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多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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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多情+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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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声金铁交响,一阵钉铃铛锒之后,人影乍分。祈世子与柳残梦背靠背而站,两人手上各握两把长剑,正是从四亲卫手上夺过来的。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血自四亲卫身上滴落,水火二剑伤了胳膊,土剑伤了背,风剑伤了腰际,血在潺潺滚落。 



血自柳残梦身上滴落,他的衣襟上一片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右臂上衣衫破裂,长长的伤口横过右臂。 



血自祈世子身上滴落,他左手倒持着剑,右手在滴着血,右腿上的箭伤也在慢慢渗着血。 



靖王没想到柳残梦会在与自己打了一半时,硬生生受了一掌『万里彤云』脱离战圈。见一黄一蓝靠在一起的人,他哼了声,自重身份,不愿再对已负伤的柳残梦追击。 



柳残梦的左手握着祈世子的右手,输入一段真气助他气血归海压抑寒毒,同时低声道:「小心点,你完蛋了我也要完蛋了。」 



「哼!」祈世子板着脸,对被柳残梦所救一事觉得十分不爽,「多事!」 



四亲卫不动,靖王不动,不代表细柳营的也不动,包围再次展开。 



柳残梦却笑了起来。 



他很少有这样笑着的时候。他的笑,总是温柔又诚恳,完全不具威胁性,哪怕你知道他是吃人的猛虎,见到时也要置疑下武林的传说是否属实。 



但这种时候,所有表象都已收起,猛虎探出了他的爪子。唇角的血给他纯善的容貌抹上杀气,长年被压抑着,对流血的饥渴,对生死的轻蔑,尽在这一弯微笑里展示。 



细柳营之人是靖王特别训练出来,唯靖王之命是从。靖王下令生死不论,他们手也下得狠。 



柳残梦默不作声,目光却越来越亮,身形疾转间,全无顾忌,快狠毒准,一招伤人毙命。 



暗卫与细柳营无一不是好手,但面对着柳,却成为才习武的孩子 



那是个曾经在战场上被敌人称为修罗的人! 



那是个曾经战无不胜,奇谋叠出,横扫三军直至剑河的人! 



那是个怀念里永远掺杂着恐怖及怨恨的名字——苏星文! 



这是十年前,柳残梦初出江湖,尚未睥睨天下便被封印起来性格。 



祈深吸口气,让自己受到柳残梦举止影响前,先冷静下来。面对一地熟识的伤兵残将,满目尽是怆然之色。他突然身形一退,一脸悲沉地挥手大喝道:「大家住手,不要再自相残杀了!我……」 



靖王眉一动,在场之人见祈世子这般神色,也感觉到自相残杀的残酷,手上不由缓了下来,却听祈世子小声道:「——我逃就是了……」话说着,人早已向外掠去。 



大家都没想到祈世子这般悲壮愤慨的喝停,却是为了逃跑,一怔之下竟让他闪离包围圈。柳残梦在祈世子喝停时,就已知他要为何,也早有准备,与祈世子几乎同时掠离。靖王又哼了声,脸色终于沉下,手一挥:「追!」 



————————————— 



一路奔出数里,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摆脱靖王,柳残梦与祈世子总有不真实的感觉。靖王大军包抄,岂有让两人轻易逃去之理,显然此事另有后着。 



祈腿上的伤已涂上香雪散包扎好了,柳残梦的内伤也服下大还丹,勉强压制住。此时东方渐明,晨曦微现。祈世子心下似有所悟,停步侧耳倾听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看向天际。 



天空正由暗蓝转为灰蓝,朦胧浑浊之间,隐约似有白鸟在天际飞过。 



「糟了!」祈神色微变,来不及说明,搂住柳残梦往道旁一滚,直滚下落叶丛中,可怜衣服才经过打斗沾了一身尘,现在又滚了一身露水。那飞鸟速度极快,转眼已接近,竟是一只大鹏鸟。 



祈世子龀牙裂嘴,为腿上的伤被撞击到而呼了声痛,低声道:「靖叔这大鹏鸟极通灵性,目程又远,只要被发现,半刻钟内靖叔就会追上。之前一直没见它,还以为这么多年,它已经寿终正寝……啧,早知道,当初就该抓来烤了吃了,省得到现在还得躲给它追。」说得一脸悻然之色,显然以前在靖王手下时,曾吃了此鸟不少苦头。 



