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下)d.h.劳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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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下)d.h.劳伦斯-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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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紧紧地抱着她的头,默默地一言不发。她终于抬起头睁大恐惧的眼睛问:“你不需要我吗?”

    “需要你?”他神色黯淡的眼睛令她迷惑不解。“你希望我不来,是吗?”她焦急地问。 她生怕自己问得不对。“不,”他说。“我不希望这种粗暴的事情发生,太糟糕了。不过,或许这是难以避免的。”

    她默默地看着他。 他木然了。“可我呆在哪儿呀?”她问,她感到耻辱。他思忖着。“在这儿,和我在一起,”他说,“咱们明天结婚和今天结婚是一样的。”

    “可是——”

    “我去告诉瓦莉太太,”他说,“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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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着,眼睛看着她。 她可以感觉到他黑色的目光在凝视她。 这让她感到有点害怕。 她紧张地摸着额头上的刘海。“我丑吗?”

    说着她又抽抽鼻子。他微笑道:“不丑,还算幸运。”

    他走过去抱住她。 她太温柔太美了,他不敢看她,只能这样拥着她。 现在,她的脸被泪水洗净了,看上去象一朵初绽的花朵,娇媚、新鲜、柔美,花芯放射着异彩,令他不敢看她,他只能拥抱着她,用她的身体挡住自己的双眼。 她洁白、透明、纯洁,象始初绽开的鲜花,象阳光在闪烁光芒。她那么新鲜,那么洁净,没有一丝阴影。而他则是那么古老、沉浸在沉重的记忆中。 她的灵魂是清新的,与未知世界一起闪烁光芒。 而他的灵魂则是晦黯的,只有一丝希望,象一粒黄色的种子。 但仅仅这一粒活生生的种子却点燃了她的青春。“我爱你,”他吻着她喃言道。 他因着希望而颤抖,就象一个复活的人获得了超越死亡的希望。她不知道这对他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不知道他这几句话到底有多大分量。 她象孩子一样需要证实,需要说明,甚至夸大的说明,因为一切似乎仍然不确定、不稳定。在他濒临死亡,即将和他的民族一起沉入死谷的时刻;他接受她时所流露出的那股恋情和感激之情;当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能够与她结合时那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这一切的一切她是无法理解的。 他崇拜她,就象老人崇拜青年,他为她感到自豪,是因为他深信他同她一样年轻,他是她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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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偶。 与她的结合意味着他的复活,这婚姻是他的生命。这些她并不知道。 她想对他变得重要起来,让他崇拜自己。 他们中间隔着无限的沉寂距离。 他怎么能告诉她,她内在的美不是形体、重量和色彩,而是一种奇怪的金光!他自己怎么能知道她对他来说是一个怎样的美人呐。他说:“你的鼻子很美,你的下巴让人崇拜。”可他的话象是谎言,让她失望、伤心。 甚至当他喃言絮语“我爱你,我爱你”时,她也觉得这话不真实。 它是某种超越爱的东西,超越了个人,超越了故有的存在。当他是某个新的未知人,不是他自己时,他何以能说“我”?这个“我”是一个旧的形式,因此是一个死掉的字母。在这新的,超越感知的宁馨和欢愉中,没有我,没有你,只有第三个未被意识到的奇迹,这不是自我的存在,而是我的生命与她的生命合成的一个新的极乐结合体。 当我的生命终止了,你的生命也终止了的时候,我怎么能说“我爱你”

    呢?

    我们都被对方吸住,浑然一体,世界的一切都沉默了,因为没什么需要我们回答,一切都是完美的,天衣无缝。 他们在沉默中交流着语言,这完美的整体是欢乐的沉寂体。第二天他们就结成了法律上的婚姻。 她依从他的要求给父亲和母亲写了信。 母亲回了信,父亲却没有。她没有回学校。 她和伯金一起或呆在他的房中,或去磨房,他俩形影相随。 可她谁也不去看,只去看了戈珍和杰拉德。 她变得十分陌生,让人猜不透,不过她情绪开朗了,就象破晓的天空一样。一天下午,杰拉德和她在磨房那温暖的书房中聊着天。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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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特还没回家。“你幸福吗?”杰拉德笑问道。“很幸福!”她很有精神地叫着。“是啊,看得出。”

    “是吗?”厄秀拉吃惊地问。他笑着看着她。“是的,很简单。”

    她很高兴。 思忖了片刻她问他:“你看卢伯特是不是也很幸福?”

