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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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名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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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唉,你说这话不是故意呕他吗?”

 李吉搔搔头,其他捕头对他说过,当年一批马贼血洗柳树庄,整个村子都给
烧了,战青没命地赶了回去,却只看到自己老婆孩子的尸首。

 他老婆惨死在马蹄之下,连不到两岁的儿子跟一个五岁大的儿子也给马活活
踢死;而十岁的大儿子活生生地给火烧死了。听捕头们说战青跟疯了一样,大
半年不说一句话,像鬼一样追着马贼,想为他的老婆孩子报仇——说起当年惨
事,那些见过的捕头全都不胜欷,说是没见过那么惨的情况。

 李吉没见过,再加上他这个人生来就这油嘴滑舌的模样,一个不小心便说溜
了嘴。

 他自责地连连打了自己几巴掌咕哝道:“我真是该死,我真是该死,连这种
事也记不得……”

 “算啦算啦,只是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你也知道,老战这个人什么都好,
就是听不得别人提起他老婆孩子,你啊小心点儿,他要是狂起来,搞不好真宰
了你。”

 “我晓得……唉,说真格的,要是为了这事而让他给宰了,我也怨不得别人
……”

 “又一个人喝闷酒?”她笑吟吟地来到他身边,玉手轻巧地替他也替自己斟
了杯酒道:“来都来了,到我这个地方就不该喝闷酒,来,我敬你一杯。”

 战青醉眼迷蒙地瞧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年纪不小了,也算得上是个风姿犹存的酒馆女子,艳丽的脸虽然不若当
年那般迷人,但滚过风尘的成熟气质还是令很多人着迷。

 当然,她现在不必再陪酒了,这风月楼里最大的就是她了,她为什么还苦苦
陪着他喝这苦酒?

 “我说战捕头,我这风月楼是喝酒的地方,你不喝酒光瞧着我做啥?我可是
卖酒不卖身的唷。”巧笑倩兮地逗着他,就像过去十年来她所做的一样。

 “银姑……用不着你陪我,你让我……自个儿静一静……”

 “静一静?你要想静一静就不会来风月楼了。”银姑仍然一脸的笑,明眸里
写着了解、写着体贴。“甭说那么多啦,来,再喝一杯。”

 “喝……”

 战青将酒一仰而尽,苦涩的汁液流进肚子里,火辣辣的味道,就像他心头上
的伤。

 这么多年了,他没有一夜能好好安枕,每次闭上眼睛总会看到妻子那双瞪得
老大的眼睛——那种恨,只怕他永远也忘不了。

 银姑再度替他斟酒,他没注意,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将酒往肚子里倒。

 妻子背上背着孩子,那打从出生之后他只见过两次的孩子,她手里还搂着一
个,同样给铁蹄踢死,最大的那一个倒在她身边不远处,浑身烧得体无完肤,
让他这个做爹的想认也认不出来。

 每每想到那一幕,他的心就如刀割!那种痛啊,简直要教他抹脖子自尽!但
他还不能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不能死更糟的?他不能死,不能到九泉之下向
妻子赔罪求她原谅,他只能活不活死不死地这么撑着,想着总有一天要杀光铜
牛山的马贼,想着总有那么一天——银姑沉默的手轻轻替他拭泪,温润的手却
像是火炉一样烫伤了他。

 战青猛一甩头,将银姑的手甩得老远。

 “你干什么?!

 “没什么。”银姑微微一笑,如果他眼尖,应该可以看到银姑眼中那一闪而
逝的痛楚,但他没有,他老早瞎了。

 “紧张啥?你脸上沾了酒糟哪,我得去说说那酿酒的老头儿,连酒糟都给送
上来了,我这风月楼的招牌可要让他给砸啦。”

 战青猛一抹脸,好像他的脸上真有酒糟,但他醉了,醉得连自己的手也看不
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正微微的抖着——他是百里神射战青、他是刀起人头
落的快刀手战青,他的手怎么会抖?他必是醉了,醉得厉害,这让他更加生气!

 “少烦我!做你的事去!”

 “哼,你以为老娘喜欢烦你!只不过城里那些富商巨贾们哩嗦的要我打听一
件事儿,这件事儿只有你战大捕头知道,要不是为了这件事儿,我才懒得理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不想听你嗦!”

