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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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短篇集-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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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回事?”

“少丰,”他轻轻说:“先给我一杯热咖啡。”

“然后,你会把一切告诉我?”

他微笑着点点头。

少丰心反而安定了,她到厨房去做咖啡。

棒着咖啡出来,预备听故事,可是发觉小周已经睡着,他双手搁胸前,少丰看到他手指有多处擦伤。

只得等他醒来。

这人,好像到什么地方去打过架似的。

上班时分快到,少丰决定请假半日,陪伴男友,看,女性多伟大,总把感情放第一位。

她靠在另一张沙发上打盹。

电话钤一响,她即刻去拎起听筒,她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少丰把电话拿到睡房去听。

“少丰,是我。”对方气急败坏。

“姐姐,什么事?”少丰吓一跳。

“快扭开电视看早晨新闻。”

“看新闻?”少丰莫名其妙。

少华不住催促:“是,快点。”

少丰只得扭开电视。

的确是一宗大新闻。

黑暗中只听到枪声卜卜,一队黑衣人窜出来,迅速扑向一层旧式大厦。

记者紧张的旁白说:“本台接获线报,知道今晚飞虎队会得采取行动,袭击前一阵子一连串银行抢劫犯秘密巢穴……”

少华在电话那一头问:“看到没有?”

少丰没有回答。

那队人的黑衣黑裤好不熟悉,只不过朦着头脸,看不到五官。

少华睁大双眼。

只听得大厦某层有爆破的声响,火光窜出,吃喝声不断,警车呜呜开到。

忽然之间,记者们大声欢呼:“抓到了,抓到了,前后不过六分钟时间。”

果然,疑犯一个个被押下来。

记者与旁观的市民又一阵欢呼,有几个人甚至鼓起掌来。

大都会时常有这种紧张的警匪新合。

少丰疑惑起来,对牢电话问姐姐:“新闻关我什么事?”

“看下去。”

接着,新闻片段中记者一涌而上,围住飞虎队。

“他们现在收队了,飞虎队每建奇功,是别方不可缺少的精英部队,平时,他们不轻易暴露身份,有时,连家人也不知他们担任着这样重要的任务,现在,让我们试图访问他们──”

记者追上去。

他们拦住其中一个黑衣人,那人朦着脸,可是额角明显地渗出血来,他受了轻伤。

“队长,”记者大声问:“对于这次英雄式行动有何置评?”

那队长不出声,礼貌地退后。

他的同僚过来挡开记者。

少华大声问:“看到没有?”

少丰呆若木鸡。

“我在六点半已经看到这段新闻,录了下来,重复看过多次,才打电话给你,叫你留意。”

少丰张大了嘴,作不得声。

“少丰,那队长是你的男朋友周凌宇,自己人一看就认得出来。”

一点都不错。

身型、眼神。虽然朦着脸,百分百是他。

“少丰,大智若愚。”

少丰轻轻接上去:“大勇若怯。”

少华笑道:“一向被你怪责懦弱无能的他原来是飞虎队队长。”

少丰吞一口涎沫。

怪不得他没有时间与妇孺争吵,与邻居纷争,真正的大男人才不会在小事上计较。

忍让对他来讲是天经地义的事。

少华在电话中说下去:“好了,真相大白,天下太平。”

少丰唯唯喏喏。

“见到他的时候,替我问候他,告诉他,我最崇拜英雄。”少华咕咕笑。

放下电话,少丰关掉电视,双膝有点软。

她缓缓走到客厅。

周凌宇仍在熟睡,微微有点鼻鼾。

少丰忽然喜极而泣。

她轻轻抹掉眼角泪水,走过去,蹲下来,伸手过去,碰一碰他额角的伤口。

周凌宇动了一动。

少丰连忙缩手。

她走到厨房,做一杯热茶,边喝边想,把存在心底的疑点逐一消化,豁然大悟。

她镇定下来,虽然一晚没睡好,却不觉得疲倦。

少丰打电话到公司去告假。

然后,到睡房取过首饰盒子,打开,拿出戒子,套在左手无名指上。

她伸出手来欣赏订婚措环,满心欢喜,忍不住抿着嘴笑。

这个时候,她忽而听得周凌字打呵欠声:

少丰连忙赶出去。

她坐到他身边,“醒了?”

“好睡好睡。”周游宇伸个懒腰。

“额角伤口可痛?”