    他垂下眼皮向一边看去。“是的。”他说。“真的!”

    “是的。”

    他十分平静,似乎这种事不该由他来谈论。 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她对他的提示很敏感。于是她提出了他想要她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感到幸福呢?你也应该一样。”

    他不说话了。“同戈珍一起?”他问。“对!”她目光炯炯地叫着。 可是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似乎他们是在违背真实说话。“你以为戈珍会拥有我,我们会幸福?”他问。“对,我敢肯定!”她说。她的眼睛兴奋地睁得圆圆的。 但她心里挺紧张,她知道她这是在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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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太高兴了。”她补充道。他笑了。“什么让你这么高兴?”他说。“为了她,”她说。“我相信,你会的,你会是她合适的郎君。”

    “是吗?”他说,“你以为她会同意你的看法吗?”

    “当然了!”她马上说。 但又一想,她又不安起来。“当然戈珍并不那么简单,对吗?

    她并不那么容易让人懂,对吗?

    在这一点上她跟我可不一样。“她戏弄他,笑得人眼花缭乱。”你觉得她并不太象你吗?“杰拉德问。她皱紧了眉头。”在好多方面象我。 可我不知道有了新情况她会怎样。“

    “是吗?”杰拉德问。 他好半天没有说话。 随后他动动身子说:“我将要求她不管怎样也要在圣诞节时跟我走。”他声音很小,话说得很谨慎。“跟你走,你是说短期内?”

    “她愿多久就多久。”他说。他们都沉默了。“当然,”

    厄秀拉说,“她很可能急于成婚。你看得出来吧。”

    “对,”杰拉德说,“我看得出。 可就怕她不乐意。 你觉得她会跟我出国几天或两周吗?”

    “会的,”她说,“我会问问她的。”

    “你觉得咱们都去怎么样?”

    “咱们大伙儿?”厄秀拉脸色又开朗了。“这一定会十分有意思,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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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他说。“到那时你会发现,”厄秀拉说。“发现什么?”

    “发现事情的进展。我想最好在婚礼前度蜜月,你说呢?”

    她对自己的妙语感到满意。 他笑了。“在某些情况下是这样,”他说,“我希望我就这样做。”

    “是吗?!”厄秀拉叫道,“是啊,也许你是对的,人应该自得其乐。”

    伯金回来后,厄秀拉把谈话内容告诉给他听。“戈珍!”伯金叫道。“她天生就是个情妇,就象杰拉德是个情夫一样,绝妙的情人。 有人说,女人不是妻子就是情妇,戈珍就是情妇。”

    “男人们不是情夫就是丈夫,”厄秀拉叫道,“为什么不身兼二职呢?”

    “它们是不相容的。”他笑道。“那我需要情夫。”厄秀拉叫道。“不,你不需要。”他说。“可我需要!”她大叫。他吻了她,笑了。两天以后,厄秀拉回贝多弗家中去取自己的东西。 家搬走了。 戈珍在威利。 格林有了自己的房子。婚后厄秀拉还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她为这场磨擦哭了,唉,这有什么好处!不管怎么样,她是不能去找他们了。 她东西被留在了贝多弗,她和戈珍不得不步行去取东西。这是一个冬日的下午,来到家中时,夕阳已落山。 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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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洞洞的,这地方有点吓人。一迈进黑乎乎空荡荡的前厅,两个姑娘就感到不寒而栗。“我不相信我敢一个人来这儿。”厄秀拉说,“我害怕。”

    “厄秀拉!”戈珍叫道,“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能够想象你会毫无知觉地住在这儿吗?我可以想象我在这儿住上一天都会吓死的!“

    她们看了看大饭厅。 这屋子是够大的,不过小点才可爱呢。 凸窗现在是光秃秃的,地板已脱了漆,浅浅的地板上涂有一圈黑漆线。 褪色的墙纸上有一块块的暗迹,那儿是原先靠放家具和挂着画框的地方。 干燥、薄脆的墙和薄脆易裂的地板,淡淡的地板上黑色的装饰线让人的恐惧感有所减轻。一切都无法激动人的感官,因为这屋里没有任何实在的物体,那墙象纸做的一样。 她们这是站在什么地方?是站在地球上还是悬在纸箱中?壁炉中燃烧着一些纸片,有的还没烧完。“真难以想象我们怎么会生活在这个地方!”厄秀拉说。“就是嘛,”戈珍叫道,“这太可怕了。 如果我们住在现在这个环境中我们会成为什么样子?”