 银姑喉咙哽着一口气,但她脸上依然堆着笑,那笑容这几十年来都堆在她脸
上,早已成了习惯,就算她想拿也未必能拿得下来。于是她轻轻地咳了咳,像
是喉咙里鲠着鱼骨头,而不是哽着满腔柔情、满腹委屈。

 “听说衙门打算攻打铜牛山?有没有这回事儿?”

 战青猛然清醒过来!他铁钳似的手狠狠扣住银姑纤细的肩沉声问道:“哪个
多嘴多舌的朝你嚼这舌根?”

 银姑疼得落下泪来,她尖细地吸着气,整个人拼命往后缩。

 “你弄疼我了!”

 战青却不放手,他狠狠摇晃着银姑。

 “说!谁说的?!”

 “没人这么说,光是瞧你们为了找几个新捕头连二十两银子都肯出,谁也想
得到这一点。”

 “放屁!”战青恶声恶气地放开她吼道:“没这回事儿!谁再敢这么瞎说胡
说,我就逮谁进去蹲大牢!连你也不例外!”

 “是,连我也不例外。”银姑揉着自己的肩,泪水落了下来,那肩膀……真
疼。

 “弄疼你了?”他忽然粗哑着嗓子问。

 “没……”

 战青叹口气,皱纹像蚂蚁一样悄悄爬上他的脸。

 “银姑……”

 “没事儿。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你哪能弄疼我?”她微微
苦笑,婀娜多姿地起身。“好啦,不陪你啦,老娘事情多着哪,您老自个儿喝
吧。”

 他还想说什么,但瞧着银姑那双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挥挥手示意她
走。

 银姑走到门口,手绢轻轻压压眼睛,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这人哪,年纪
大了就得认老,你瞧瞧我,眼油都多了,这眼油真是不争气老是流个不停……
你也一样,战大捕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打仗这回事儿还是交给年轻人去
吧。”

 战青没回话,他再度把一杯又一杯的苦酒往肚子里倒。

 银姑关上门,深深地再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泪水无言落下……

 03“叫什么名字?”

 “单戈。”简单的回答。“田单的单,干戈的戈。”

 “今年多大年纪?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二十岁。我没有家,从小跟着师父学艺,不过师父去年死了。”

 战青仔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模样不知怎么地让他觉得好熟悉,但又想不
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的男子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感受:如果不是额上那方
奇怪的玉石,他长得还真像是当年的战野——战野如果还活着,也该像这男子
一样有着玉树临风的姿态吧?

 “你额上那玉,怎么来的?”

 “生下来就有的。”

 “是吗……”

 战青凝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看起来又深又重,从左
额一直延伸到下巴,虽是旧伤,但光看那刀势便知道当时情势之险恶。眼前的
单戈年纪不过二十,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你脸上这伤……”

 “不知道,我师父也没提起。”男子依旧冷冷回答,口吻略带不耐烦,但他
依旧十分忍耐地站得直挺挺的,姿态傲然。

 战青涩涩地叹口气。他在想什么?战野老早死了,当年是他亲眼看到孩子的
尸体——他不能再想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战青打量着他。如果没有脸上那伤疤,单戈会是个俊美的少年郎,只可惜那
伤太明显,让单戈看起来无比危险;阴郁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浓浓沉沉,
怎么看也不像年方二十的年轻人。他很高,修长的体态看起来像个练家子;悄
悄打量他的手,果然磨出厚茧。他没看错人,单戈会武,而且还该是个高手。

 “单老弟——”

 “不敢高攀,战捕头唤我名字便可。”

 战青蹙起眉,随即想想这孩子年纪还轻,值得磨练的地方还多的是,没必要
急于一时。

 “单戈就单戈吧,你——”

 “总捕头!总捕头!”李吉从外面急急忙忙闯了进来。“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哎!大事不好啦!咱们派在铜牛山的探子死啦!”

 “死啦?!”战青呼地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关刀老四武功不弱,又干
过拦路打劫的强盗,谁能杀他?!”

 “唉,还不是喝酒坏事!说是关刀老四跟他们里头个小婆娘喝酒,走漏了风
声!”

