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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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太太-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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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有他?怎么会这样!乔果骇然了。
    他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上午的十一点钟。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给服务台挂电话,询问道路的情况。
    电话打过去,他们被告之,眼下还没有消息。
    一种难言的沮丧在他们的神经元与肌肉之间游走,他们被麻痹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既无所思,亦无所动,犹如两只中了毒的虫子。正中午的时候,卢连璧向乔果这边翻了翻身,想说什么。乔果猜到了,脱口道:“不吃饭,不想吃。”
    卢连璧伸过来一只手,用手掌和那些手指在乔果身上说话。乔果的眼睑那里,乔果的口唇两旁、乔果的耳轮、颈脖和胸乳……本来都是反应十分敏捷的,然而此时却显出从未有过的迟钝,麻木,如此一来,就使得身体的对话变成了一个颇为艰巨的工程。
    原本以为是法力无边的卢连璧,在行动时竟也显得功力不足,露出了窘相。
两人只得面对面地坐起来,象对坐发功一般,彼此传送着外气和内气。
    工程完工之时,快乐并没有如期而至,有的只是衰竭般的疲惫和隐隐的疼痛。
男人和女人在那种可怕的衰竭中无知无觉半睡半醒地摊开肢体,一动不动,犹如死了一般。
    乔果再次醒来时,在她的目光中出现的是窗外正在暗淡下来的天空。黄昏即将来临,她将滞留在此,面对一个无所事事的漫漫长夜。是的,无所事事。乔果已经清楚地看到,维系在她和卢连璧之间的,是各自的肉体,是两个肉体难舍难分,难弃难离。两个肉体在一起时,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性事;只有一类话可说,那就是与性有关的话语。如果今夜,他们面对性事无能为力,那么,两人呆在这个房间里,还能再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乔果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
    “的铃铃——”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两人茫然地盯着那血红色的话机,竟有些手足无措。
    鬼,谁能打听到他们俩藏在这个房间?谁会把电话打进来?……
    在铃声似乎就要消失的那一刻,卢连璧伸手拿起了话筒。
    电话是服务台的小姐打来的,告诉他们,下山的路已经开通了。



    第十三章  未经审讯的判决



    “哎哟,伟雄,我真累坏了。跟着我们安总出去,太受罪。从早到晚,忙得连个喘气的工夫都没有。谈条件、签合同,吃饭,跳舞,卡拉OK……头天晚上就说给你打电话呢,从夜总会回来洗洗澡,一看表,下一点了。第二天打呢,怎么也拨不出去,一看手机,没电了。用别人的电话吧,想想,算了,反正当天晚上要赶回来……”
    乔果不停地说着,说得很泛滥,说得很惯性,就象破堤的水流从决开的口子往外流。她不能停,她不敢停,仿佛只要一停下来,就会立刻被人堵住。
    阮伟雄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垂着眼帘。他那魁伟的身体缩拢着,好象一只要冬眠的熊。
    头顶的那盏大吊灯将起居室照得亮如白昼,乔果就在那明亮的灯光下编织着谎言,她觉得诚实离她越来越远。
    阮伟雄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要说话了,他要发问了。乔果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审判。
    丈夫摇摇晃晃地进了厨房。
    水管哗哗啦啦地响着,丈夫洗着蕃茄,洗着青菜叶,乔果打开煤气灶,煮上了下面条的水。夫妻俩并肩劳作,情景一如往常。
    “阳州市可比咱们这个地方热闹多了。那儿有一条翠花路,天一黑,路灯都昏了,街两边都是怪模怪样的霓虹灯:大脚丫子闪闪发光,那是洗头洗脚城。美人鱼的下半截身子在水里冲着,那是桑那浴按摩院……”
    乔果讲着,丈夫把面条煮好了。
