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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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武侠-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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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还不知道那两个字是——“崆峒”。
  石生一个人在院子里等着已经进了内间的老道士。他好奇的打量这陌生的地方,空旷的院子中,只有一个老迈的道士在踽踽的打扫着积雪。
  “喂!你是谁?”头上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他抬起头,见那高高的云松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大概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吧,小脸冻的通红,圆圆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我是石生。”他呐呐的道。
  “石生?”那女孩侧头想了一想,“好怪的名字,为什么叫石生呢?”
  “我娘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叫石生。”他老老实实的道。
  那女孩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她坐的那松枝也剧烈的摇摆着。他开始担心她是不是会掉下来。
  她的身子一歪,在他的惊呼声中,双腿钩住那松枝,身子倒挂下来,长长的秀发划破了冷寂的冬意,在风中飘舞。“好,石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师弟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现在,先叫声师姐!”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叫你师姐?”他不服气的问。
  她那娇小的身子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十分的自在,“我是灵襄,是元字辈的大弟子,你是清虚师叔带进来的,肯定也是元字辈的,当然要叫我师姐。”
  石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低下了头。灵襄长得真好看,但他不喜欢总是抬着头看人,从来不喜欢。
  “犀牛望月!”随着灵襄清悦的童音,几十名元字辈的少年弟子大喝道:“凭水横江千帆过!”,剑随身走,腕借腰力,宝剑“唰”的一声扫向身后,带起漫天的雪花。
  “飞燕回翔!”灵襄再喝道。“雨重风轻杏花浓!”少年们又是一声大喝,身子腾空跃起,手中的剑划出朵朵剑花,向下抖落。
  “停!”灵襄的小手一挥,少年们纷纷收剑而立。“石生!你的剑是怎么出的,飞燕回翔,意在轻灵,你呢,腾空时那么笨,哪象燕子,倒象一只鹅!”“哈哈哈哈………”少年们笑得前仰后合。
  石生红了脸,默默的低下头去。
  “笑什么,不许笑!你们也好不了多少。继续!”灵襄秀目一瞪,少年们立时噤声。
  “白猿献果!”“瀑乱青峰古木危!……”
  石生单膝跪倒,用剑支撑着身子,剧烈的喘息着。茫茫的飞雪无声的飘落在这翠屏峰上,洁白的天地映衬得他格外孤单。
  突然,他再次拔剑而舞。
  “犀牛望月!————凭水横江千帆过!”他大吼一声,剑向后猛挥!突然间手一软,那剑脱手飞出,落在十丈之外。
  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笨!难道我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他突然用力的将头撞向地面!一下,两下……,冰雪掺杂着泪水,覆盖了他的脸庞。
  “飞燕回翔!”耳边传来清悦的声音。他缓缓的抬头,灵襄俏生生的站在一边,静静的望着他。
  他擦干了泪水,走过去将剑拣起。
  “飞燕回翔!”灵襄再次大声道。“雨重风轻杏花浓!”他跟着和道,身子腾空而起。
  “收腹沉膝!肩胛发力!”随着灵襄的喊声,他的身子在空中做了一个美妙的回旋。
  “白猿献果!”“瀑乱青峰古木危!”他手中的剑化轻灵为凝重,蓦的一剑刺出,如突出的奇兵!