“小事,缝了三针,隔两日可以拆线。”

他取起咖啡一口气鲸饮。

少丰若无其事地问:“该次集训结束了吧?”

“昨晚结束。”

“成绩优异?”

“一等一的表现,获一致赞赏。”

“以后呢,还会有类似集训?”

他却摇摇头。

“什么?”少丰意外。

周凌宇笑:“我想抽多些时间陪你,已经退出队伍。”

少丰睁大双眼,呵他始终以她为重。

“咦,少丰,你戴上了戒子,那意思是──”

少丰拼命点头。

他俩紧紧拥抱。

他们当然知道,成功的婚姻,需要拿出无穷的勇气时间精力来交换。












婚礼记者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选《老房子》

“请看这一边,新娘请笑笑,对,别紧张,好,好极了。”

刘子蓉是新明日报的纪者。

说得正确点,她是社交版的见习记者,负责采访社会上喜庆宴会诸如此类活动。

职责并不重要,照片与文字也不会登在显著的地位,可是,子蓉仍然努力办事,精神奕奕。

此刻,她在圣保罗教堂门口替一对新人拍照。

新娘是富商黄乃佑的女儿黄绮云,打扮得犹如小公主一般,头戴钻冠,身穿维拉王设计的婚妙及礼服,使子蓉忍不住多拍了几张照片。

黄家自有专用的摄影师,可是不介意采访的记者锦上添花。

拍完了照,子蓉刚想离去,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笑问:“贵报是──”

子蓉连忙答:“新明日报。”

“呵!正派的大报纸。”

中年人自怀中取出一封红包,递到子蓉跟前,“小小意思。”

子蓉双手乱瑶,“不能收不能收。”

中年人满面笑容,“这是喜包,你不要欢喜吗?”

塞进子蓉口袋里,立刻走开。

子蓉两手都是摄影器材,推都推不掉。

心想算了,十元八块,不用太拘谨。

回到报馆,冲出照片,挑了张最满意的照片,配上说明,交给编辑。

上头一看,没声便赞好,“子蓉,你有摄影天才。”

照片中新娘娇怯如花,一手掀起裙据,另一手拥着花束,活色生香。

于蓉但笑不语,既然做,就得做好它。

希望有一日可以随新闻组出发任摄影。

过两日,正在工作,同事唤她听电话。

对方说:“我叫黄绮云。”

子蓉一时没有领会,“黄小姐,什么事?”

“贵报社交版前天刊登我的结婚照片。”

“呵是,”子蓉想起来,“不知黄小姐可满意?”

“比我所有的照片都好。”

“我可以把成片送你一套。”

“真的吗,谢谢你。”

这位千金小姐甚有礼貌,懂得亲自拨电话过来,太多人只会叫秘书吩咐人家做这个做那个。

“过两日你可以派人来取。”

子蓉没想到她亲自上来。

子蓉顺带招待她参观报馆。

她赞不绝口:“真没想到设备如此先进。”

“可惜科技不能帮助报纸质素,还是人才最要紧。”

于蓉送她出门。

黄绮云忽然问了一句话:“为什么婚后的他对我不再殷勤?”

子蓉一怔,“我想,婚姻在乎默契,不应太过重视细节,互相爱护支持才重要,往后还有几十年要过。”

黄绮云笑了,给子蓉一只信封。

“这是什么?”

“你千万别客气。”

她已经上了司机接载的车子。

信封内是一张千元美金钞票。

子蓉忽然想起有一只红包未拆,一看,又是大钞。

子蓉略觉不安,这不大好吧,外快如此多。

可是,她也不致于老实得向任何人招供。

下午,又有一宗婚礼,据说,新郎与新娘在电脑国际网络上认识,等于从前的笔友。

他们在结婚当日总是状态最佳的一天,几乎每一对新人都即才女貌。

新娘已不再羞人答答,子蓉见过有人亲自指挥亲友站好拍照,声震屋瓦,惹人讪笑。

子蓉采访几句,忽然看见一位老太太走过来,手中也拿着红包,她吓得调头便跑。

老太太扯住她衬衫,“照片请放大一点。”

她唯唯诺诺。

“晚上来喝喜酒。”

子善终于脱身。

还好,这次红包只有一百大元。

子蓉征得编辑同意,社交版上添了一栏,叫做钻婚纪念,欢迎结缡超过三十年的夫妇提供当年及今日的合照。

编辑笑,“这样温馨,不知有无读者。”

子蓉大惑不解,“为什么把读者视作一群亢奋暴戾灭绝人性嗜黄又冷血的人?”