柳残梦闻言倦惫一笑,随即皱眉。有此灵鸟助阵,莫怪靖王并不穷追不舍,原来是要猫捉老鼠,看他们狼狈逃命。 



正想问祈世子可有应付之法,祈世子见大鹏鸟即将掠过林梢,顾不得素来的洁癖,抱着柳残梦连滚数尺,半身掩入枯叶丛,又顺手抓了些枯叶撒在两人身子及脑袋上。鹏鸟在上空盘旋数次,并无所得,引翅飞远。 



祈松了口气,放开柳残梦,却觉自己手心湿漉,竟是满手的鲜血——他方才情急下抓住柳残梦,正扣在他身上受伤之处。 



柳残梦但笑不语,似乎那伤并非在自己身上一般。想到先前在树林里那惊险一幕,这毕竟是为了护自己而受的伤,祈难得没发些刻薄削落之言,只是哼了声,从怀里掏出冰玉散,将柳残梦伤处衣襟撕掉,胡乱倒了些撸在伤口上,用破布包紧。 



「耶,这次祈兄又想收多少了?」知道不会有免费服务,柳残梦先下手为强,「好歹在下这伤也是为……」 



「啰嗦,再念下去我真要收钱了。」祈世子一脸不甘地撇着唇,抬头看天,「区区一向恩怨分明,该报的不会少,该索的也绝不会漏了!」 



听得奸商居然不收钱,柳公子脸上笑成花,对于祈的后半句只当没听到,动了动胳膊:「大鹏飞远了,我们可以行动了吧?」 



「嗯。」祈世子站起身,无奈看着一身拍也拍不净的泥浆。为什么天孙锦只能防水防火,而不能防土呢?甩了甩头发上的枯草,被飞扬的尘土刺激到,打了个喷嚏。「小心,鹏鸟飞程快,靖叔又知我们逃得不远,所以鹏鸟搜索的范围不会太大,随时会再飞回来……姓柳的,伤药费可以不计,掩护费不能不算,再搭上这套衣服清洁费用……」 



柳公子险些再摔回枯叶地,苦笑道:「都依你就是,我们快走吧。」 



倒计时已进入第十天了。 



一声轻啸,天上飞的白鹏降了下来,低空盘旋片刻,落在靖王身边的树梢上。靠近了看,益发能感觉到鹏鸟的巨大,但它对靖王却是十分亲热,低低啸着,将大脑袋在靖王紫色的披风上蹭了蹭,竟似在撒娇。 



靖王严肃的脸,对着鹏鸟时,罕有地现出一丝笑容,笑容软化了他周身冷厉肃穆的气氛。 



从侍者手中的木桶里取出一块生肉,托在掌心里,就见前一刻还在他肩膀上蹭着的大脑袋,下一刻已经叨着肉在旁吃得欢快。 



靖王摇了摇头,拍拍大鹏鸟的脑袋。“这么贪吃,小心下次又被人骗去烤了。” 



一听此言,大鹏鸟立时绷直身,双翅伸展开,用力扇了几扇,发出低低的啸声。似在抗议靖王之话,又似在愤怒。除了靖王,其他人都被它这出其不意刮出的风沙迷了眼。 



“不服气的话,就去把那人找出来一洗前耻吧。” 



抚着鹏鸟光滑的羽毛,又递给它两块肉后,真气一托,交它送回高空。 



抬头目送越飞越远的鹏鸟,靖王淡淡笑道:“柳残梦,祈情。十天之内,本王将让你们寸步难行——你们可不要太快让本王追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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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躲躲藏藏,每半个时辰就要避一次鹏鸟,祈世子终于暴走了。“弓箭弓箭,哪里有弓箭,看本王把那只贪吃痴肥的死鸟打下来!!” 



柳残梦想的问题比较实际。“这样下去,莫说十天,一百天也没法到京师。” 



“你道我没想么……只要逃开密林,到了人烟密集之处,再易容打扮一番,就可以摆脱这只死鸟。但在离开山林往人烟之处那段路却是全无遮掩的,一旦被它盯上,就再也摆不脱靖叔了。”祈世子板着脸,俊美的脸庞因为几次埋伏在地上,东一块泥圬西一块泥圬。他不用揽镜自照,看看柳公子的脸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了,将天上的大鹏鸟恨得牙痒痒的,发誓定要拨光它的羽毛当扇子,自己用不完就送人! 