 “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那可是绝世美人啊……唉!”李吉搔搔头,急得脸色都变了。
“再怎么美也不值得教人送命!我说总捕头,咱们好不容易才搭上关刀老四,
眼下他却死了,这对咱们的计划可真是大大不妙啊!得快点儿派个人去顶替那
位子才行。”

 战青懊恼地重重坐了下来。

 “我知道!这还用得着你说吗?可是咱们实在没人……”

 “我去。”

 “你去?!”战青与李吉都吓了一跳。

 “没错,我去。”单戈淡淡开口:“他们没见过我,而且我年纪轻又不学无
术,再加上被衙门通缉,想当马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什么时候让衙门给通缉了?你是个贼啊?贼怎么可以——”

 “李吉。”战青眼里透出激赏的光芒,猛地一拍大腿笑了起来。“这孩子心
思真快!

 前着后着都替咱们想好了。就这么办吧,你让画师给他画张像,城里大街小
巷都给贴上,就说他……“”拦路打劫、杀人放火。“单戈接道。

 “对!就说他拦路打劫、杀人放火!”

 李吉傻傻地瞧着眼前这爷俩,突然觉得有趣地笑了起来。

 “呵!一个大捕头、一个小捕头,你们爷俩还真有默契。好,就这么着!我
这就去办——”

 李吉这么一说,战青竟然呵呵大笑起来。瞧着李吉乐滋滋的背影,他第一次
开始觉得要攻破铜牛山寨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

 李吉走到一半,突然转个弯儿又绕了回来。他前前后后打量着单戈,狐疑地
搔搔脑袋。

 “怪了……我怎么越看你越眼熟啊?”

 单戈转开脸避开李吉的目光。

 “世上相似的人多得很。”

 “不对不对……”李吉拐到他面前,蹙着两道好笑的八字眉嘟嚷着。

 “你怎么啦?还不去办事!”

 “不是啊,我真的在哪里见过他……”李吉一颗脑袋都快搔破了,突然他眼
睛一亮,转到单戈面前嚷道:“我想起来了!戈予!你是那个陕西名捕戈予!”

 “陕西名捕?!”

 战青脑中灵光一闪!前年听说陕西有个名捕,破了好几桩大案子,其中跟马
贼有关的案子破得最多,连名动一时的祈家寨也给他单枪匹马一个人给扫平了。
来来去去的衙役绘声绘影地,将那戈予说得像是天神下凡一样,却没想到会是
眼前这年轻人。

 “没错!你就是那个陕西名捕!”李吉一拍大腿嚷道:“我认得你,前年你
们破祈家寨的时候我去过那里,本来想去你们那里当捕快的,偏偏那个该死的
衙役说我个头太小,不让我进去!我在衙门外整整等了三天才见到你!可你理
也不理我!”

 战青连忙恭身打揖道:“戈捕头,您可不是已经受封为御用名捕了吗?怎么
到我们这小庙来寻我们开心?”单戈咬咬牙。没好气地瞪了李吉一眼。

 “战捕头客气了,捕头就是捕头,什么捕头都一样,哪里有马贼我便去哪里,
如此而已。”

 战青更讶异了。

 “戈捕头跟马贼有仇?”

 单戈冷冷地打量着战青。这一生,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战青会对他打躬作揖。
此时此刻他心里该有什么感觉?眼前的战青看起来如此苍老、如此不济——岁
月不饶人,当年名动三省的百里神射一样会老,老得教人伤心、教人生气!

 他宁愿他仍是当年的战青,威风凛凛,满口正义,偏偏战青老了,这一老,
教他咬牙、教他切齿,他如何对一个老头子复仇?

 “战捕头到底用不用我?除了这里,还有很多地方有马贼。

 “用用用!当然用!”不等战青回答,李吉连忙说道:“我现在就去办!你
可别改变心意啊,告示一贴出去可就没得反悔啦!”李吉说着,深怕他临时改
变心意似的很快冲了出去,这次一冲出去就溜得老远,很快消失了人影。

 战青笑着转向单戈。有了这位名捕的帮助,踩平铜牛山寨应该是唾手可得的。
只是当他眼光与单戈相遇的时候,笑容瞬间凝结在他脸上。

 单戈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光芒没逃过他的眸子。战青愣愣地瞧着眼前的名捕,
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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