    “讨厌!”厄秀拉说,“这可真让人讨厌。”

    这时她发现壁炉架上燃烧着的纸,那是时髦的包装纸——两个身着袍子的女人像正在燃烧。她们走进客厅。 这里又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氛。 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只有一种被纸张包围在虚无之中的感觉。 厨房看上去还实在,因为里面铺着红砖地面,还有炉子,可一切都冷冰冰的,挺可怕的。两个姑娘六神无主地爬上空旷的楼梯。 每一个声音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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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心头回响。 随后她们又走上空荡荡的走廊。 厄秀拉卧室里靠墙的地方堆着她自己的东西:一只皮箱,一只针线筐,一些书本,衣物,一只帽箱。 暮色中,这些东西在空屋子里显得孤孤零零的。“一幅多么令人欣慰的景象啊,不是吗?”厄秀拉看着她这堆被遗弃的财产说。“很好玩儿”戈珍说。两个姑娘开始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前门来。 她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在空屋子中来来回回搬着。 整座房屋似乎都回荡着空旷的、虚无的声音。 那空旷的房屋在身后发生可憎的颤音。 她们几乎是提着最后一件东西跑出来的。外面很冷。 她们在等伯金,他会开车来的。 等了一会儿她们又进了屋,上楼来到父母的卧室中。 从窗口可看到下面的大路,放眼望去可望到晦暗的夕阳,一片暗红,没有一丝光芒。她们坐在凹进去的窗台上等着伯金。她们环视着屋里,空旷的屋子,空得让人害怕。“真的,”厄秀拉说,“这屋子无法变得神圣,你说呢?”

    戈珍缓缓地看着屋子说:“不可能。”

    “我常想起爸爸和妈妈的生活,他们的爱他们的婚姻,我们这群孩子和我们的成长,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不愿意,厄秀拉。”

    “这一切似乎没什么意义——他们的生命,没一点意义。真的,如果他们没有相遇,没有结婚,没有一起生活,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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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对吗?“

    “当然,这没法儿说。”戈珍说。“是的。可是,如果我以为我的生活也要成为这个样子,”

    她抓住戈珍的胳膊说,“我就会逃跑。”

    戈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其实,一个人是无法思索普通的生活的,无法。”戈珍说,“厄秀拉,对你来说这不同。你会同伯金一起脱离这一切。他是个特殊的人。 可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他的生活是固定在一处的,婚姻是不可能的。 或许有,的确有千百个女人需要这个,她们不会想别的。 可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发疯。 一个人首要的是自由,是自由。 一个人可以放弃一切,可他必须自由,他不应该变成品切克街7号,或索莫塞特街7号,或肖特兰兹7号。 那样谁也好不了,谁也不会!要结婚,就得找一个自由行动的人,一个战友,一个幸福的骑士。 找一个在社会上有地位的人,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一个多好的词儿呀——幸福骑士!”厄秀拉说,“比说‘有福的战士’要好得多。”

    “是的,难道不是吗?”戈珍说,“我愿意和一个幸福骑士一起推翻世界。 可是,家!固定的职业!厄秀拉,这都意味着什么?想想吧!”

    “我知道,”厄秀拉说,“我们有一个家,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足够了?”戈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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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边灰色的小屋①,’”厄秀拉嘲弄地引了一句诗。“这诗听着就有点灰。”戈珍忧郁地说。她们的谈话被汽车声打断了。 伯金到了。 厄秀拉感到惊奇的是她感到激动,一下子从“西边灰色小屋”的问题中解脱了出来。她们听到他在楼下甬路上走路的脚步声。“哈啰!”他招呼着,他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 厄秀拉自顾笑了:原来他也怕这个地方。“哈啰!我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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