  “好!仙鹤亮翅!……”
  “云破秋池月华明!”他的剑划了个优美的半圆,收于胸前。
  为什么左手点穴后着总是配合不上剑意呢?石生轻轻的叹了口气,还剑入鞘。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胸膛上,闪闪发亮。春风吹动他绛紫色的剑衣,那袖口上的金色小剑仿佛活了过来,灵动的飞舞着。
  四周的迎春花开得正灿,黄金般的枝条交织成明丽的锦焰。鹧鸪那清脆的鸣叫声在青山翠谷中缭绕不绝,阳光一片烂漫。
  他向四周望去,老君峰、、仙人峰、凤凰岭、天台山都掩映在淡淡的云雾中,辨不出天上人间。
  七年了,他来到崆峒已经七个年头,除了成为崆峒派的正式弟子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令他炫耀的成就。他的剑法依旧平凡,言辞依旧笨拙,性情依旧沉默。而他的师傅清虚道人,长年在外游方,即使回来,也往往喝的酩酊大醉,极少在武功上给他指点。只有灵襄总是耐心的教导他,只是也许是资质的问题吧,他感到进步并不大,甚至最早学的入门四绝剑也始终无法得心应手。
  “石生!又在练剑啦。”耳边传来熟悉的清悦女音。
  “师姐。”他拱剑为礼。
  “怎么样,上次教你的起雷七决练熟了么?”灵襄轻盈的走到他的面前。她穿着与他同色的剑衣,不同的只是袖口上的金色小剑是三支而不是一支。一条海青色的锦带系住了她那纤秾合度的腰肢,乌黑的秀发松松的挽了个髻,看起来很写意的样子。
  “不要说起雷七决,就是入门四绝剑也始终无法达到心与剑合,六识如一的地步,我怀疑,自己根本不适合学剑。”石生苦笑道。
  “掌嘴!这么容易气馁,哪象个男子汉大丈夫!”灵襄笑道,“我问你,崆峒四德是什么?”
  “坚,勇,智,义。”他低声道。
  “何为坚?”灵襄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严肃。
  “坚即坚毅,师祖爷要求我们做到神意上的强韧,在砥砺与煎熬中以达自我张力之极限。”他提高了声音道。
  灵襄的长剑突然出鞘,剑锋直指正前。“正是,坚在心,则达于剑。”那剑蓦的化为一道青幕似的剑芒,烟花般迸裂成几十道剑影,又霍的静止。“所谓剑道即是天道,剑法即是人法。”灵襄沉静的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你无法做到剑与意合,是因为你没有一颗出剑的心。”
  他猛的抬头,眼中闪过一道神采:“多谢师姐指教!”
  灵襄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些。其余的,全在你自己。修剑就是修心,没有一颗坚定明澈的心,是无法进窥剑道至境的。”
  石生沉默了一阵,问道:“听说师姐明天就要下山行道了?”
  “行道?”灵襄“嗤”的一笑,“鬼的行道,出去放风罢了。呆在山上十多年,闷也闷死了。”说完,妩媚的瞟了他一眼,“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的?”
  他犹豫了一下,方道:“要是师姐在山下见到麻沙本的稼轩长短句,麻烦代石生购得一册就行了。”
  “噢?上次我借给你的文山公集看完了?”灵襄笑问道。
  “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只这首正气歌便可见文丞相气节铿锵,丹心可昭日月,不愧为千古典范。”石生崇敬的道。
  “说的好,还有呢?”灵襄鼓励的望着他。
  石生犹豫了一下:“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严颜忠于刘璋,是错侍庸主,嵇绍护主,为不明时事。都算不得慷慨烈士。这两人入诗,似乎有些欠妥。”
  灵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叹道:“你能看出这点,我的书就没有借错人。文山公虽然忠烈节义,但修的也是孔孟之道。”然后缓缓吟道:“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即使在他老人家的心中,也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她的声音充满了惆怅,“夫为妻纲,这,也算得上正气么?”
  石生望着这美丽的师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了,下山之前,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灵襄低下头,轻声的问他。
  石生一愣,道:“没有了。”
  灵襄猛的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那轻盈的身子闪了几闪,便已成了一个小点。
  远远的,传来她清脆的声音:“保重了,石头!”
  “石头?”石生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清晨的气心峰在朝阳的照射下,云蒸霞蔚,壮观异常。石生练完了剑,坐在一块青石上静息。
  可他的心并不能够静下来。灵襄下山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没有她的消息,石生开始觉得心中少了什么,练剑时也越来越急躁。他对自己感到不满,便更加的勤力,可越发的不能得心应手。
  我这是怎么了,他暗暗的问自己。难道只有在师姐在时,才能好好练剑么?他摇摇头,甩掉了这种想法。
  身上的汗被晨风一吹,他感到一阵凉意,便收了剑,向峰下走去。
  离崆峒下院还有几里路时,就听到九师弟屈大猷的喊声:“二师兄回来啦,大家快看啊,还有三师兄!”
  他的心一动,二师兄陆枫南和三师兄崔元清不是和灵襄一起下山行道去了么,为什么提前回来了?灵襄呢?