“总不能这样拖下去……”目前还在靖王势力范围内,祈的暗流势力是不能用了。自己的势力……瞧了祈世子一眼,确定祈绝对不肯让自己与手下联系上后,叹了口气。“我们改个方向吧,或者有办法能摆脱。” 



短短几道山林,却直到晌午才成功潜至山脚。眼见又费去半日功夫,祈柳二人都心下焦灼。此时他们已偏离最初计划要走的小寒山,来到岁阳。 



“现在如何?”极目远望,这里的山脚到人烟之处的距离比小寒山还远,不清楚柳残梦到底在卖什么葫芦药。 



“为了保证时间,等那只鸟过来之后再行动吧。”柳残梦说着躺在地上,全身放松,似乎到处都是破绽,看得祈一阵心动,忍不住跃跃欲试,意欲出手挑战,却也知现在不是好时机,只得叹了口气。 



“反正请记着一事……” 



“我不会与手下联系的。”柳公子接了过去,看着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闷热而潮湿,不由眯起了眼,不着痕迹地瞄向祈世子。祈世子站在树下靠在树杆上,皱着眉,眼珠子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瞪瞪地,额上微见汗迹,呼吸短而促,似是急燥。透过浓荫的阳光是澄碧色的,阴凉的光线让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而脆弱。或许这苍白并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不经意地目光对上,一个眉一挑一个唇一弯,就这么全不退避地迎上。琥珀色的傲慢迎上深墨色的隐沉,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一个用老实诚恳当皮相,一个以骄纵无能为形象,都不是轻易地与人坦诚的,更不用说身前之人只是敌人对手,绝非可以坦诚以对的人。 



但他们都在那一刻,望到对方心灵最深处。 



那一刻是长,那一刻是短?那一刻是真心?那一刻是假意? 



没有人知道。 



几乎同一时刻,双方偏开了眼。祈世子抬头看看天上又飞回来的大鹏鸟,啐了声,躲入浓荫中,转眼已不见身形。柳残梦笑了笑,合上双眸,静等飞鸟离去。 



飞鸟盘旋而去之时,二人都迅速站于平地上。对视一眼,柳残梦当先引路。山脚下零落散着几户人家,他们不敢停留,越过人家,直往市镇方向而去。 



几处路途都不近。来到郊外,眼见再奔数里便可入城,祈世子担心地回头,远远见天上有鸟飞过,到近看只不过是只白鹭,已被惊得心跳一顿,出了一身冷汗。 



柳残梦突然停下脚步,又换了个方向,不往市镇奔去。祈世子心下提防,嘴上却不曾问,只紧紧跟着,行了大约一里,来到一处村庄。 



两人小心避开人烟,潜入一个院子后,祈世子脸色不善道:“这里是武圣庄的地方?” 



柳残梦摇头。“小声点,别吵到人。这里住的的确是无关之人。”边说边掩去一路而来可能会留下的痕迹。夏日的晌午,农家一般都去午休,倒方便了他的行事。 



祈原认为柳残梦这话是哄着自己的。细想一层,如果柳残梦要隐藏行踪,这确实比躲在武圣庄探子手下要好。一处平凡的农家,追兵搜索后发现不了毛病,撤退的机率更高,而且对方即不知情,何来出卖。但问题是,这样一个平平凡凡的院子,躲在哪里才不会被靖叔发现? 



目光一下子转届了小院子,院子中心是块平地,晒着些谷子,左角有个鸡笼,笼子里只放着米糠盒,没见鸡,可能被放到外面去了。与鸡笼相对的右角垫高了三尺见方的地,上面是水井,井边放着块洗衣石、捣衣杵及水桶。旁边靠墙处,一溜花盆都是些常见的茶花杜鹃之类,将目光落在花盆上,研究是不是有机关,就听柳残梦低低说了声:“来了。” 



祈一惊抬头,见远处果然飞来道熟悉的白点,越冲越近,竟是冲着院子而来,不由脸色微变,骂了声扁毛畜牲。 



柳残梦一直在等这只大鹏鸟。大鹏鸟十分精乖,到了一定射程就不再往下,只在天空盘旋低啸。祈看得跺脚,道:“靖叔马上就会来了,你这岂非自陷绝境!” 



柳残梦不语,深吸口气,手中不知何时已拣了枚鹅卵大的石头,大概是在山林里拣的。 



石头自掌心里弹出,发出锐利的破空之声。柳残梦既负武圣之名,武学造诣自不在话下,又是会力所为,就听上方一阵哀啸,大鹏鸟左翼一倾,斜斜飞了两圈后,落下数枚白羽,向青城方向飞去。 



柳残梦的手又收回袖子里,似乎方才并不曾动过,问道:“你猜靖王何时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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