    “安少甫他们每人找了一个按摩小姐,然后都走了。老板过来,对我说,太太,你要不要人陪,你可以到这边来挑一个。你说吓人不吓人,他们那儿除了鸡,还有鸭子呀!——”
    乔果讲着,丈夫把面条端到了餐桌上。他还特意拿了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蒜泥香油和醋。
    “谢谢。”乔果说。
    丈夫好象笑了笑。
    看样子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乔果这样想着,吃得就有些安心。肚子里垫进了一碗面条,乔果就起身去看儿子。轻手轻脚地打开小房间的门,只见桔黄色的台灯光下,宁宁的小脸儿是金色的。一层柔软的细绒毛密密地复盖在圆鼓鼓的脸蛋儿上,梦中的神情显得安静而无邪。
    乔果忽然有些惭愧。
    身心俱疲,困意也袭了上来,乔果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草草地冲了个澡,她就上了床。
    乔果几乎是脑袋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天快亮的时候,乔果迷迷糊糊地醒了。她习惯地伸出手,向身边摸去。她什么也没有摸着,那半边床是空的。乔果翻身下床,悄悄来到起居室。她看到阮伟雄睡在长沙发上,那颗硕大的头颅委曲地歪在扶手和靠背相接的窝窝里,两条小腿和一双大脚从沙发的另一端可怜巴巴地伸出来,无依无靠地悬在半空中。
    乔果顿时睡意全无。她慌了,她明白事情并非象她昨晚想的那样已经结束。
她重新躲回卧室里,不无怯意地等待着丈夫早上醒来之后对她的审判。
    闹铃响了,起居室那边有了动静,宁宁的小房间那边有了动静,厨房那边有了动静。乔果没有动,乔果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心灰意懒地躺在床上。
    那是漫长的等待。不知道过了多久,整套房子都静了下来,静得象是一条被人遗忘的山谷。乔果奇怪地起身察看,这才发现丈夫上班的黑提包不见了,儿子上学的书包不见了,他们都走了。
    餐桌上给她留着早餐。牛奶、面包和煎蛋。
    乔果吃不下那些东西,乔果洗漱完毕,径直去了公司。谢天谢地,公司里平静如常,似乎没有人发现她曾经外出。即便是知情的戴云虹,也一反常态地对她的玉屏山之行没有表露出通常会有的好奇心。当乔果向她询问安少甫的情况时,她只是简短地回答了几个字,“听说到外地去了。”
    不管怎么说,公司毕竟是个可以暂时小憩的避风港,能避一时,且避一时吧。
乔果中午没有回家,在公司用了盒饭。黄昏下班的时候,乔果迟迟疑疑地拖延着,戴云虹说:“乔姐,一起走吧?”乔果说,“你先走,我还有点儿事。”
    公司的人都走了,整个楼道里静得出奇。乔果没有开灯,暮色淹过来,让乔果心里生出一种荒湖独舟般的孤寂。乔果忽然想给卢连璧打电话,非常非常地想,那心情就象孤独的地球人想在茫茫宇宙中找到自己的同类。
    拨了一下号码,对方的手机就挂通了。
    “嘟嘟,你在哪儿?”乔果急切地呼唤。
    “我在路上,去网球馆。你在哪儿?”
    “我在公司,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
    “果果,要不要我去看看你?”
    乔果没说要他来,也没说不要他来,只是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呀,”对方轻快地说,“你呢?”
    乔果沉默着。似乎是因为对方的轻快,心里隐隐地生出一丝怨。
    “果果,你怎么了?要不要让我陪陪你,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不用了,谢谢。”
    忽然之间再没了打电话的兴趣,乔果将电话挂断了。
    放下话筒,家就在眼前升起来。宁宁勾着小脑袋,在台灯下毛手毛脚地写作业,阮伟雄在案子前切菜。他左手的几个指头老是硬撅撅地伸着,好象不会打弯儿。菜刀每次切下去,都让人提心吊胆。灶上扑扑扑地响着,那是高压锅的阀门在喷气。八宝粥的甜香味儿在那声响里弥漫着,让整套房子都飘散着一种居家的温馨……
    回家的念头很强烈,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儿。
    打开门一进屋,乔果就闻到了红枣的香味儿。果然是八宝粥,宁宁和阮伟雄坐在餐桌旁,正在吃饭。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宁宁不满意地撅了撅嘴。
    “公司里有点事,拖住了。”乔果脸朝着宁宁,话却是对丈夫说的。
    乔果扫了一眼餐桌,看到通常她坐的那个位置上摆好了一副碗筷,仿红木的靠背椅也已拉开。乔果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不无感激地望了丈夫一眼。
