地滴下了几滴雨水。
  渐渐地,似雨势已经蕴够,鼓声渐渐密集,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彷佛大地也随着这气势吓人的鼓声而颤栗,每一个听见这声音的东林士兵心跳得越来越快。
  当鼓声响到最高点时,摆好队形的云常大军终于移动了。
  漫天火光,刀影,向这片被包围多日的密林气势汹汹地逼来。
  「站起来吧,敌军势大,潜伏无用。」漠然从匍匐多时的林木中站起来,转头看向身后随他一同潜伏的东林士兵们:「决战问始了,东林的男儿们,挺直你们的腰杆!」
  敌军最前方的一名战将正挥剑指挥大军逼近。
  面前踏破安宁的铁蹄,分外衬出密林此刻的寂静。
  东林王族的代表—王后,还有东林最后一分兵力,就藏在这分寂静中。
  漠然抛开生死,看着庞大的云常军队像鸟云一样渐渐笼罩过来,展现出沙场上跟随楚北捷磨练出来的勇悍,全然不惧,抽出腰间剑,静静等待两方相遇的一刻。
  熊熊火光,缓缓逼近,映红了林木。
  漠然领着生死与共的战友们,在冷冽的晚风中挺剑而立。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东林,生我养我之地,将洒上我的热血,埋葬我的身躯。
  无人惧怕,他们曾经追随过天下无双的镇北王,看过了生死那间,极致的辉煌。
  必死的觉悟,迫出沉狠的眼神。
  云常大军越压越近,马蹄声渐渐急促。
  「杀!杀!杀!」云常士兵喉中的低吼,汇集成可怕的巨声,回荡在山中。
  云常最前端的那位将军猛一挥剑,奔跑中的骏马放开四足,大军像一只被解开镣铐的巨兽,向漠然等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过来。
  来吧。
  漠然握紧手里的宝剑。
  他知道自己势必会被这洪流吞噬,就如东林势必在这火光中成为历史。
  「杀!杀!」
  涌来的火光清晰地照亮了他们的脸。
  铁骑、戈林、剑光,遮满视野。千军万马,带着呼啸的风迎面而来。凝重的空气再也无法阻隔强弱悬殊的两方,漠然视线紧盯着云常大军最前端的指挥将领,那一定是这次决战的云常总指挥。
  「杀啊!」
  快马冲到身前,敌将居高临下,一剑朝漠然当头挥下。
  漠然举起剑的瞬间,听见了风声。
  簌。
  战鼓隆隆,杀声震天中,他竟听见了风声,彷佛所有的鼓声、杀声,都不如这轻微的风声来得沉重。
  「啊!」一声惨叫,蓦然从马上敌将口里惊天动地般地发出,劈向漠然头顶的一剑尚在空中,敌将身躯猛震,从马上直挺挺栽了下来。
  一支黄澄澄的金箭,从他的后脑刺入,直贯前额。
  好强的弓,好快的箭,好准的眼界。
  准备厮杀的双方都被这极恐怖的一幕震住了。
  兵刃几乎撞击的那,云常主将突如其来的死亡,比任何事更震撼亲眼目睹此境的云常士兵。
  瞬间,只是一瞬间。
  主将,竟折于交战前瞬间。
  沉景将军死了。
  云常七路大军之一,蔚墨军的大将军沉景,被人在阵前一箭射杀。
  什么人能有这般本领?
  金箭从后脑射入,箭手在后方。云常士兵心惊胆战,回首朝自己大军的后方看去。
  他们看见了。
  后方山坡上,一骑出现在月下。
  漠然看清那身影,浑身巨震,激动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宝剑。
  这是真的吗?
  骑士一手牵缰,一手持弓,勒马在山坡顶端。月光虽亮,众人却看不清那人的脸,朦朦胧胧中,只觉得光华隐隐从他身上透出,面对着云常的千军万马,却旁若无人的倨傲,宛如天神下凡。
  那么远的距离……
  他就是金箭的主人?
  骑士亲自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抽箭,弯弓。动作如行云流水,破风声又起,气势这般骇人,眨眼间,金光又至。
  「啊!」又一声惨叫,打碎被沉景之死而震撼得窒静的天地。
  众目睽睽下,另一个云常副将从马上摔下,倒在沉景的尸身旁边。
  太可怕了!
  云常大军恐惧地骚动。他是谁?谁有这般可怕的本领?
  电光人石间,受到震撼的云常士兵被这新的一箭一惊,终于反应起他们正身处毫不容情的沙场。
  有人比他们更早反应过来。
  剑光向交战前列的云常士兵闪电一样挥去。
  「王爷!王爷回来了!」漠然劈倒几个已经失去斗志的云常士兵,脸上满是遇到奇迹般的惊喜,高声狂吼:「兄弟们,跟我一起喊,镇北王回来了!」
  「镇北王回来了!」
  「镇北王回来了!镇北王回来了!」
  满山遍野,被极度的狂呼占据。
  剑光刀影中,镇北王这三个字,如同最利的武器,削去云常大军的斗志。
  镇北王,曾经领着东林军,征战天下的镇北王。
  连云常的战神驸马爷,也不敢轻敌的镇北王。
  在千军万马中,一箭取了沉景大将军性命的男人。
  楚北捷勒马坡上,月光下,云常大军看见了更可怕的一幕,楚北捷的身边,陆续出现人马。隐隐约约的人影,出现在云常大军的后方。
  在山坡的另一边,东林竟另有伏兵——由镇北王率领的伏兵。
  中计了!
  他们竟被镇北王领军前后夹击。这分领悟震碎了云常大军残存的战斗力,不知谁是第一个,尖叫一声扔下手里的长戈,往别处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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