编辑一愣。

“对读者也不公平。”

出乎意料之外,照片来源不绝,原来城市离婚夫妇虽多,金婚纪念的男女也不少。

“着,这位老太当年容貌多么秀丽。”

“在老先生眼中,她美貌”如当年吧。”

肯定。

结婚十年以上,才渐入佳境。

子蓉并不反对离婚,若果认真无法相处,还是分开的好,不过,老掉了牙的话一句:结合之前,双眼宜睁老大,把对方真实面目看清楚。

因为职业缘故,子蓉几乎没成为婚姻评论专家。

春天是结婚旺季,周末守在纪念花园,有时可看到六七对新人。

子蓉忍不住想:都相爱吗,都可以白头偕老吗。

然后,她在报上看到一则小消息。

黄请云周建中宣布分居。

子蓉吓一大跳。

查查日子,才过了一季多一点。

那样盛大昂贵轰动的婚礼,子蓉感慨,就此报销,未兔残忍。

编辑也着到了。

“子蓉,去采访一下。”

“我只负责结婚,不管离婚。”

编辑啼笑皆非,“这是你练习做特写的好机会。”

子蓉考虑了整个下午,拨电话约黄绮云谈话。

黄绮云很爽快的答允。

这出乎子蓉意料之外,是什么令她愿意把私事招供出来?

黄绮云消瘦了,弱质纤纤,却不减秀丽,她在家中接受访问。

“谈话方便些。”她说。

子蓉提醒她:“现在你说的话,全部有可能出现在报章副刊上。”

“我知道。”

多么矛盾,怕闲人听见,却不怕公众看到。?

子蓉不得不开门见山:“可以谈谈婚姻之道吗?”

黄绮云垂下泪来,“我对婚姻失望。”

这次访问,历时三小时。

离开宽大优雅的黄府之际,子蓉有点累。

把这篇访问整理出来并不容易,可是花足精神时间也不讨好,到底访问名媛比不上采访政府要员,或是小说家音乐家重要。

子蓉有点气馁。

回到小小公寓,她翻阅过往拍摄的结婚照片,忽然感慨万千。

噫,不知几对夫妇仍在一起生活。

突发奇想:喂,不如看他们离了婚没有。

有些相片后边注着姓名地址电话,因为当事人曾经要求寄回照片。

傍晚,回到报馆,子蓉向编辑提意见。

编辑鼓励:“好得很,做个对比,对年轻男女有警世作用。”

同事却取笑:“子蓉快成为爱情专家了,这世界天灾人祸,满目疮痍,她都看不到,专管人家离了婚没有。”

子蓉不出声。

编辑主持公道,“我们不妨照顾每一个层面的读者。”

有人问:“黄绮云女士为何离婚?”

子爱答:“她对婚姻有太多憧憬。”

“嗯,所以对现实失望。”

“你呢,子蓉,你对婚姻看法又如何?”

子蓉不知怎样回答,她正想探讨婚姻幽秘。

编辑勉励她:“去做好这个特辑。”

于蓉盘算:访问五位女士已够了。

她着手处理。

第一个主角当然是黄绮云。

接着,她找到了两年半前在纪念花园注册处举行婚礼的李秀雯。

李秀雯当日穿粉红色套装,半跟鞋,她是事业女性,个性爽朗。

联络上了,她笑道:“新明日报的刘小姐?当然记得,你拍的照片还在我案上呢,做访问?好呀,只怕我乏善足陈。”

听到照片会上报,又略为兴奋,她在广告公司任职,不介意出这种锋头。

“婚姻生活?”李女士笑了。

看得出还觉得满意。

她很坦白:“我是个孤女,这是我唯一的家,我很重视珍惜家庭生活,故尽力尽心,当然,我不会委曲求全,真的过不下去,也有能力照顾自己。”

说得很好。

“丈夫待我不错,很支持我。”

“生活中有烦恼吗?”

“怎么没有,想要个孩子,但是不愿交给保姆带。叫我留在家中,做全职主妇又不是我那杯茶。”

子蓉颔首。

“总括来说,相当享受家庭生活。”

“开销由两人平均分担吗?”

可爱的李秀雯笑答:“我不喜做伸手牌。”

“祝你们白头偕老。”

活泼的她说:“已经有白发了。”

子蓉受她感染,对婚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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