  想着,他的脚一紧,向着下院去了。
  还没进院门,便听见崔元清的大嗓门在兴高采烈的说着:“……当时那断头鬼已经吓傻了,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大师姐便道:'那里躺着的两人是不是你的兄弟?'那断头鬼扭头看了看逍遥鬼和金钱鬼的尸体,呆呆点了点头。大师姐又问道'你们当初结义时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什么什么同的?'断头鬼傻呼呼的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师姐道:'这就是了!'扬手一剑,那断头鬼便名符其实了!”
  院内响起一片欢笑声。
  然后他听到陆枫南那儒雅的声音:“更有意思的是在东明桥。那天我们正从桥上过,正好遇到一个婆婆被附近的财主用马踏伤了。大家都围住那财主,要他赔钱。那财主仗着势大,理也不理。崔师弟火了,要上前动手。大师姐拦住他说要是杀了他,那婆婆势必要受牵连。然后让我们站在一旁,她一个人过去理论。”说着,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向屈大猷道:“九师弟,去给我倒杯水来。”
  屈大猷急道:“二师兄!”大家看他着急的样子,又是一阵大笑。
  陆枫南笑道:“好啦,看你急的!”又道:“当时我和崔师弟都揣摩着大师姐要怎么教训那个财主。却见她走到那财主面前,说道:”这位员外,妾身这厢有礼了。‘“
  崔元清插口道:“大师姐当时那种羞答答的样子,我们都从来没见过。那狗财主,嘿!眼睛都直了!只说‘免礼,免礼!’只差一点口水就流出来了。”
  陆枫南又道:“大师姐便说她乃丧父孤女,故愿卖身葬父,问那财主可愿意买她。那财主忙说愿意。大师姐却道,出钱的方式却要按她的办法。那财主忙问是什么办法,大师姐便在桥边划了个径有五丈的圈子,自己站在圈内,让那财主在圈外用铜钱掷她。掷中了,她便委身于他,掷不中的,便用来葬父。那财主见那圈子甚小,便欣然答应。”
  屈大猷抚掌笑道:“大师姐的‘浮香掠影’身法在我派的轻功中是首屈一指的,那狗财主怎么掷得中!”
  陆枫南也笑道:“正是,大师姐只闲闲的站在那里,轻轻的摇动身子,那财主掷出的铜钱就以那么毫厘之差擦衣而过。”又叹道:“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大师姐的轻功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那财主掷了一个时辰,铜钱用光了,又用银子。最后连身上的扳指,玉佩都丢出去了,也没沾到大师姐的影子。看到他走时那仍旧眼巴巴的样子,我和崔师弟的肚子都笑疼了。”
  崔元清道:“大师姐把所有的钱都留了给那婆婆,那婆婆还以为大师姐是关音显灵呢!不住的磕头,害得师姐差点脱不开身!”
  又一个师弟廖长英叹道:“早知道下山这么好玩儿,说什么也要掌门师伯放我出去一趟。”
  陆枫南叹息了一声:“也不是象廖师弟想的那样。在山上呆久了,一下山,才知道我们汉人的日子过的这么惨。今年陕、甘、江浙都是大灾,元顺帝昏庸淫虐,百姓苦不堪言。各路反元义军都纷纷揭竿而起。刘福通奉韩山童子林儿为主,起兵颍州;萧县芝麻李,起兵徐州;罗田徐寿辉,起兵蕲水;此外还有台州方国珍,定远郭子兴,泰州张士诚,都颇有声势。看来,将鞑子逐出中原的日子不远了!”说到后来,他不由得兴奋起来。
  崔元清也道:“对,大师姐也这么说!她还做了首诗,二师兄,你给大家念念听听!”
  石生听到诗字,不由得想起那天与灵襄在翠屏风上说的话,正出神间,便听陆枫南朗朗吟道:
  “汉家思重将,去虏定新邦。起卧宗泽胆,相思武穆肠。
  扬眉折黛笔,绾首谢额黄。须眉若无骨,纨素宁化钢!“
  许久,听见屈大猷“嘿!”了一声,院内便再也没有声音。
  不过,石生可以想得到师兄弟们的心情。在他的胸中,也同样有一股热流在蔓延,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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