    阮伟雄平静如常地拿起勺子,替妻子盛好了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吃着。宁宁象往常一样很快地吃完,用袖子抹抹嘴,然后从椅子上撤下来。
    “宁宁,别走,再吃一点儿。”乔果很想让儿子陪在这里。
    “不嘛。”宁宁说着,已经进了他自己的小房间。
    餐桌上象往常那样,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俩。乔果象往常那样一边吃饭一边讲着公司里的事儿,阮伟雄象往常那样一边吃一边听。餐后,两人同时站起身。阮伟雄向那些碗筷伸手的时候,乔果轻轻挡了挡。
    “我来吧。”
    阮伟雄顺从地离开了餐桌,回到起居室的长沙发上去看电视。
    乔果勤快地忙碌起来,满足和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是这家的主妇。
涮洗锅碗盆勺,揩擦桌椅窗台,开吸尘器清理地毯,用洗衣机洗衣。乔果手脚不停地干着,仿佛是在赎罪。
    阮伟雄呢,一直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看电视,看着电视看报纸……
    很晚很晚了,宁宁早已入睡。乔果洗过澡,静静地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起居室那边的灯光还亮着,不时地传来电视机的伴音声。他会来的,他看完电视就会来……乔果存着希望,凝神谛听着。沙发吱吱地响,那是他站起来了。嚓嚓的脚步声,是向卧室这边走来的。乔果的心怦怦地撞着胸廓,她伸手熄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刹那间,她变做了黑暗——沉默着的悸跳着的黑暗。脚步声在卧室的门前停住,阮伟雄在那儿站着,打量着黑暗,思索着黑暗……
    忽然,乔果的心沉了下去。脚步声移开了,他走了!
    阮伟雄回到了起居室。光线没有了,声响没有了,整套房子里灌满了死一般的寂静。乔果恐慌起来,没有审问,就做出了判决,甚至没有了答辩的机会。丈夫是在用沉默来对付她,那沉默是坚硬的,强大的,犹如不动声色的石崖。
    乔果无力面对那份坚硬和强大,她绝望地想,要么就在这不可战胜的沉默前下跪,要么就仓皇出逃。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先到老妈那儿去避一避?
    乔果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乔果装做熟睡不起,又等到丈夫和儿子都走了,她才无精打采地离开了家。
    乔果到了公司,刚刚在桌前坐下,电话就响了。
    “乔果,你马上到我这儿来一下。”电话里安少甫的声音很大,坐在对面的戴云虹仿佛听到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乔果,立刻又低下去,继续做她的文案。
    乔果预感到有什么要发生,而且有什么已经发生了。其一是因为,乔果到公司这几年,安少甫总是甜着舌头“小乔小乔”地叫,从来不曾对她直呼其名。其二呢,安少甫有事没事,总爱到乔果这里搭讪,从来不曾用这种近乎命令的口气让乔果到他的总经理室去。今天的情形,的确有些反常了。
    乔果忐忑不安地推开总经理室的门,安少甫正板着脸坐在大板台的后面。见乔果进来,安少甫屁股动也没动,眼睛眯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这种眼形这种目光乔果太熟悉了,只要乔果出现在安少甫的视野里,他的目光就象邦迪牌创可贴一样牢牢地贴在乔果那生着细绒毛的脖子上,贴在乔果那菠萝一样的乳房上,贴在乔果那如丘如月的丰臀上……是的,是创可贴。那些地方被看裂了口子看出了血。是的,是邦迪牌,伸缩自如,如影随形,牢不可脱。
    安少甫没有让乔果坐下来的意思,乔果只好站着。
    “有件事,前几天就应该做,现在行动,已经有些晚了。”安少甫很不客气地用手指敲着大班台,仿佛那是乔果的脑门。
    “嗯。”乔果弄不清他指的是什么事,只得含糊地应着。
    “公司要在广告上投入多少钱?七十万!这么大的一笔钱,可不是打水漂玩儿。各个报纸的发行量是多少,都是什么人在读它;各个电视台电台的收视率收听率是多少,都是什么人在看它听它……,这些情况,必须弄清楚。”
    原来是这件事,乔果舒了口气。“安总,这类事情,不归我们部管。”
    “谁说过不归你们部管?公司各个部门的分工是你来规定的?”安少甫刻薄地说,“前两天,公司安排你们做这方面的情况调研,可是你呢,哪儿都找不着!”
    “家里有点儿事,那两天……”乔果嗫嚅着。
    “是家里有事吗?你家先生可是打电话到公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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